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曙辉心觉有异,盯着女儿的眼睛:“听葛兄弟说,在谷底他救起你时,身上都是伤,你怎会到那里去的?”
舒眉怕父亲伤心,支支吾吾地一句带过:“被流民冲散了,又遇到兵祸,遭了些池鱼之灾……”
这样简单?!
文曙辉哪里肯信她。
刚才提到齐府大火时,舒眉一副不愿多讲的表情,让他心里早生出了疑窦。
女儿从小跟在自己身边长大,知女莫若父,便是文曙辉再迟钝,也能发现了其中另有隐情。
“你怎会丢下孩子的?!当时若跟林家一起离开,后面也不会遭那么多的罪······”他怜惜地望了舒眉一眼,想探寻在齐府究竟发生了什么。
知道此话题今天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舒眉将那天晚上的事,轻描淡写说了一遍。
末了,她还特意解释道:“国公爷离京之前,把齐氏暗中的势力交到了女儿手里,我不能扔下她们不管的…···”
文曙辉眸光一沉:“那她们人呢?最后怎么成了你被人追杀?”
舒眉摇了摇头:“她不肯离开,大兴庄子后来被人发现了,这才……”
文曙辉听了,不由勃然大怒:“齐峻那小子呢!妻子临盆,他竟然不守在京里,一离开就是大半年。”
舒眉羞赧,替他解释了一通。
文曙辉哪里肯依?!
想起另一桩事,责起女婿来:“……写信请为父过来,自己却几个月不见踪影,真真是个好女婿,他如今人呢?”
舒眉无言以对。
对于齐峻神龙见首不见尾,她也感到颇为纳闷。
朱护卫曾经告诉过她,从金陵到燕京,快马加鞭赶的话,也就半月到二十来天的路程。
她回金陵都两三个月了,至今没见半个人影。私底下,她不是没有猜过,但一想到或许是郑氏的原因,她便不耐烦再继续想下去了。
如今的形势,她跟郑氏之间,齐峻势要选一个。
自己和小葡萄是不会再回燕京了,若是他母亲舍不下宁国府的家业。
他们一家三口,将何去何从?!
♂♂
------------
第二百三十九章 姐弟初见
发现女儿走神,文曙辉突然出声问道:“你林世叔邀为父来,原是属意我出任南楚的吏部尚书,兼任内阁首辅,帮陛下将朝堂撑起来,舒儿,你觉得为父该如何做?”
舒眉一愣,心里甚觉奇怪:朝堂之事,哪里容得了她置喙的?从小她在爹爹身边长大,他原先也不跟自己讲这些的?这
今儿个,爹爹是怎么啦?
舒眉抬起头,用狐疑的眼神望着他。шwщ138看書蛧138看書蛧
仿佛猜到女儿心中所想,文曙辉并不意外,只见他轻咳一声,慢条斯理地解释道:“你弟弟年纪还小,四皇子如今又不在了,在来的路上为父想得很清楚了。南楚虽然初立,投奔而来的,都是原先燕京的重臣权重,哪里是我一被贬数年的外臣,能掺和得进去的?!况且,你已嫁人生子,执儿年纪尚小。
为父想了想,还是莫卷进去为好等齐峻到南边后,为父到时就返回岭南,你……”
舒眉先是一怔,随即醒悟过来。
这是在询问她今后的打算了。
可是,齐峻如今不见踪影,一时之间,她头脑中也理不出头绪来,更不好做什么决定。
抬头睃了女儿一眼,文曙辉接着道:“你现在若下不了决定,莫若等齐峻那小子回来后,再另跟他商量商量吧!而今,齐府虽说败落,可祖冢毕竟还在北边,怕是他还是不想离得太远······”
不知怎么地,舒眉突然间想到,那次她第一次跟丈夫提及分家时,齐峻自信满满的表情。
当时他是怎么打算来的?!
就是要隐居也得在京郊,要时刻盯着高家的人。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给他信心的,就是那座已经被人攻破了的大兴农庄。
舒眉忍不住摇头叹息。
见到如此神态,文曙辉以为女儿是不愿跟自己分离,遂安慰道:“若是你不愿去岭南,咱们也可以另寻一个去处·离燕京近些也成……”
舒眉一怔,随即会过意来:“爹爹不肯出仕,是不是顾着舒儿的婆家……怕梁国君臣,对齐氏的族人动手?”
将头扭到一边·文曙辉没有正面回答这问题,而是望着庭中的玉兰树,幽幽说了一句:“其实,咱们文氏一族的祖冢在徽州,你曾祖父当初官至太傅,举家都迁往京都了。二十年前,咱们家族那场变故·你祖父怕连累族人,跟本家断绝了来往。倒是你舅舅家,在徽州还有一些势力。”
舒眉不由愕然。
之前,她很少听父亲提及她的母族。到今天为止,她仅见过一家施家的亲戚,那便是随夫在西北边的大姨齐施氏。其他的亲戚,诸如外祖父母、舅舅、姨妈之类的,她在京里六七年·也从来没见到过。
舒眉心底不禁有些好奇,遂跟她父亲问了起来:“之前,怎地没听您提起过他们?”
文曙辉闻言·面上有几分不自在,慌乱之中拿话来搪塞女儿:“那时舒儿年纪还小,你舅舅他们都在任上,难得见上一面,所以没跟你提起过他们。不过,前些日子,我听人说,你大舅在浙南任职,山高水远的,想来你也没机会去拜会他们…···”
舒眉听了·心里暗道:浙南算什么山高水远?!她当初在崇明岛上岸,离浙江沿线也不远了,想到这里,她连忙表态:“以后若有机会,舒儿再去拜会舅父大人,给他们赔罪吧!”
文曙辉没有再出声·微侧过的脸面上,闪过一丝痛苦的表情。
“老爷,公子回来了!”外面传来一丫鬟的声音,将屋里的父女俩,都吓了一跳。
舒眉面上微喜,不由得望向父亲。
“带他进来!”觑了女儿一眼,文曙辉朝门外吩咐道,“让他自己进来!”
不一会儿,就有一位六七岁的童子,蹦蹦跳跳地就进来了。
舒眉抬头望去,那孩子肤色虽不白,跟爹爹长得极为相似。
她心里顿时有种亲近之感。
见儿子来了,文曙辉忙拉了他过来,替对方擦了擦额上的汗珠,然后,将他往舒眉这边一推:“去给你姐姐行礼吧!”
文执初进门之时,就瞧见一位年轻女子在屋里,心里想着是不是他亲姐姐,此时得到父亲确认,忙跳到那人跟前,顺势说道:“执儿见过家姊!”边说,还有模有样地朝舒眉拱手一礼。
舒眉一把忙将他抱住,上下打量起来。
小童子文执初,歪着脑袋跟姐姐对视起来,斜长的凤眼里,一对极为清亮的眸子,仿佛能照出人的影子。
见到他这副稚气未脱的表情,舒眉心里甚喜,拉着弟弟来到父亲跟前,道:“爹爹好生偏心,竟然将丹凤眼传给小弟了。”
听了女儿的打趣文曙辉稍一怔神,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望着一对儿女`道:“这岂是为父能决定的,他的眉眼随了你们的祖父······”
舒眉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外头有声音传来:“曦裕兄好福气,儿女双全,正在屋里共叙天伦呢?!”
舒眉和文执初转身望向门口,只见一中年将军,从外头走了进来
她们姐弟忙上前行礼。
林隆道虚扶了他们一把,又逗了文小弟几句,便跟文曙辉说笑起来。
舒眉见状,知道对方找爹爹,定是有要事相商,忙带了小弟识趣地告辞了。
望着女儿背影离开后,文曙辉这才将目光收了回来。
“从京城到江南,多亏林世兄关照小女,请受曦裕一拜。”说着,文曙辉朝对方深深揖了一礼。
林隆道忙扶起他:“曦裕兄这是作甚?不说两家的交情,遂是当初几家结成的同盟,也勿需如此多礼。”
想起不在人世的文昭容和四皇子,文曙辉的眸光不由一黯。
仿佛知道他所想一般,林隆道扼腕叹道:“去年上元节若不是那场大火,说不定咱们已经成事。四皇子他······”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朝对方扫去一眼。
文曙辉垂下头,跟着叹息道:“昭容娘娘还是福薄,到底没能等到最后……”
林隆道不语,盯了对方半晌,最后似是无意间提起:“听咱们安插在宫里的内线来报,那天晚上,四皇子最后似乎逃脱了······后来,他们打捞上来的遗体,有风声传来,说那并不是四皇子的······”
这句话一出,文曙辉即刻站了起来,紧紧地攥住他的手:“此话当真?!”
林隆道摇了摇头,无奈地答道:“愚弟也不知内情!不过,无风不起浪。北边龙椅现在坐着的那位,一登基就迫不及待向宗室举起屠刀,怕是有这可能……”
文曙辉一怔,忙问道:“贤兄指的是……”
林隆道神情一肃:“若我没有猜错的话,他是要将带项氏血脉的宗亲一举拿下。咱们南楚朝的陛下,还是外出游玩,因此才逃过了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