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外面雷雨阵阵,他依然尽量放轻了脚步,怕将别人吵醒。
可在经过邹奕枫房间的时候,门却突然打开了,吓了他一大跳。
“二……二哥?”
“这大半夜的,又下着暴雨,你去哪儿了?”
“我……我……”
“你去见孟雪了吧?”邹奕枫直言道:“孟雪不在俞府了,是你带走了她?”
见他已经知道了,邹龙便也不再隐瞒,“是,是我把她藏起来了。”
他怕邹奕枫会把孟雪的事泄露给俞家的人,紧接着道:“二哥,孟雪虽做错了事,可那也罪不至死啊,我只是……只是不想她死……”
“你对她还有感情?”
邹龙怔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对不起她,想为她做点什么,不管她在哪里,只要她还活着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了,发生了这么多事,我跟她也回不去了。”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他跟孟雪是不会再有可能的,他将她沉河,而她在跟了二麻子后又跟俞老爷,还和那个男人有了关系,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横隔在他们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
“你知道俞老爷要杀她?”
邹龙点点头,“我也是无意间得知的,二哥,求你别把她的事告诉俞家的人,我只想……只想保她一命。”
“你知道俞老爷要杀她,那你可知道他为什么要杀孟雪吗?”
邹龙看着他,摇了摇头,这些……他似乎还真不知道。
邹奕枫拢了拢披在身上的衣服,这才道:“她跟俞家府医吕砚联手给俞老爷和俞夫人下毒,想要谋夺俞家家产,这就是原因。”
邹龙惊愕的看着他,“这……这是真的?”
他以为……她只是跟吕砚不清不楚,所以俞老爷才一气之下想要杀她……
原来……竟还有这种事……
他愣了片刻,惨白着一张脸,最后哆嗦着说道:“二哥,孟雪有今天,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为我,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也反思了很多,作为我爹的长子,我没能让我的爹娘安享晚年,作为孟雪的相公,我没能让她幸福快乐,作为一个哥哥,我……我却将小凤推进了火坑……
我是个没用的人,爹和小凤已经死了,娘还有牢里关着,虎子也还小,孟雪她现在……”
邹龙哽咽了一下,身子在冷风中发抖,“她嫁给我那么多年,受的委屈永远比快乐多,我知道是我对不起她,不管她现在变成什么样,就算她对不起所有人,可她于我……毫不亏欠。
我只想护她这一次,等她身子好些了,我就送她走,离这里远远的,只要知道她在某个地方生活的好好的,就行了。”
邹奕枫有些惊讶的看着他,没想到他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不过随即便欣慰的笑了,“邹龙,你真的成长了。”
邹龙苦涩的笑了笑,“如果我能早点参透这些,或许我爹和小凤就不会死,娘也不会入狱,孟雪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说到底……还是因为我。”
有那么一瞬间,邹奕枫真的很想告诉他,其实小凤还活着,她只是离开了这里而已。
可是如果小凤的事说穿了,想必又会把之前的种种牵扯出来,如果他知道家里那场火是小凤放的,他还会这么想吗?
权衡之下,他还是选择了不说,只是道:“风雨这么大,早点回去收拾收拾休息吧,孟雪的事我不会说出去。”
“谢谢二哥。”
邹龙感激的看着他,然后赶紧回了房间,将自己清理干净以后才上床睡觉。
邹虎睡在床里面,感觉到动静就滚了过来,邹龙刚刚躺下他的腿就搭在了他的身上,嘴里发出了一声呓语:“哥哥……”
看着他圆乎乎的脸,邹龙笑了笑,将他的腿放好,然后替他拉了拉被子。
“乖,睡吧,以后哥哥会保护好你,不会再让你也出事的。”
这话,像是在说给邹虎听,更像是说给他自己听。
邹虎像是梦到了什么美好的东西,嘴角咧着笑,继续往他身边挤。
——
都说来的太急太猛的雨很快就会停下,但是这一场雨却一直下个不停,孟雪身子本来就虚,那天夜里受了凉便发起了高烧。
她住在那偏僻的破茅屋里不方便照顾,邹龙便在外面租了间房,将她背了过去。
每天都要去看她好几次,为她熬药准备吃食,直到几天后她的身体好转,他将一叠小额银票递给她。
“这里是五百两,我都给换成了小额的银票,拿着这些钱离开这里吧,若不想再落到俞家手里的话,以后就别再回来了。”
孟雪拿着那一叠银票,只觉得炙热的烫手,这是……他从俞振飞那里得来的五百两?他现在要将这钱给她?
她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以往他要是有钱,绝对立马去逛青楼好吃好喝的乱花,可他竟然把这钱留了下来,现在还要给她?
“为……什么?”
邹龙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以为是问他为什么要她离开,于是道:“你把俞家搅得天翻地覆,你以为他们会放过你?只不过是现在还没找到你罢了,你留在这里始终不安全。”
那五百两,他本来是计划用来发家致富的,但是想到她现在的处境,这钱他用的一点都不安心,所以就从邹奕枫那里借了些,补足了他花掉的钱,全都还给她。
“只要你不是太过于铺张浪费,这笔钱也足够你用一辈子了,离开这里以后好好生活,我先走了。”
孟雪眼眶里蓄满了泪水,见他要走,直接掀开被子跑了过来,从背后抱住了他,“邹龙,我们一起走吧,一起离开这里。”
“你做什么?”
邹龙一把拽开她的手,有些恼怒的甩开,孟雪却不依不饶的转而拉住他的袖子,“你处处为我着想,难道不是因为你心里还有我吗?既然如此,不如咱们一起离开这里,我们重新开始。”
第178章 命案
“重新开始?”邹龙嗤笑一声,“我们还回得去吗?”
“有什么不可以?只要我们愿意,就还可以回去。”
孟雪哭着道:“邹龙,我们走吧,一起离开这里,带上虎子一起,我们一起走……”
“不可能的。”
邹龙甩开她的手,“我帮你,不是因为我心里还有你,只不过是因为觉得这些年欠了你,如今小凤也死了,我爹也死了,你认为我们真的还有可能再回到最初吗?”
他可以不计较那些保她一命,可不代表他真的就忘记了爹和小凤的死,他们之间早已不再是谁寻花问柳,谁偷没偷情这么简单,隔着两条亲人的命,还怎么摒弃前嫌在一起?
想到那些,孟雪原本就苍白的脸更加白了几分,无力的跌坐在地。
邹龙看了她一眼,道:“以后我们都不要再见面了,你别再回来,咱们各自安好。”
“各自安好?”
孟雪苦笑一声,各自……安好?她如今一个残缺的人,还能怎么安好?
她原以为,他这些日子以来的精心照料是因为他还放不下她,原来……是她自己自作多情了。
看她那样,邹龙也有那么一瞬间的不忍,只留下一句‘祝你一路平安’便直接离开。
看着他撑着伞走进雨中,渐行渐远,眼泪如房檐滴落的雨水一般顺着脸庞滑下。
孟雪望着外面的雨幕发怔,仿佛看着看着……就能看到他回来的身影一般。
那一年,我庙中求签,你青涩的眉眼,灿烂的笑脸,闯入我心间。
那一年,锣鼓喧天,红绸摇曳间,你执我之手,温声软语许我姻缘。
那一年,漫步在麦田……你可还记得曾经的誓言?
兜兜转转那么多年,你我之间,只余下一句各自安好,一路平安?
“邹龙……”
许是最近邹龙对她太好,勾起了她心里许多美好的回忆,再听到他的拒绝,孟雪心中有些接受不了,坐在地上哭了许久许久,直到腿麻了,眼睛也肿了,泪水自然控制不住的往外涌,可是她一点都不想动,就那样呆坐在地上,望着外面的视线就没收回过。
——
邹龙以为,等孟雪的身体养好了,把她送走了,这件事情便就此结束,他们之间就真的再无瓜葛了。
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才刚过两天,就有捕快找上门了。
这天,他正在店里忙活,几个捕快和一个妇人就走了进来。
“你确定就是这里?”
“是的,民妇不敢撒谎,他长得跟你们画像上的人一模一样。”
妇人在店里找了一圈,最后看到正在为客人装点心的邹龙身上,“官爷,就是他,就是他。”
捕快看了眼邹龙,又拿手里的画像对比了下,“果然是你,来人,给我带走。”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凭什么抓我?”
一看到官差,邹龙就慌了起来,作为一个平民老百姓,对官府的人多少都有些惧怕。
“凭什么?有人亲眼所见你打死了人,跟我们走一趟吧。”
“打?打死人?”
邹龙吓得腿都软了,“官爷,我平时最胆小了,连鸡都没杀过,怎么可能会打死人呢,你们会不会搞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