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念汗毛都要竖起来了:“我说有人,又没说是姚家人!”
“还用你说?”伸手拎过她,叶将白没好气地道,“这京都里还有谁能让你这么偷偷摸摸地去见?还给姚重夜传信,你胆子也真是大。”
“给他传信怎么了?”长念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往主院走,不服气地道,“姚家人说,姚重夜也是被人骗了。”
“这种话,也就你会信。”进了主屋关上门,叶将白没好气地把她往软榻上一放,“姚重夜叛我而投武亲王,就决计是不会回头了,姚家上下他一个都不在乎,不然行刑这么大的事,他怎么也没点反应?”
“万一他不知道呢?”
叶将白冷笑:“那就是他蠢。”
“国公有没有想过,现在的姚重夜,比当初跟在您身边的时候更有用?”长念道,“我是愿意相信姚家人一回,若姚重夜真的是被蒙蔽了,那么他知道真相之后,必定会成为我们的助力。”
“想得是挺美。”叶将白道,“可惜殿下不明白,这世上的人心究竟有多可怕。”
鼓了鼓嘴,长念道:“我宁愿相信人心都是好的,只是各自有各自不同的遭遇。”
“妇人之仁!”
“你!”气得站了起来,赵长念大步走近他,踩上他面前的凳子居高临下地瞪着他,“我再跟你说一遍,有仁心,只要不是当断不断的懦弱,那就是好的,你不能总用这个词来贬低。生而为人,同是血肉,为什么不能仁慈一点?”
“殿下没听一句话过?”叶将白斜眼看她,“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我又没有对所有人都仁慈,仁慈也有度。但同样,你也不能对所有人都残忍,那是会众叛亲离的!”长念咆哮。
叶将白不甘示弱地提高声音:“我众叛亲离了?”
“早晚而已,你再滥杀无辜,过度刑罚,谁敢亲近你?”
“用不着殿下操心!”
“我还不想操心呢!”
两人越吵越凶,外头的良策听得心惊胆战,正想着要不要进去劝劝,结果就听得自家主子接着吼:“晚膳吃烤肉吗!”
“吃!”七殿下也吼。
然后屋子里就莫名地安静了下来。
良策:“……”
星辰烁烁,主院里架起了火堆,叶将白挽高了袖子,优雅地接过良策递来的肉串,刷油,撒香料。赵长念坐在他身侧,仍旧喋喋不休:“姚家的人你不能再追杀了,反正在别人眼里他们已经被你处死了。”
“殿下不觉得这样杀伐果断,更容易赢得人心?”
“不觉得,杀伐过度,是为残暴。”长念道,“就算下头那些个官员阿谀你,想尽办法替你开脱,我也绝不会说半个好字。”
一块烤好的五花肉嗞嗞冒着油花,叶将白蘸了香料塞进她嘴里,问:“好吃吗?”
“好吃。”长念满足地点头。
“这不就说一个好字了?”叶将白撇嘴。
长念:“……”
气愤地踩他一脚,赵长念道:“我说真的,就算以后你当真赢了,能坐上那最高的位置,也先废除极刑为好。”
“原来殿下也曾想过我会赢。”
“为什么不会想?”长念歪着脑袋看他,“你有勇有谋,有人有权,是离皇位最近的人,若有朝一日当真穿上龙袍,我也不奇怪。”
端着酒喝了一口,又继续给她塞肉,叶将白笑道:“若是穿得上龙袍,第一件事也不会是废除极刑,我还有别的事想做。”
“什么?”
“有人曾经说过,我又不是皇帝,怎么能穿女装给我看。”叶将白勾唇,“所以若有朝一日当真是了,那我定是要让她,再穿一穿那蝶翩轩的百花穿蝶裙。”
第188章 风停云的旧事
“你想看……我就要给你看,你是皇帝吗?”
“若我将来为帝,你便给我看?”
“……”
这似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对话了,久到长念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忍不住苦笑。
当时听见他说这个,她惊慌不已,唯恐他有不臣之心,要杀她父皇皇兄。而如今……当真是应验了,她却没想过自己会坐在他身侧,如此平静地听他说话。
“玩笑而已,你板脸做什么?”叶将白斜眼瞥她,“油沾脸上了。”
回过神来,长念慌忙擦了擦脸。
篝火燃尽,烤肉也吃了个饱。叶将白道:“早些休息吧,明日还要与兵部议事。”
“兵部,你不是让风停云接管了?”长念好奇地道,“还要亲自去议?”
提起风停云,叶将白垂眸:“他这几日心情不好,咱们帮着分担些。”
风停云心情不好?长念觉得很稀奇,印象里每次看见风大人,他都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办事也妥帖,还从未见过他耍这种性子。
不过叶将白都不在意,那她便也点头:“好。”
主屋被收拾了出来,放了两张床榻,中间只隔一扇兰亭鸟兽屏风。长念觉得有点别扭,可抬头看看叶将白,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样,再扭捏倒显得她矫情。
于是长念咬牙就躺上了床。
夜间下过一场春雨,长念本还有些失眠,却渐渐被淅沥沥的雨声催得入了睡。她这一觉睡得不太稳当,醒来的时候屏风另一边已经没了人。
“主子,该去兵部了,国公已经先行一步。”
“是我睡太久了?”长念有些不好意思。
红提想了想,摇头:“应是国公没睡好,眼下还有乌青呢。”
洗漱更衣,长念小声叨咕:“所以做什么要同吃同睡,相互折腾么不是……”
用过早膳从侧门偷溜出国公府,长念正在车上翻看兵部如今的名册呢,冷不防车就被人拦了,有人高喊:“国公!”
嘴角微抽,长念看了看四周,这才想起她坐的是叶将白的马车。
“休得无礼!”雪松在外头呵斥。
喊声顿了顿,接着似是有人跪了下来,痛声道:“请国公为小儿做主!风大人他自恃国公倚重,近日来又祸害了不少人家的公子,我家小儿原本也是勤学上进之人,自从与风大人相识,便魂不守舍,做起那涂脂抹粉的勾当!国公,下官家里可就这么一个儿子!”
长念听得眼皮直跳。
叶将白不是说风停云心情不好么?没心情做事,倒是有心情去勾搭别人家的儿子啊?
“知道了。”雪松在外头应承,“大人先回去,国公会处理此事的。”
“谢国公,谢国公!”
停顿的马车继续往前走,走了一段之后,长念才道:“雪松,方才那是谁?”
“兵部的侍郎,安永生。”雪松道,“殿下不必操心,国公会提点风大人的。”
长念颔首,又觉得纳闷:“他既喜欢男子,做什么不找一个合意的,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偏生要闹得朝中鸡飞狗跳。”
“殿下有所不知。”雪松叹息,“风大人他,也不是生来就喜欢男子。”
“嗯?”长念很意外,“不是生来……是什么意思?”
“风大人打小与人订亲,他的未婚妻是个很好的姑娘。”雪松低声道,“两人青梅竹马,是一同长大的。风大人爱极了那位姑娘,打算待她满了十六,便迎她过门。”
“但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雪松的声音里满是惆怅,“那姑娘临着婚期的时候死了,风大人寡欢三年,被国公拿着鞭子打醒的,清醒之后,他便只与男儿亲近,再不看女子半眼。”
长念怔愣,脑海里浮现出风停云那张不甚正经的脸,一时觉得心里堵得慌。
看起来那么荒唐的一个人,竟有这样的往事?
“那姑娘是怎么死的?”长念忍不住追问。
雪松一顿,却是不愿意说了,只道:“前头就是兵部了,殿下准备准备吧。”
按理说有叶将白在,风停云的未婚妻无论如何都不会死才对,除非是有重病,亦或是出了什么不可预测的意外。可是,雪松竟然三缄其口,那风停云未婚妻的死因可能就没那么简单了。
眼下也不是想那些的时候,车停下,长念整理好衣袍进去兵部,顺便就见了见冯静贤。
“殿下。”冯静贤低声道,“家书已经传去姚副将手里,姚副将说今日子时给回信。”
“他有什么反应?”长念问。
冯静贤道:“他只扫了一眼信封上的字就接过去了,没有当面打开,看起来对下官还有戒备。”
长念皱眉,心想难不成叶将白才是对的?这人当真不在意自己一家老小的死活?
“殿下。”兵部有人出来迎她,笑着行礼,“下官是主簿梁有才,眼下各位大人尚未到齐,殿下不妨随下官去各处走走?”
“好。”长念应下。
梁有才显得十分殷勤,一路给她介绍各处的功用和官员,末了还道:“听闻殿下之前为了军饷,当掉一批珍宝,各位大人一商量都觉得殿下虽是大公无私,但这银子怎么能让殿下一人出了呢?故而几位大人合力寻回几件,待会儿还请殿下带回去。”
长念顿了顿。
要是没跟叶将白混过,她可能真的会当人家是体贴她,但眼瞧过这些人用各种各样的借口给叶将白塞红礼,长念心里很明白,这人也是在给她送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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