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是他那古板的老毛病又犯了,怕孤男寡女,叫人说了闲话。
北京依旧是如我初见时那般热闹非凡,但我早已没了当初的那份闲暇。
我火烧屁股似的在前头东窜西跳,有好几次将木头和小铃铛远远的甩在后面。急啊,我真的急啊。
那日听了梨花一席话,顿觉大官多如牛毛。猜想康熙应该是为了集权,才故意搞出这么多的官来,使每位官都不会拥有太高的权利,占不了鳌头。现在我也不期盼着找个最大的了,只要是个官就好。
我找,我找,终于找到了!
只见,我的眼前出现一座府邸,两间兽头大门,门口两个圆石墩上立着两个威风凛凛的大狮子。不过,这些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关键是门匾上的六个大字“平北大將軍府”,让我的整个眼睛都亮了。旁边还有两列小篆,过于潦草,我是真不识的了。不过,这并不影响我激动的心情。
木头见我也不跑不跳了,径自对着它发呆,就推了推我:“别看了,这是马思喀大人的府邸”。
我笑了笑,“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府邸,一时瞧着失了神”,心里却默默的将这地方记了下来。
小铃铛献宝似的说,“再走过去些还有比这更大的呢,都是些……”,话说了一半,又觑了木头一眼,声音渐渐小了去。
我按捺住心里的激动,只是看着木头,露出满脸的期盼。
“去吧”,木头温和的笑了笑,像似颇有些无奈。
我领了命,再也顾不得其他,飞奔而去。
不久又看到个偌大的府邸,门口照例是两座石狮子。不过,底下却是两个方石墩,门匾上依稀写着“侍衛府”三个字,我不识的这‘衛’字,心想莫不是‘侍衙府’?这专门伺候衙门的,自是比不上大将军的。
思索间,木头和小铃铛已经赶到。他俩见我站在那儿,脸色均是有些惨白,二话不说拉着我便走,疾步走出两百米,方才停了下来。
我心里正有些纳闷,便听小铃铛咋呼到,“那可是个魔王,要是惹恼了他……”
“胡说什么!”木头猛的喝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发火的样子,整张脸都黑了下来,小铃铛更是吓得连头都不敢抬。
“不过你若不想死,以后还是莫去的好”,木头的声音透着少有得严肃。
我毕恭毕敬的道了一声,“是”,心里却偷偷把他定位为我的目标之一。
有欲便有求。在我看来,说服他的胜算可比说服那位大将军大多了。
尔后,我们又逛了几条街,每隔二三十丈,就有一个偌大的府邸,叫些什么名,我大都是记不清的了。
小铃铛早已累的双腿直打颤,五官都挤在了一起,“我当初乞讨时,以为够累的了,没想到陪小姐逛街要比乞讨累上十倍”。
“好了,这便回了”,我歉意的笑了笑。
等要回去时,才发现自己迷了路,木头便在前头领着路,临着一道高高的围墙,自南北街而回。而小铃铛许是真的累着了,好几次远远的落在了后面。
少了小铃铛的叽叽喳喳,显得太静了些,我便扯了话头,“这围墙怎的这样的长,走了许久也没见着头”
木头道,“这是雍亲王爷的府上,自然比别处要大些。比邻而建的是八贝勒爷和九贝勒爷的住所……”
我怔了怔,下面他说得什么已然是听不清了。啊,雍亲王爷!未来的雍正!对于他,我是极其崇拜加敬仰的,自古勤政之君,舍雍正其谁?他虽然对兄弟、儿子严苛甚至绝情,但对百姓却极其上心。自古君王都喊着‘爱民如子’的口号,可又有几人做到。而雍正不仅做到,更是‘爱民犹胜于子’。
思索间,已行至十字路口,我侧头朝那大门远远的望了一眼,‘雍親王府’四个字高高的悬在门檐上睥睨着世人。什么时候,我才能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帝皇啊。
我收拾了一下思绪,继续往前走去,若想做到位极人臣,财倾天下,这四爷便是最大的靠山了。四爷,总有一天,我会来见你的……
思索间,我又回过头朝那门口望了一眼,那门竟像是听懂了我的心似地,“吱呀”一声开了。
我的心突地跳了一下,再也迈不开步来。
走出来的却是两个年轻男子,谈吐衣着均是不俗。一名男子剑眉星目,桀骜不羁,一看便不好招惹。另一名男子,全身雪白,看起来比另一名男子更加俊美,更加年轻,神色间却冰冷淡漠,面若冰霜,也寒若冰霜,仿佛雪刻的冰雕,绳牵的木偶。听他道:“四哥,我俩先行一步”。声音低沉好听充满磁性,但语气中却没丝毫暖意,似乎连他的嗓音也一起冻结了。
有两个小厮立马牵了马来候着,又有几个随从‘哗啦’的一下拥了上去。我踮了踮脚,有些看不清了。
好不容易等那一大群人离了去,却再也没有人从屋里出来。我自嘲的摇了摇头,真是太异想天开了。正欲离去,忽见一只脚从门槛上迈了出来,我的心倏的提了起来。
“四爷,您的马”,小厮已牵了马来。
我的身形晃了晃,终于看到他了。
年岁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太深的痕迹,五官依旧分明而深邃,嘴唇微抿,眼神锐利如刀。全身都被黑暗笼罩着,弥散着凛冽的寒气。虽然方才的男子也是寒冷,却大有不同。方才的男子是淡漠,是波澜不惊,是冻结的湖水。而他,是显赫,是威严,是睥睨,是高处不胜寒的云端。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向我看了过来……
我那本已暗沉薄凉的心不禁开始狂热起来。他的视线却越过我又转向了别处。
我的心依旧突突的跳个不停。
明明知道的,他的眼里并没有我,只是极其随意的一瞥,不含任何意义。
我却像是着了魔,颤颤巍巍的向他走去,哪怕犹如飞蛾扑火般,我也甘愿。
第十章 萌芽(一)
“站住”,一个小吏喝住了我。
我恍若梦中醒来,尚未及反应,就便被人猛扯了一把,紧接着“扑通”一声,旁边就有个人伏跪在地上,额头和地面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我没站稳,顺势也被拖着跪了下去。
一切都发生的都太快了。
“草、草民,王,王爷,叩见王爷,”跪着的人竟然是木头,他由于过度惊慌,话语显得有些凌乱。
原来他走出十几丈,回过头却不见我的身影,便又折了回来。看见我时,想要拉我已经是来不及了。
“舍妹莽撞,请王爷宽恕……”,木头断断续续的说着,额头依旧是紧紧得贴在地面上,全身抖的像是风雨中的树叶。我也连忙学着他的样子,伏在地上,手心和额头都微微的渗出汗来。
四爷只是极浅极淡的朝我们瞥了一眼,从腰间扔了一锭银子下来,也不等木头说完,便骑着马扬长而去。那小吏和其他几个随从也连忙翻身上了马,追随着离去,卷起一道道尘埃。
我看着那锭银子,又看看自己身上耀眼的补丁,忽被风沙迷了眼。是啊,即使是见到了又如何呢?
过了许久,我才抬起头来,早已看不见他们的身影了。木头犹自跪着,背弓着像只虾。
我伸手去扶他,“他们已经走了……”
手指刚触碰到他,便被他猛的甩了开来。而他依旧是如先前般跪着,像尊雕像,一动也不动。
我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
不敢再多言,想寻小铃铛来帮忙扶他。回顾了一下四周,才看见她瘫坐在墙角,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正手足无措间,又听见一匹马自后边呼啸而来。马上的人眉宇间透着不可一世的张狂。他的手里甩着一条长鞭,划破长空,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吓得路上的行人纷纷躲闪。
而木头犹跪在地上,想要躲闪已是来不及的了。情急之下,我便趴在了他的身上,‘噼啪’,鞭尾甩到了我的手臂上,割出一道血痕来。
那马的主人头也不回,又呼啸着走了。
街上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我正欲起身,后面又疾驰来几匹马,显是前面那人的随从。在古代,并不是人人都有马的。一匹马就相当于现代的轿车。那么,他的身份定是不凡,会是谁呢?
“你流血了,”木头忙拿了手帕来赌,整洁的手帕立马变得斑驳起来。
我望着‘汩汩’冒出来的血,忽然有一种习以为常的感觉,无端冒出了一句,“可惜,弄脏了衣服”。
“小姐说的是什么话呀,”小铃铛脚步虚浮的走了过来,也抽出手帕帮我按着。
木头沉着脸道:“谁叫你扑上来了!”
话语间却透着满满的心疼和感动。
我看着他笑了笑,“一点小小的伤,能让你不再气我,也是值得的。”
木头默了半响,才幽幽的吐出一句,“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你脑袋里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