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难道她不该在这里吗?”我神色冷淡的抽回双手。
梨花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一时间愣住了:“难道你忘了当初……”
“怎么敢忘……”我的语气不由变得有些激昂,铮铮的看着她赤红了眼睛,“我是怎样被出卖,怎样拖着一副残躯煎熬,怎样生不如死,你告诉我!”
梨花:“我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方法来迷惑你,你要清楚,她并不值得信任”。
“她不值得信任”,我的目光投向梨花,几乎是带着哀求,“那你告诉我,我应该信任谁?”
梨花看着我的眼睛,她竟回答不出来。
我又问:“难道你就没有欺瞒过我么?”
梨花语塞,她下意识的躲开我的视线,无力道:“允礼(十七阿哥)为了你的事,被囚禁在城北废弃的林苑”。
“是呀,梨花姐姐连十七福晋这样的角色都瞧不上眼,又怎么会为了权利来害我呢?”我苦笑:“看来我问的不对,那么我换一个问题:梨花姐姐能保证你所庇佑的那个人也不会害我么?”
“我……”梨花再度语塞,她的眼神变得飘忽不定。
我吞下苦泪:“好吧,我重新换个问题,这个问题你一定要回答我。我所遭遇的不幸和梨花姐姐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梨花颤了一下,依旧没有回答我。
泪光闪烁,我的坚韧不允许它落下,“我明白了,我谢谢你,谢谢你以这样的方式告诉我答案”。
梨花终于抬起头来,她努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什么话来。她的视线越过我,落在我身后的夏雨身上,立刻变得冷傲和坚决:“我信不过她”。梨花越过我向夏雨走去,“既然你已经恨我了,我也不妨再被恨一次,我要杀了她”。
“她是我带回来的人,你们容不下她,也就是容不下我”,我没有回头,可是依然能清楚的感觉到梨花的动作戛然而止,仿佛连着空气也一起冻结了。
“小……小姐,不不,格格,公主”,瑾曦在看到我的一瞬,抑不住泪水上涌,语无伦次的叫着。
她跑过来握住我的手连蹦了一圈,又哭又笑:“公主活着,公主还活着,真是太好了”,说完又忍不住小泣起来。
同她的欢呼雀跃相比,我的态度稍显冰冷。片刻的犹疑过后,我抬手轻拭去她的泪,温柔道:“都是做了主子的人了,怎么还没个大人样,也不怕下人们见了笑话”。
瑾曦腰杆子一叉,脸一横,“我见到我家公主就是高兴,谁敢笑话!”她话未说话,视线落在了我身后的夏雨上,笑容瞬间僵住,迎面就是个刮辣的耳光,“贱人!”
梨花伸手去拦她,瑾曦叫嚣道:“你拦我作什么,像她这样的人死一万次也难解我的恨”。
我淡淡道:“她是我带回的人”。
瑾曦的脸色瞬间变得刷白,她的视线在我和梨花、夏雨之间不断来回,终于崩溃:“好,好,你们都是好人,那便是我的不是了”。她恍恍惚惚的转身,猛得一下竟拿头去撞墙。
她这一下突如其来,我和梨花都来不及制止。眼见着她就要撞上,半途却被夏雨硬生生推开了去。夏雨拦住了瑾曦,既不劝也不辩解,只是低着头眼观鼻鼻观脚的站着。她的目光清冷如水,仿佛洞察一切。
我去扶瑾曦,心疼道:“你这是发什么疯?”
瑾曦摔的够呛,所幸没有受什么伤。她眼里噙满了泪水,“公主不信我”。我还没说话,她的泪已经率先滚落了下来,“梨花小姐连权势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么会来害公主呢?”瑾曦投向我的目光满是绝望,“既然公主信她”,手指狠狠的往夏雨一指,“那么就是不信我了?既然害公主的不是她们两个,那便是我了……”说到最后,连声音都哽噎了,“既然……既然这就是公主所想,还不如叫我死了算了”。
我抱住她,只觉得心酸,泪便悄无声息的湿了眼眶:“我听说你为了我,整宿整宿的跪在雍亲王府门前。你对我如此,我又怎么会信不过你?”
瑾曦仰起满脸的泪水,“那害公主的人……”
我:“要害我的人不一定是因为权势,也有可能是因为仇恨啊”。
玉璃跟着搀起瑾曦,“格格的双腿因此还落下了风寒,每逢刮风夏雨……”
瑾曦呵斥:“多嘴,小心我拿鞭子抽你”。
我这才注意到瑾曦身后的玉璃,瑾曦注意到我的视线,忙道:“公主还记得吧,这是玉璃姑娘,当初还是承蒙了公主指点才一举成名”。
我:“自然是记得”。
玉璃款款走出来行礼:“奴婢给公主请安,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态度又与先前不同。
我并不答话,既不说起,也不说不起。玉璃跪得双腿发酸,拿眼偷偷觑瑾曦。瑾曦看出当中的尴尬,忙打圆场,“玉璃是我请来去见楚护卫的,咱们侨办成她的龟奴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我这才淡淡道:“起吧”。
原来玩弄朝廷命官的不是玉璃,她身后代表的势力是瑾曦。
第两百三十二章 装聋作哑
瑾曦目送着玉璃进去。
七巧上前半步轻声道:“看来公主殿下还是十分信任格格的”。
瑾曦:“你不明白,她若是疾言厉色,倒没什么,她若是好言好语,就只怕……”
七巧:“只怕什么?”
瑾曦上下瞟了她两眼:“只怕你连怎么死都不知道”。
七巧冷不丁就打了个冷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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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牧虚弱的躺在草垛上,看到我来,咳着声从地上撑起来。“公主殿下”,楚牧作揖道,面色平平。如果不是他身上的伤口太过于触目惊心,我几乎要以为这是一次在自家宅院里再寻常不过的见面。
玉璃在我和楚牧之间来回看了一眼,巧笑道:“奴婢去给公主把风”。
玉璃走远后,我和楚牧四目相对,竟不知如何开口,气氛变得异常沉默。
我的手指无意识的弹着门栏“噔噔”作响,发出极难听的声音。楚牧却恍若未闻,只是眼观鼻鼻观心的立着。
我感觉到一道凌厉的视线一闪而过,看得我脊梁骨发凉,可是在我转向楚牧的时候,他的目光却依旧暗沉的如死寂的湖水。
“我……”一向果断的我在面向楚牧的时候变得踟蹰,“我会救你出去”。一句话,我酝酿了半天。
楚牧终于抬起头:“我记得公主曾经说过,要我尽一切手段去调查武家惨案,公主会成为我的后盾”。
我的眼神立刻变得坚定起来,“是的,我说过,过去是,现在也是”。
楚牧道:“我现在想调查一个人,这个人是当朝红人,位高权重,公主可愿成为我的后盾?”
“当然!”我的语气异常的坚定,“你要调查的人是谁?”
楚牧:“正是公主殿下”。
我下意识的收回了视线:“很好,你想知道什么?”有惊,但并不意外。
楚牧:“我想知道的事情,公主一定会如实回答吗?”
我浅浅的勾了勾嘴角:“大人也是这样审问犯人的,真假难道不应该是大人去证实的吗?”
楚牧:“好,那么第一个问题:你究竟是谁?”
“我……”胸口一抽,我看着楚牧的视线变得异常复杂,“我也想知道,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我究竟是谁?”顿了顿,“不如你来告诉我吧,我在你眼里究竟是谁?蓝若诗、格格、公主……?你眼里所谓的真实在我眼里全是假的,我眼里的真实对你来说也未必是真的”。
楚牧目不转睛的盯着我:“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知州武国柱的女儿武仪?”
我:“不是”。
楚牧强抑着激动:“那武仪现在在何处?”
我:“我不知道”。
楚牧的嘴角抽了抽,已是忍到了极点:“你敢说武家一门的惨案和你没有关系?”
我的唇角微微颤抖,以极慢的语速道:“是我害死了他们”。脸颊到脖颈的神经勒得绷紧,语速放到了极缓,那是镇定的伪装,哪怕是略微快那么一点,语调就会忍不住激动上扬。
楚牧的手穿过栅栏,一把揪住我的衣领将我提了起来,临着我的面咬牙切齿道:“你好狠!”他的嘴唇不断哆嗦,竟一度说不出话来。他的拳头青筋暴露,几乎要在空中炸开。然而,他终于还是将举着的拳头放下,抑着声问:“为什么?”他的目光如同火炬一般,恨不得在我脸上烧出一个洞。
“我想在有人问我是谁的时候,我能够回答”,我被迫的微微后仰,可是表情依旧平静,平静到令人觉得冷血到了极致:“我需要一个身份,可是假的毕竟是假的,哪怕是杀光了所有的人,真相也没有办法掩藏”。事实上,我已压抑到了极致,再也承受不住了。每每夜深人静黑暗席卷的时候,内心里的害怕和丑陋没有办法与任何人倾诉。这一刻身上的每一滴血液都是凝固的,以至于脸色惨白的好像冰封的雪峰。可是只有我清楚的知道这样的雪峰,它的巍峨不过是虚假的伪装,只要受一点外来的刺激就会全线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