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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商 (温羡)


  如此自我安慰,银子花的也算坦荡。
  只是以马长河的无赖及不孝之本性,这笔银子并没有给马家二老花上一个铜板,而是叫来平日里相好的几个狐朋狗友,买了酒肉招待,接连喝了两天,醉的不省人事。
  喝酒吃肉,两天还不至于花了所有的银子。只是喝完酒之后,就开始耍钱,酒过三巡,头昏脑涨,连牌都看不清,自然是该怎么输就怎么输了。
  银子虽说挥霍一空,但是银袋倒是留下了。
  有明眼人认识那是县里支金庄的绣花式样,单那个银袋也是值好些银子,可以留着,将来换些银钱花花。
  毕安常在李保田的引导下,带着周成组及衙役赶到马长河家的时候,马家二老照例坐在门口搓绳,一边搓着,一边叹气,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孝的儿子。
  得了那么一大笔银钱,买了那些好菜好肉,他们二老却连一个肉沫都没沾上,更别说上桌饮酒吃菜,到最后还得忙前忙后的伺候着一群大爷吃喝。到现在那群大爷还都没走,一个个都在屋子里躺着呢。
  “这就是马长河家。”李保田向毕安常介绍道,接着问道马家二老,“马大爷,马七在家吗?有人找他有事。”
  马大爷年事已高,眼睛不太好使,微微眯着眼睛,没看清来人,更没注意他们穿着官府衙役的统一制服,只当是来寻吃喝的登徒浪子,当即就翻了脸,没好气开始赶人,“走走走,马七不在家。别有事没事就来烦我家小儿,我家可多余的闲钱供你们这群人吃喝。”
  马大嫂眼神倒是好使,倒是能看清来人穿的衣服。只可惜,她不认识这身衣服,只觉得这衣服穿着真精神,好生气派,要是能给他小儿弄上一件穿穿也好,没准就能找上媳妇,有个媳妇管管,估计也会好点,至少能知冷知热,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想到这里,马大婶又是一阵伤心,她随即附和道,“说的就是,别整天惦记着我家小儿的那点银钱,都想蹭吃蹭喝。都赶紧滚,别赖在我家门口。”
  骂人都骂道这个份上,饶是脾气再好的人也忍不下去,更何况是一个喜怒无常,杀人如麻的刽子手捕头毕安常。
  他当时就变了脸色,脸上肌肉纠结到一起,藏于发鬓的刀疤也被牵扯出来。他拔出刀,步步逼近年老的两位老人,被李保田一把拦住。
  李保田虽说好事,嘴贱但心不坏,还有点良心,眼看着就要杀人的节奏,他不得不拦。
  他一边拖住毕安常,一边大声劝道两位老人,“马大爷,马大婶,你家马七到底是在不在家,你倒是说实话啊。要是不在,你就告诉我们去哪儿。要是在的话,就让他出来见见。这几位都是官府的官老爷们,有事特意来找马七。”
  李保田的声音说的很大,就是担心两位老人年纪大,耳朵背,有些话听不清楚。
  马家二老听到是官老爷们,一个连着一个瞪大眼睛,接着齐声声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官老爷们,小的们有眼无珠,冲撞了老爷,请老爷恕罪。”
  毕安常很享受这种尊敬,更愿意看到刁民跪在地上求饶的贫贱样子。他心情瞬间愉快,收了刀,问道,“马长河在不在家?”
  马家二老互相对视一眼,心里都在嘀咕,这小儿是犯了啥罪?
  马大爷跪着向前移了一步,说道,“不知道官老爷们找我家小儿是有啥事?他是不是犯了啥罪?”
  刚刚湮灭的怒气,再被马大爷这一声询问又重新挑起来,毕安常觉得这个老头对他们一点都不尊重,他们官府办事,哪是这群刁民能问得缘由。
  他重新拔出刀,指挥周成组及其他两个衙役,“你们两个进去看看。”
  周成组作为被羞辱抢劫的当事人之一,一马当先就冲进屋里。
  杂乱的正屋里,缭绕着熏人的味道。这味道掺和着酒气和肉气,还有臭不可闻的脚气,让人闻了只想呕吐。
  正屋里没见到人,三人兵分两路,各自查探两边的厢房。两个捕快查探左边的厢房,周成组查探右边的厢房。
  他的运气很好,果然在厢房里发现呼呼大睡的马长河。只见他半身躺在炕上,半身搭在地上,一条被废掉的胳膊松垮垮的耷拉在床边,像是失去生命力的野草,就那么随意挂着。
  好的胳膊和残缺的胳膊,看起来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周成组看到那条被废的胳膊,觉得似曾相识,那个打劫的山贼,好像左臂也不能动。
  难道他就是马长河?
  就是那个抢劫的山贼?
  他用脚踢了踢马长河,将他从沉睡中弄醒,“哎,醒醒。官府查案,你赶紧醒醒。”
  马长河喝的太多,所以睡的很实,几下脚踹都没叫醒他。
  当然,周成组那几下脚踹的力气并不算大。
  为了弄醒马长河,他一手提着马长河的衣领,右手左右开弓,响亮干脆的四个耳光在屋内响起,惊动在做厢房查问的两个捕快。

  ☆、第36章 求饶

同时惊动的还有熟睡中的马长河,被打的晕头转向,眯着醉熏的眼神看着眼前的人,好几个虚影重叠,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他还沉浸在醉酒中不能自拔,只当是还在喝酒,眼前的是喝酒的朋友。将手弯成杯状,对着空中虚敬一下,喊道,“来,干了这杯,干。”
  两个赶过来的衙役,对于马长河的状态,并没有觉得大惊小怪。他们经常办案捉拿嫌犯,比这更糟糕的都见过。
  其中一个捕快说道,“小周,左厢房的都盘问过来,没有叫马长河的,大概就是他了。”说着,指了指眼前还醉意未醒的人。
  “带走。”周成组差不多也能确定,这就是马成河,而且与那日抢劫的嫌犯有着共同的断臂特征。
  两个捕快应声,一前一后上去,直接架起马长河,准备拖到歪脖树下向祁师爷交差。
  马长河醉醺醺的刚刚起身,身上衣衫不整,胸襟大开,再被衙役们拖出屋外之后,还未站稳,便从身上掉下来一个荷包。
  眼尖的周成组立刻捡起来一看,这分明就是祁师爷的银袋。
  别说周成组认识,就连毕安常和那两个捕快也都认识,那是祁师爷的银袋,上面所绣团图案出自支金庄绣娘之手。
  周成组将银袋交给毕安常,“毕捕头,你瞧瞧,这是不是师爷的银袋?”
  毕安常不做声,收起银袋,随即一声令下,“将嫌犯马成河带走。”
  好好的儿子,在家睡了一觉,就成了嫌犯,要被官府的官老爷们带走,这是马家二老不能接受的事情。
  他们双双拦住押解马长河的衙役,哭惨求饶。
  马大婶说道,“官老爷们,我家小儿犯了啥罪,你们要抓走他。我们年纪大了,就指着小儿防老,你们可不能抓走他,不然我们老两口可真的活不下去了。”
  毕安常蔑视的看了一眼,嗤笑道,“你们两个老东西活不下去,跟我有什么关系。把两个老东西拉开,把人带走,交给师爷。”
  情急之下,马大爷噗通一声直接跪下,“求官老爷们高抬贵手,饶我家小儿一命。你们要杀要剐,就冲着老汉我来,我来替我家小儿受罪。”
  毕安常也不顾惜老人的身体,直接一脚踹了上去,将马大爷踹的直往后仰去,倒在地上,一时起不来。
  他冷冷的说道,“你个老东西,别挡着老子的道。我告诉你们,你家儿子犯的罪大了,是你这个半截埋土的人能抵的了的?今天要是破你的例了,以后再有死刑犯,直接找个七老八十的老头老太太的顶一顶,那这世上还有没有王法了?”
  这世上固然有王法,那也不过是掌权阶级对无权阶级一种掌控的方式。
  以律法控制平民,以律法安抚平民。
  所谓的公道正义,也是在不损坏自身利益下做出的让步。
  要说王法,作为师爷的祁成顺是没有资格支使这些衙役和捕快,可他偏偏就这么做了。
  因为他除了有一个县府师爷的身份,还有一个隐藏,但是众多衙役和捕快们都心知肚明的身份,那就是县府周志成的外家老丈人。
  既是外家,自然就不是原配。
  县令周志成靠娘家势力起家,是个不折不扣的惧内县官。可同时,他又不安于此,与师爷祁成顺狼狈为奸,背地里借着师爷的名义,私逛花丛之地,豢养优女支。
  作为知情人的师爷祁成顺,帮着在县令夫人面前帮忙兜着,四处周旋。
  但总有东窗事发的时候,每次都会被县令夫人大闹一场,然后把优女支发卖掉,弄的县令大人很是没有面子,不止一次跟他大倒苦水。
  为了解决帮县令大人解忧,又为了巩固自己在县府的地位,祁成顺很爽快的把未出嫁的女儿贡献出来,让她服侍县令周志成。
  同龄的莫逆之交就变成了翁婿关系。
  有了周县令的默许,祁师爷的行为也日渐乖张,多有越权之举。
  此时的马长河被两个捕快一路拖行,已经清醒大半。同时和他一起喝酒的其他几人也都没有幸免,一并给拖到歪脖树下,不放心的马家二老也一路跟着,见了祁师爷就齐声跪下,望着给儿子求个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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