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信芳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十分夸张的跳了半尺高,二十岁的青年蹦蹦跳跳,看着宋修之道:“你看,我就不怕你克!”
宋修之心下微暖,面上却做出一副嫌弃的样子:“这么多人看着,丢脸死了。”
西宁府的府学是前朝传下来,只年年修缮,却未曾改建,因而住宿条件比较简陋,十个人一个小院子,两个人住一间宿舍,宿舍一间卧室一间书房,卧室里并排放着两张床。
府学里如今仍在就读的,一共四十廪生,四十增广生,还有二十个附生。而住在府学里的,却不过四五十人。因府学是求学之所,为体现苦读本意,不许携带书童,而有些吃不得苦或离家近的秀才,不住在府学里。
一入小院,叶信芳就见到了一个熟人,两眼满是惊喜,“思齐,你住这里?”
一早就知道谢思齐在府学就读,没想到运气这么好,能共处一院。
原本正坐在小板凳上跟身前一大盆湿衣服做斗争的谢思齐抬头,一见之下,也很是喜悦,放下手中的脏衣服,站起身来问道:“叶兄,之前听闻你考中,还想着也许哪一天就会来府学,未曾想你来得这么快,怎么不在家中多休息几天?”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求学之心,但不敢辍。”叶信芳在这待了一年多,经过多番考试洗礼,这种文绉绉的话说起来毫无压力。
“这位小兄弟,想必就是今次的案首,宋修之宋公子吧?”谢思齐小心翼翼的问道,他还是一副老样子,与生人说两句话脸就红了。
叶信芳点了点头,为二人引荐,“修之,这是谢思齐,也是青山县人,你在县里待得少,恐怕不认识他,跟你一样,他以前也是刘夫子的学生。”
“幸会。”宋修之皱眉看着谢思齐脚边的一堆脏衣服,脸上有些嫌弃。
“幸会幸会。”谢思齐赶忙回礼,见初次见面的案首皱眉打量他,心中有些七上八下,暗自猜测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对。
“你怎么攒了这么多衣服?”叶信芳笑着问道。
叶信芳没想到谢思齐看着乖乖巧巧的好学生样子,平时衣着也是干干净净,私下里却是这般不讲究,脏衣服堆积如山,跟大学宿舍里那些臭脚男生一个德行,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谢思齐脸涨得通红,解释道:“这、这不是我的衣服……”
叶信芳只当他是害羞了,不在纠缠这个问题,“思齐可知,哪间房间是我和修之的?”
“这院子只有这边一间空房了,想必就是你与这位小兄弟居住。”谢思齐带着二人往剩余的那间房子去。
那房子在院子西面,再往西就是茶水间了,因房间无人居住,浮了厚厚一层灰,宋修之不过进去看了一眼,就忙不迭的退了出来。
“脏死了。”宋修之满脸都写满了拒绝。
屋里生活用品挺齐全,只缺少被褥铺盖,叶信芳将二人的行礼先放在谢思齐的屋子里,进去时他没有想到屋里还有人。
那人此时躺在书房的榻上,脸上盖着一本书。叶信芳本是随意一眼,却不小心看到书籍的封面,正是他写的那本悬疑话本。
不得不说,叶信芳心中还是有些暗喜的,有一种成为大神的感觉。卧室里两张床,一张被褥叠得整整齐齐,而另一张上却凌乱不堪,甚至还有不少衣服乱七八糟的放在床上,叶信芳将东西放下后就退了出去。
叶信芳又从自己宿舍中拿了木盆出来,一边是巾帕,一边是扫帚,“扫地或者擦洗,你选一样。”
宋修之不接,反而道:“屋里好脏,我们换一间房吧。”
“没人住的宿舍都是这样的,我来帮你们吧。”
谢思齐解释完,接过扫帚就打算开始扫地。
他还没开始就被宋修之抢了过去,只听小孩子直愣愣的说道:“我自己来。”
谢思齐整个人都有些愣住了,满脸紧张的看着叶信芳,像是在问自己做错了什么。
叶信芳皱了皱眉,“修之,你在做什么?”
“扫地。”宋修之拿起扫帚就进屋里乱扫一通,尘土飞扬,弄得自己灰头土脸,被呛得咳了好几声,然后又扔下扫帚跑了出来。
叶信芳就看着他躬着身子站在屋外咳得撕心裂肺,一手指着屋里,满脸都写着委屈,控诉道:“好多灰!”
你的表演,真是精彩。叶信芳看了一场大戏,扶额问道:“你没见过灰?”在家没扫过地这句话被叶信芳默默吞下去了。
宋修之点点头,又摇摇头,“没见过这么多灰,都没人打扫吗?”
真是天生少爷命,叶信芳不高兴的说道:“人家给你帮忙,你不道谢就罢了,还这么粗鲁。”
“我跟他又不是朋友,陌生人帮忙,应该有来有回,这次他帮忙了,谁知道他将来会需要我还什么样的人情?况且,谁知道他扫的干净不干净?”宋修之理直气壮的说道。
你说的好有道理啊,真是让人无法反驳,叶信芳深吸一口气,只觉得那个小难缠鬼又回来了。
“我、我不用你还人情,这只是小事……我扫地,还算干净的……”谢思齐紧张的解释道。
宋修之看了一眼院子里的脏衣服,不说话。
“你不用管他,他麻烦得很,你去洗衣服吧,我们自己来。”叶信芳安抚了谢思齐两句。
谢思齐看了看叶信芳,又看了看满脸嫌弃的宋修之,神情满是无措。
叶信芳觉得头有点痛,但还是要小心安抚好小白兔,拍了拍谢思齐的肩膀,“他不是针对你的,以后你就知道了,他这人就是这样的。”
“谢思齐,衣服怎么还没洗完?”说话声音很大,透着满满的不悦。
第47章 超凶
叶信芳循声望去, 只见说话之人从谢思齐屋里出来, 正是之前那个正在睡觉的室友,此时对方满脸都写着不高兴。
谢思齐则是红了脸, 立马走到衣物旁边,解释道:“马上洗, 马上就洗……”
叶信芳皱眉看着这一幕, 旁边的宋修之却挑了挑眉, 道:“我误会他了, 脏的另有其人。”
然后叶信芳看着宋修之继续自言自语道:“我在心里误会他了, 刚刚也在心里跟他道过谦了。”
戏精吗?叶信芳这样想着,自己也在心里默默道了个歉。
“他不会自己洗衣服吗,为什么要你来洗?”宋修之直接问道。
谢思齐一边用力的搓洗,一边答道:“他真的不会洗。”
“我也不会洗衣服。”宋修之转头眼巴巴的看着叶信芳, 被他一把推开脸。
“既然有茶水间,难道没有洗衣房吗?”叶信芳想着现在大学里每个宿舍楼道里还有洗衣机呢, 这古代高等学府,应该有专人帮忙浆洗衣物吧, 毕竟这里都是读书人。
“有, 有的, 但要舍些钱财,他也嫌洗得不干净……”谢思齐弱弱的解释着,又突然脑子一激灵,忙道:“其实,也可以雇人打扫房间的, 只是一样要付钱。”
宋修之立马松了一口气,“早说啊,人在哪?”
“出了院门往东走,是浆洗房,跟那里的管事说一声就行了。”谢思齐还怕宋修之不知道找不到,站起身就想要出门给他指路。
“我找得到。”宋修之说完就往外走。
“你快点洗衣服,一上午,就洗了那么几件!”他室友指责道,“就知道跟人聊天,一会太阳都下山了还没洗完。”
“马上、马上……”谢思齐手上的动作又快了起来。
叶信芳看了看那个年纪不大,却满脸纨绔样子的室友,此时对方俊秀的脸上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惺忪,叶信芳拱了拱手问道:“在下青山县叶信芳,不知这位兄台高姓大名?”
那少年有些不耐烦的开口,“姜云明。”
“姜同学,我这同乡,是在帮你洗衣服吗?”叶信芳依旧保持着礼貌。
“对啊。”姜云明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谢思齐的手顿了顿,又继续洗了起来,叶信芳见他没有反驳,转而问道:“思齐,你为什么要帮他洗衣服?”
“我……”谢思齐吞吞吐吐的,“反正也是顺手的……”
“咦,你这小子,是不是要多管闲事啊?”原本眯着眼睛晒太阳的姜云明此时看向叶信芳,年轻的脸上写着蛮横,“他自己都愿意,关你什么事?”
说完,又看了僵直着背影的谢思齐一眼,“我再躺一会,午饭之前还没有洗好,我要生气了。”
接着就伸了个懒腰,转身又进了屋内。
叶信芳不能目视自己的朋友被人欺负而无所作为,蹲下身子,认真的看着谢思齐,“顺手,并不等于愿意。”
谢思齐呆呆的看着他,只听见叶信芳继续道:“都是在府学就读,没有高低贵贱,你不必怕他。”
“他是大少爷,据说他爷爷是个大官……”哪怕是有了功名,普通人天生对于大官有着恐惧之心的。
叶信芳笑了笑,“再大的官也得讲理啊,这么点小事难道还会跟你计较不成?”
“可是,可是我还是害怕……” 谢思齐依旧是那么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他学问很好吗?”叶信芳不觉得对方这样懒懒散散的样子能考上秀才,结合他家里有大官,心里便有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