辋烟急了,差点坐起来:“编排什么?又关我们娘娘什么事,太后生孩子的事,也能搭上我们娘娘?”
穆菱虽然也很想知道,但辋烟的反应实在太好玩了,安抚她两句,又问翠烟:“是啊,编排我什么?”
“无非是住在这里,将来生的孩子也……”
穆菱还不觉得怎样,辋烟却已经怒了:“欺人太甚!连没影儿的孩子都能诅咒,这群人就不怕死后下拔舌地狱吗?!”
“辋烟姐姐莫恼,这群人嘴上没个把门的,奴婢当时听了,已经替娘娘骂了回去。”
“我看,就该狠狠发落一回,他们才知道咱们娘娘的厉害。”
穆菱勾唇:“是该让他们见识见识咱们辋烟的那一张利嘴。”
“娘娘!”
穆菱不笑辋烟了,说道:“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就是,只要没欺到门上,万事不用理。”
她本无心在宫中久留,外面爱说什么说什么,总归不会少块儿肉。
翠烟觑着她神色,望了眼衣柜,轻声道:“其他话,都是没影儿的事,唯独有一件事,奴婢觉得稀罕古怪。”
“嗯?”
“那小公主虽然死了很久,可直到建德公主降生前,偶尔会有宫人听到一两声女孩儿的啼哭,甚至有一个宫女被吓得疯言疯语,非说小公主还活着,她看见有个小女孩在木樨园里跑动。”
青天白日的,辋烟打了个冷颤:“吓,胡说的吧?”
“也许吧,那宫女的尸体,后来在……粪池里找到,大家都说是自杀。”
辋烟干呕一声,推了推辋烟:“好啦,娘娘在用饭呢。”
穆菱没觉得有什么,实习期,她还曾对着案发现场的照片下饭。
等翠烟收拾了碗筷出去,辋烟才小声儿对穆菱道:“娘娘,这翠烟可信么?我瞧她对咱们这里的衣柜很感兴趣……”
此女明面上,是慕青派来的,可实际却听梁言的话。
“可信吧。”穆菱想。
她也看向衣柜,不知这时候突然传播开来的“双生子”谣言,会不会再度把木樨园卷入风波中。
皇后娘娘病倒,翊坤宫门庭若市,嫔妃们争相去侍疾,却被不耐烦的苏念如赶了出来。
穆菱只带了礼物往殿前站了站,就被宫女忙不迭得赶了出来。
翠烟见她不生气,反而去往相反方向,忙道:“娘娘,走错了。”
“嗯,听说建德公主最近在宫中,顺路去拜访。”
翠烟很奇怪,因为公主住的地方,无论如何也说不上是顺路。
穆菱此前一直让辋烟查菀太妃的事,最近有了些消息。
菀太妃死后,宫人们也是四散流离,死的死,病的病,穆菱着意去查,却没找到几个知晓内情的。好容易打听到太妃的侄女,听说很得太妃喜欢,死前还曾宣召入宫陪伴。
只是那女子嫁的地方连年战乱,穆菱辗转打听,多说她已死,如今有了消息,好像回京探望年迈老母。
穆菱想去寻访那人,帮梁言了却心愿。
之所以不告诉梁言这件事,一来是他最近很少入宫,二来,她想查清楚再告诉他,免得一场空欢喜。团团迷雾,牵扯众多。
宫中出入不易,穆菱也不愿引人疑心,便想到了慕青。公主之前说去庄子上小住,还曾邀约过她。
这倒是个机会。
所有穆菱来了。
慕青形容憔悴,见了穆菱也没有多少笑模样。
“公主可是病了?”
慕青只是摇头,眼睛却红了。
吕愔愔叹口气,退了出去,留下二人在屋子里说话。
“你来寻我,可是有事?”慕青心不在焉得问道。
穆菱把邀约的事儿重新提出来,问慕青可有空,最近事情太多,她想出去疏散疏散,在宫中快闷出病来了,只得走她这个后门。
慕青眼睛亮了亮,“是啊,在宫中待了这几天,居然把这件事忘了!”
穆菱觉她神情有异,不免问道:“公主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谁敢给我委屈受……”慕青容色灿灿,强笑不得,终是叹口气,低声说话,“母后与皇兄在为我选驸马。”
“这是好事啊。”
慕青皱起眉头,挥了挥手,“可,我并不喜欢那些人。”
第36章 信
穆菱会意一笑:“不喜欢那些,可是喜欢别的什么人?太后与皇上都是您的至亲,您若是喜欢,纵然是天上的星辰月亮,怕都要去给您摘来了。”
闻言,慕青不但不乐,反而更显惆怅,“你不懂,我也不懂……母后好似不喜欢我挑中的人。”
“这是为何?”
“大概……是觉得他是耍刀弄棒的武夫?”慕青叹口气,神色颓唐,“边关近来不稳,他又要领兵离去,这一别,不知几年才能回来。”
太后已经在紧锣密鼓得帮她择婿,好像很反感阮樊,不独在给她相看驸马,竟还想给阮樊指一门婚事。
至于她的皇兄,更是一口回绝了她——驸马不可有实权。阮樊既会领兵,又是猛将,朝中不可少。
同时被最爱自己的两个人回绝,慕青认为太后与皇上都不爱她,否则,为何不肯为她破例一次呢?她是母后唯一的女儿,是皇兄唯一的亲妹妹啊。
相反,穆菱却对这件事毫无看法。她觉得,慕青要什么有什么,才会对别人不允许的事,这样上心。这样年轻的,没有受过挫折洗礼的姑娘,真的嫁给了一员大将,怕也没了兴致。
一辈子长着呢,慕青此时说着情深,怕也不懂情,不识情,满是小女儿的闺中情愫。
……
过了两日,出游在即。
辋烟这一次不能跟随,身上的伤疤才好,却不能多走动。
穆菱带了翠烟,让她想办法通知梁言。
也不知翠烟用了什么法子,多日不曾露面的梁言,竟在大家出宫那日前来迎接。
慕青很是欢喜,觉得这位七哥特别仗义,比自家那个连个婚都不肯赐的亲哥哥好太多。加上这一次又是去的梁言的庄子,慕青拉着梁言叽叽喳喳,说了许多话。
这时节,正是猎物肥美,蔬果丰盈的季节,慕青闲不住,要在庄子上纵横驰骋,先打猎,后钓鱼,晚上围坐篝火,与一群小姐妹们烧烤玩耍,临睡前,还要一起泡温泉。
梁言静静听着,时不时回首看向紧闭门扉的马车车厢,穆菱就在那里。
他得了翠烟消息,知道穆菱有事要见他,推拒了几家宴请,特意来送。
只是,出入多有宫人侍奉,一时间,二人还没说上话。
穆菱原是不想惊动梁言,直接去见菀太妃的侄女的,但她实在脱不开身,只得找上梁言。
慕青如鸟归林,入了庄子就不见人影了,也不知纵马跑到了哪里去。
穆菱借口劳累,回房休息,实则去见了梁言,把菀太妃侄女回京探望母亲的事,告诉了梁言。
“我想,总归是条线索,毕竟是菀太妃很喜欢的一个侄女,在太妃娘娘薨逝前,也见过她的,或许知道点什么呢。”穆菱如是道。
然而,梁言却并未抱什么希望。
他不是没有查访过,只是菀太妃身边的宫人全死了,他不认为,太后会放过任何可疑之人。
“试一试吧。”穆菱柔声道。
当天夜里,梁言便带穆菱出了庄子。
菀太妃的侄女孟嫣,不比梁言大几岁,却满是沧桑之感,头发灰白夹杂,被暗卫带来时,战战兢兢。
待梁言讲明身份,问及菀太妃之死时,那女子仿若被雷劈一般,怔然望着梁言,久久不能言。
穆菱见她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扶了她的手,令她安坐。
孟嫣手捧温水,好半晌才说起当年事。
菀太妃自梁言的母妃身死后,似有所感,觉得自己也活不了太久。有一阵子,急匆匆宣召家人入宫,说想见一见。
孟嫣就在其中。
后来,菀太妃果真死了,太后娘娘还宣召过太妃的家人入宫觐见,还与孟嫣说了好些话。
“太后娘娘高高在上,我一乡野村妇,粗陋不堪,能说什么,无非是养鸡养鸭……”孟嫣怔怔看着地上的砖石,如是道。
听了她的话,梁言合眸。
穆菱蹙眉,问道:“孟姑娘,不知菀太妃有没有交代过您什么话,亦或是转交给您什么物件?”
孟嫣良久方道:“那时,我不懂,后来太后娘娘几番宣召我们入宫去,她自己会问,宫人们也会问。等我出嫁,却也懂了……”
她转头,看向梁言,目光不再浑浊迷惘,“姑姑说,她昔年最爱贵妃娘娘宫中的枇杷树,说那是先帝喜爱贵妃娘娘,亲手为娘娘所植。”
梁言蓦地起身,目光灼然看向她。
孟嫣浅浅淡淡一笑,烛光里,似乎完成了某种使命般,起身告退离去。
穆菱看看远去的身影,又看看梁言,狐疑道:“孟姑娘为何说起一棵树,是有什么典故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