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世代书香的门第,传出此等污名,影响的可不仅仅是他们两位。只怕以后的两三代都无法出仕了。
不知会不会影响到如今贵为帝师大舅父施靖。
舒眉的担心不无道理。
就在南边发生的事,被齐家暗卫飞鸽传书,传到紫禁城时,当朝太傅施靖在小皇帝面前。险些抬不起头来。
反倒是项忻特别体贴,安排他的老师道:“师傅不必如此,当年您为了父皇定下的大计,忍辱负重离家数年,没顾得上家中亲人。本就为朝廷牺牲了不少。在这些年政权更迭频繁乱局中,哪一家没有族中子弟不肖,给先人脸上摸黑的?!师傅大可不必介怀……”
小皇帝的宽慰之话虽然说得好听,可施靖还是觉得无地自容。
这日从宫里出来后,他就直奔撷趣园,想跟老友竹述先生诉诉苦。
竹述先生听说施靖来了,心头突地一跳。
他正打算找对方商量外甥女的事呢。没想到两人似有心灵感应一般,竟然主动找上门来了。
临会客之前,竹述先生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安慰他道:“芷儿的事你不必担心,为父决不会让聪儿在宁国府再多呆下去的。”
苏济微微一怔,以为父亲要跟表姐摊牌。忙出声阻止道:“爹爹且慢,表姐前些年吃了不少苦,您千万别逼她。儿子早已经看开了,万一她不情愿,那我就在暗处默默守着母子俩就是了……切不可再刺激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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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信,刚才听青卉说,看见雨润从四哥房里端水出来,里面还有说话的声音。定是她醒来了……大夫都说没事了,干嘛不让咱们探望?”一个娇嫩的声音响起。
“娆妹妹,要不,咱们再换个时辰来吧?!毕竟姐姐刚从鬼门关回来,身子骨还很虚弱……”另一道柔弱的声音跟在后头劝道。
“吕姑娘,这姐姐、妹妹可不能随便乱叫!你与文家非亲非故,比表妹年纪大。让人听到,不是太好吧?!”好像第三名女子插了进来。
“三姐,你莫要处处针对若兰姐,这‘四嫂’的位置,本来该由她来坐的。”最开始出声的那女子争辩道。
舒眉在里面听到,不由吃了一惊。
难不成中间有什么变故?
“是吗?两姓结亲,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吕姑娘尚未出阁,五妹这样说,岂不是要坏了人家名声?!”被称作“三姐”的女子轻嗤一声,接着说道,“不过,提起‘四嫂’这位置,我倒想起件往事。唉……若当初被某人算计成了,齐府兴许还能给她避避风头,现在还提这碴儿,不是打你好姐妹的脸吗?吕大人贪墨之事在先,莫要颠倒黑白了……”
“陛下已经大赦天下,若兰姐的爹爹已经被释放回来。只待查探清楚,就会恢复官职的。提那些老黄历作甚?!”五姑奶奶继续为她同伴辩护。
“放出来就没事了?!莫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犯官女眷被流放……还好意思站到这里,真是……啧啧……”三姑奶奶当即驳了回去。
“那又怎样?”停顿了片刻,五姑奶奶仿若才回过味来,出声问道,“三姐这话是何意思?”
“亏得你还是高门出身,以后‘四嫂’位置该谁坐,这种话还是莫要随便说出口,没得让人以为,咱们国公府的人没见识。”三姑奶奶出声相劝。
“你……”五姑***声音哽住了。
“两位姑奶奶,奴婢求求你们,莫在这儿争论不休了。从阎王爷那儿捡回命后,咱家小姐什么都记不得了,莫要再刺激她。”施嬷嬷再次哀声相求。
“什么都不记得了?”柔弱的声音仿佛在自言自语,“兰儿还打算向她道歉呢!”
听到这句话,舒眉的心没来由地,仿佛被什么东西狠扎了一下,她脑中顿时警铃大作。
接着,三姑奶奶说道:“道歉就不必了,以后表妹怕也不想见到你了。莫要再缠着四哥就成,好歹以前你也是官宦家的小姐……”
“都在这儿呢?!是来看四弟妹的吗?怎么不进去?”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大嫂”、“表姐”、“国公夫人”刚才还吵成一团的人,顿时停了下来,忙向来人打起招呼。
随后,就传来一阵相互问候寒暄的声音。
“咱们来是探望四嫂的,谁知不凑巧,她醒来后‘又’睡下了。听施嬷嬷说,现在她什么事都记不清了。”五姑***语气中带着“此地无银”的讥讽。
“哦,那岂不是得了离魂症?!得找太医再来瞧瞧。四弟也真是的,圆房跟洞房花烛夜一样重要,半夜三更还出门,累得四弟妹……”接着,那位被人称作国公夫人的,吩咐身边的人去知会外院的莫管事,要他拿着国公爷的帖子,请一名擅长这方面的太医过来。
末了,国公夫人问起舒眉今早的情况。
“多谢大夫人关心,小姐身子骨没什么大碍,就是记性……奴婢替她多谢您了。”施嬷嬷的语气里,透着些许敬畏和谨慎。
“两妯娌之间,说什么谢与不谢的,嬷嬷快别生分了。”国公夫人客气地说道。
“怎么还称四嫂作‘小姐’啊?嬷嬷该改口叫‘四夫人’,毕竟都‘圆房’了。”五姑奶奶飞来这样一句。
“扑噗”一声,也不知是谁,没忍住笑出了声。
在里头舒眉听了没甚感觉,倒是把陪侍在侧的雨润,给气得面红耳赤,朝着屋外的方向,呲牙裂嘴低声咒骂了一通。
“果然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什么好心!这些年来,她们没少给小姐苦头吃……”雨润义愤填膺地攥紧拳头。
将她们送走后,施嬷嬷一脸阴郁地进了屋。见舒眉怔怔地望着自己,她挤出一抹笑容,安慰她道:“小姐,您不必伤心!有国公爷在,那女人是进不了齐府大门的。”
舒眉再也按捺不住,将心底的疑惑问了出来:“嬷嬷,您还是先告诉我,最后怎么又要跟齐家结亲了?四爷,呃,就是你们说的姑爷,跟那叫‘若兰’的女子,究竟到了哪一步?”
见到吕家姑娘都打上门来了,雨润知道瞒不了她多久,遂把三年前姨母接舒眉进京教养,向老国公爷祝寿,还有跟齐峻的亲事,以及前几天发生的事,简单地说了一遍。
“什么?”舒眉如遭晴天霹雳,“你是说,她现在是四爷的外室?”
“八成是这样!”雨润睃了舒眉一眼,目光充满了愤恨和不甘。
“这个……毕竟有小时候的情分在,姑爷岂能见死不救?!可恨的不知是谁,故意引得姑爷和小姐先后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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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一章 多番试探
京城撷趣园发生的事,此时正启程前往岭南的众人不知晓,就是跟朝廷保持紧密联系的文曙辉也是一无所知。<-》
他在金陵城左等右等舒眉等人归来,三四个月过去了,他那对儿女两点消息都没捎回来。直到快过端午了,他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儿。于是,他忙向驻守金陵的威远伯林隆道打听情况。
林隆道刚接到三女婿的飞鸽传书,知道了舒眉一行人的遭遇,知道他们已经顺利接回文家夫人的灵柩,正在往金陵这边回赶,他也就不再避讳,将南边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好友。
果然不出所料,当文曙辉听到几位小舅子,为自保竟然出卖外甥女,不禁勃然大怒,同时也顿生悔意,怨自己没亲自护送他们回岭南。
林隆道见他方寸大乱,忙安慰道:“曦裕不必担心,他们已经没事了。延庆那孩子收到消息,立即带着兵马赶了过去。后来,听说齐家四小子过去了,最后几路人马回围,一举把建宁城周边的叛兵一举拿了下来。你猜怎么着?竟然是山东的人在那儿兴风作浪。”
“邵良惟的人马?”文曙辉颇感意外,忙问道,“他们策反周蒙启有什么用?难不成想在咱们后院也放把火?”
林隆道沉重地叹息了一声,说道:“就算周蒙启举兵,也解不了他们的围。若林某人没猜错,山东那边搅乱东南这一块,是想以趁乱取势,便他们浑水摸鱼,火中取栗。”
文曙辉微微一怔,忙问道:“你是说,他们志不在东南?”
林隆道点点头:“据延庆那边传来的消息,他们把葛将军绑架后,十多天都不见动静。说是在暗中谈判,似乎有把葛曜拉拢过去的意思。”
“葛将军?!”此则消息把文曙辉唬了一跳,只见他倏地站起身来,不敢置信地问道:“他们拉拢葛曜作甚?难不成想怂恿他自立?”
林隆道不置可否。只是似有所指地提醒道:“不是没这可能,毕竟圣祖爷嫡亲孙子中,他算是个人物。若不是早些年离开王府,指不定会成为先帝爷依仗的宗室子弟。”
林隆道的话,让文曙辉陷入沉思。
若说葛曜有野心,他不是没有猜疑过。只是自从那位投诚以后,所作所为没半点能让人垢病的地方,反而还曾经大楚半壁江山拱手相让。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别的打算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