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竹姑姑看向外面,摇摇头,“王爷还没回来。”
贵太妃缓缓地闭上眼睛,“是吗?哀家嗅着这些血腥味道,还以为他回来了,不妨,哀家等着就是,他总归是要来找哀家算账的,哀家要他明白,所有的错,都在于他的不知进取。”
她睡着了,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小男孩总是牵着她的手到湖边游玩,那小男孩的笑容多么天真无邪啊!
他说:“母妃,以后儿臣要在湖边给你搭建一间木屋,让您每天都可以看着大湖的水荡漾荡漾。”
她想说不要木屋,她从来都不想要什么木屋。
陡然醒来,她有些茫然,下意识地想寻找丝竹姑姑。
“母妃醒来了?”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浑身一颤,转过头看见有一人坐在她的身边,他浑身裹挟着冰冷的气息,有很重的血腥味直冲鼻子,这一次,她没有觉得血腥味好闻,只觉得说不出的恶心。
她缓缓地又把身子靠在椅子上,仿佛窝住在躺椅是最安全的姿势。
“你回来了,真好!”她轻轻叹息,侧头看他,然后伸出手触摸他的脸,“哀家方才做梦了,梦见你说要给哀家建造一家木屋,在湖边,有很美丽的风景。”
慕容桀手里削着一只梨子,皮肉分离得十分彻底,声音低沉,透着说不出的寂寥,“那时候,我并不知道原来母妃不稀罕湖边的木屋。”
“母妃稀罕的东西,你就是知道,也不会去争夺。”她轻轻地笑了起来,往事像梦境一样在脑子里飞闪而过,伴随着眸子里那一抹陡然升起又消失的杀气。
第一百二十六章 杀了陶德
他继续削着梨子,道:“因为,那是不属于母妃的。”
他抬起头。脸上有斑驳血迹,下巴微微扬高。胡茬青青,面容坚毅苍白。
她伸手抹去他脸上的血迹,血迹已经干了。怎么都抹不去,是敌人留在他脸上的血。
她抹了几下,便徒劳地放下手。看着他手里的梨子,他削好之后。用刀子把梨子劈开两半,把其中一半递给她,“天气热。吃个梨子生津解渴。”
她的手颤抖得更加厉害,盯着他,脸色死一般的苍白。
她几乎有点分不清楚现在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她心里很害怕。起身寻找丝竹姑姑。
丝竹姑姑就在身后。她看着慕容桀,“王爷,太妃不爱吃梨子。”
“吃点好。母妃火气太盛。梨子下火,对母妃而言,是良药。”慕容桀把剩下的一半咬了一口,梨汁飞溅,落在太妃的手背上。
像是滚烫的火焰般,她觉得灼痛不已,忽地拿起那一半梨子用力地扔出去,“不,哀家不吃,哀家不吃!”
她猛地站起来,灼痛地喊道:“丝竹,扶哀家进去,哀家累了。”
丝竹姑姑上前扶着她,然后看着慕容桀,想为太妃说几句话,但是触及慕容桀那冰冷的眸光,她还是把话吞了回去。
母子分梨,母子分离啊!
这不是王爷造成的,是太妃造成的。
太妃走得很快,虽然是丝竹姑姑扶着她,但是最后却变成她拉着丝竹走,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她一般。
进了屋中,她拿起一个茶壶,便狠狠地砸在地上,喘着粗气,连青筋都突显了,双眼突出,叫丝竹姑姑看着都觉得恐怖。
“贵太妃息怒!”丝竹姑姑哀伤地看着她,“至少,王爷还活着,是不是?您这几日也为他的死伤心,他回来了,不好吗?”
“哀家宁可他死了!”贵太妃咬牙切齿地道,“也总胜过他回来跟哀家决裂,什么意思?给哀家削半个梨子是什么意思?是他不要哀家了吗?不,不,在这之前,哀家就不要他了。”
“太妃,何必?”丝竹姑姑落下了眼泪,“这几天您睡也睡不着,为了王爷的事情,您也心伤难受,他活着回来不比任何事情都重要吗?”
“他死了,哀家为他伤心,这是母子情分,但是他活着回来,便会坏了哀家的大事,哀家宁可他死了,宁可为他伤心,至少,哀家可以毫无顾忌地把心思都放在老八的身上,丝竹,你跟了哀家那么多年,你不知道哀家心里在想什么吗?”
丝竹姑姑的泪水滚烫落下,王爷是她一手带大的,她没有办法……
她张张嘴,轻声问道:“胜过那人,登上太后的位子,就那么重要吗?”
贵太妃听得此言,面容大变,仿佛不相信这句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一样,“你问哀家重要吗?你说重要吗?这么多年的筹谋算计,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两人的争吵声音,传了出去。
夜风卷起了慕容桀的衣袂,月亮躲藏在云层里,院子里的风灯被吹熄,在漆黑中,他迈开腿一步步地走出去,背影萧索。
“王爷!”倪荣追了上来,他也听到了贵太妃与丝竹姑姑的对话,贵太妃已经没打算隐藏自己的心思了。
贵太妃在窗前,看着慕容桀一步步远去,她仿佛又看到那牵着她的手仰起头的小男孩脸上带着稚气的笑容,“母妃,当我长大了,我为你在湖边建造一间小木屋,你就能看到大湖的风光了。”
她倏然而惊!
这个小男孩,终究是走出了她的生命。
有血腥味,在太妃的院子里飘了一晚。
翌日一早,尖叫声划破整个摄政王府。
丝竹姑姑扶着贵太妃出来,槐树下挂着一具尸体,尸体脸色白得一点血液都没有了,舌头被割去,就随意地丢弃在地上。
他脖子处有两个伤口,正靠近血管位置,一身绸缎衣裳全都是血,他是被人放掉全身的血液失血而死。
他就是那位道长陶德,他死前应该遭受了很大的惊吓,死不闭眼,眼睛里还能看出死前的惊恐。
太妃脚下一软,几乎站立不稳。
“快解下来抬出去,命人好生安葬了!”丝竹姑姑连忙吩咐道。
太妃颤巍巍地坐在石阶上,看着槐树底下的那一滩滩已经凝固的血迹,她额头有冷汗冒出,脸上的神色说不出是震怒还是害怕。
“他竟对陶德下手了,是真的要跟哀家作对了?”太妃开始冷笑,不断地冷笑。
“王爷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丝竹姑姑提醒。
“但是哀家是他的母亲,他不该对哀家的人下手。”她陡然抬头盯着丝竹姑姑,“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他不会再乖乖地听话,哀家以为,他与哀家决裂,却会对哀家做的事情置若罔闻,不会理会不会过问,只加强防备,但是,他直接下手了,他已经不念与哀家的这份母子情了。”
她忽然站起来,大步进去,“哀家不怕,哀家还有老八!”
丝竹姑姑看着她冷硬的背影,轻轻地叹气,怎可能让王爷不反击呢?你先不念母子情分,为什么还要求王爷念?
他只是对陶德下手,而您是对您的亲生儿子下手啊。
子安今日起了个大早,背着药箱便出门了。
来到梁王府,下人进去通报,且请她吃了个早餐。
她随便对付了一下,下人便带着他进去见梁王。
梁王是刚梳洗完毕,气色比之前好了很多,有美貌的姬妾在旁边伺候。
“夏子安参见王爷!”子安上前行礼。
“你来了!”梁王一身的白色便服,十分清爽,束冠后更显得丰神俊逸。
子安微笑,“王爷看起来好很多了。
“一直都是用你开的药方,确实有疗效,夏子安,你真是出乎本王的意料。”梁王打发了姬妾下去,只留下一名小厮伺候。
那姬妾走之前,一直盯着子安看。
子安为梁王把脉,听心跳,因为没有听诊器,她只能用手触感觉,她也打算日后弄一个听诊器,根据听诊器的原理做一个。
“确实好多了。”子安抬起头,“王爷,你头部以前可有受过伤?”
“以前?”梁王想了一下,“有,许多年前了。”
“伤得要紧吗?”
“头流了很多血,腿也断了,昏迷了两天才醒来。”梁王的神色显得有些僵硬,仿佛对这段历史不愿意回顾。
子安猜想应该是他救太子那一次,那一次的受伤毁灭了他的人生,任谁都不想再想起。
第土重来
子安推断道:“王爷的癫痫应该是因为那一次的脑外伤造成的,如果我没有猜错,其实这些年。断断续续王爷也曾发作过,是吗?”
梁王淡淡地道:“没错。但是都不严重。”
“嗯!”子安点头,“癫痫治疗起来有些麻烦,需要耐心。王爷若信我,未来三个月,我都会来为王爷施针。”
她没有说为他治疗腿伤和其他问题。主要是现在还没太熟,怕引起他的反感。到时候放弃治疗,她没办法跟皇后交代。
在眼下这四面楚歌的时候,她不想与皇后扛上。至少这三个月,有皇后保住她,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地对她动手。
“本王的命都是你救回来的,还能说不信你吗?”梁王失笑。
子安看着他。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穿着大红喜服,坐在高头大马上,威风凛凛。
那时候对她而言。梁王是个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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