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次还都是为了那两个孩子。
现在他派人传话,说明天就会让那两个孩子搬走。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下定决心,以后不再来找她这个太后了?
从太后这个身份的角度考虑,这倒不失为一件好事,毕竟他们说到底还是叔嫂关系;但从木韵肩负的任务来看,这么一来她就更不好操作了啊!
木韵:“我觉得这个任务没盼头了。”
K24安慰得很无力:“也不一定……”
第二天一早,独孤信那边果然派了很多人来帮独孤伦兄弟搬家。
这对兄弟知道得比木韵还晚,懵得不行。
独孤伦比独孤仁更黏木韵,听完这个消息都快哭了:“皇嫂不要我们了吗……”
木韵:“怎么会?”
她给他们解释皇子开蒙之后都要搬出后宫的旧例,还说:“你们先生不是给你们十日一休沐么?休沐的时候,你们还是可以过来找皇嫂的。”
两个孩子这才松一口气,但还是一派舍不得。
独孤信派来的宫人见状,也没催,就这么静静地候在那。
再多的不舍在皇帝的圣旨面前都不能作数,他们两个年纪虽小,但也并非不懂这个道理,所以最后还是乖乖离开了饮露殿,没有闹腾。
木韵送他们到殿门口,又看着他们上了马车。
吹寒站在她身后,大概是怕她难过,还出声安慰了她一句:“娘娘若是想两位公子了,也可以去瞧他们。”
木韵笑了笑,没说话。
她总觉得独孤信来这么一出应该还有别的目的。
可到底是什么呢?
没等她想到这个问题的答案,谢瑾又入宫了一趟。
谢瑾给木韵带来了一个称得上惊喜的好消息。
“中秋那夜,陛下召见了阿兄、莫玄还有你叔父。”谢瑾说,“我看陛下的意思,是想重新把莫家扶起来。”
“这不等于同虞太傅对着干吗?”木韵有点惊讶。
“对。”谢瑾点头。
其实就算独孤信想扶的不是莫家,他在中秋这个日子,同时召见这三个人,就足够虞静睡不好觉了。
木韵:“所以陛下这是与高家和解了?”
谢瑾想了想,说应该也算不上和解。
木韵:“?”
“高家从前说好听点是不争不抢,说难听点是一直在明哲保身。”谢瑾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陛下心中记恨,是应该的,所以陛下的意思是要我们从今往后约束好高家。”
“有叔父在,这个倒是不难。”木韵诚恳道。
“对,他原本就看不惯高家许多人的行事风格。”谢瑾说。
事情看上去正往好的方向发展,但木韵还是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觉得谢瑾可能瞒了什么事没告诉她。
因为在她说到独孤信让两个孩子搬出去的这事的时候,谢瑾的反应居然是这样也好。
K24:“……不然呢?”
木韵:“谢瑾是很疼高韵这个侄女的,她觉得高韵在宫中孤苦寂寞不好过,甚至想过要把高韵送出宫去,后来有了独孤伦和独孤仁,她才打消了这个念头,现在这对兄弟不和高韵住一起了,她第一反应难道不该是心疼高韵又要陷入孤苦寂寞吗?!”
给这个智障系统解释到这里,木韵也仿佛忽然抓到了什么关键。
她睁大眼睛:“等等,不会吧……”
K24:“???”
木韵:“我怀疑独孤信想和高谢两家合作,把我送出宫。”
如果他真是这个打算,那先让那对兄弟搬出饮露殿倒也说得通了。
木韵很崩溃,任务才进行到一半,虞静在朝中还呼风唤雨着呢,她还没来得及给独孤信上更多眼药呢,她就要被送走了?
“完球了。”她跟K24说,“不行不行,我不能任由他们把我送走,我得想个办法。”
“呃,那你打算怎么办?”K24问。
“老办法,生病吧。”不管怎样,她总得先见独孤信一面再说。
之后的三天里,木韵每晚都咬着牙去窗边吹半晚冷风,终于在第四天清晨成功地发起了高烧。
吹寒被吓得不轻,立刻去请了太医过来为她诊治。
太医开了药,但她既然要靠生病来见独孤信,就不能好得太快,所以侍女们每每给她喂药,她都装得半昏不醒直接吐掉。
如此折腾下来,烧自然也退不下去。
K24有点担心:“你这个样子折腾自己,等独孤信真的来了,你还能清醒吗?”
木韵想了想:“你不是可以喊我吗?如果我那个时候在昏睡,你就多喊我几声,你放心吧,在我烧糊涂之前,独孤信一定会来的。”
事实上独孤信来得比木韵想象中还快。
当天夜里,饮露殿里为太后的病忙上忙下的宫人们刚换完一轮班,他就悄无声息地来了。
木韵当时意识还在,没彻底睡着,但也困得厉害。
她听到K24在自己脑中叫唤,勉力把眼睛睁开一条缝。
这一睁,她就被屋内最后一点光亮刺得皱起了眉。
床边的独孤信见了,大概误以为她是看见了他才皱的眉,立刻解释道:“我知你不喜欢我来找你,但你病了,我实在不放心。”
木韵缓了一会儿,眼睛稍微舒服了一点,却是没立刻开口反驳。
她躺在那,口齿不清地唔了两句。
独孤信看她难受成这样,几乎是本能地上前一步。
他声音很轻:“阿韵?”
木韵再度睁了睁眼,略扯开唇角道:“你……你来啦。”
声音虽然微弱,但语气里却带着一股欢喜。
独孤信上一次听到她用这样的语气跟自己说话,已是四年前的事了。
他还在为她的语气不可置信,她却已再度开了口。
她喊了他一声阿信,还问他是不是偷偷翻墙进来的。
此话一出,独孤信也反应过来她这会儿不是清醒状态了。
他张了张口,最终没忍住伸出手摸向她的额头,同时嗯一声算应了她那句话。
木韵继续:“药太苦了……”
独孤信像年少时那般哄她:“喝了才能好,等你好了,我带你去霞山打猎?”
木韵半眯着眼撇了撇嘴,说这可是你说的。
独孤信觉得照这个状态自己应该能哄她喝完药,便吩咐随自己一起来的暗卫,让他们去安排饮露殿的宫人们再去煎一碗药。
他吩咐完一回头,发现自己的一截衣袖已被她抓到了手里,抓得再紧不过。
再看此刻依旧皱着眉的她,似是要睡过去了。
后殿的厨房里一直有温着她的药,接到皇帝的吩咐后,没一会儿就把药送到了吹寒手里。
吹寒想了想,把药端给了床边的独孤信。
独孤信接过这碗药的时候问她:“太后怎么会病的?”
吹寒摇头表示不知,但她记得中秋过后,木韵就一直都心事重重,所以她斗胆猜测了一下:“兴许是舍不得两位公子吧……”
独孤信动作一顿,好一会儿后才道:“你下去吧。”
之后他摇了摇木韵的肩膀,准备喂她喝药。
这回木韵“幽幽醒转”之后,总算表现出了她应有的惊讶:“陛下……”
“陛下怎会在……”
话还没说完,药已经喂到了她嘴边。
独孤信垂着眼道:“先喝了药。”
木韵特地犹豫了一瞬才张的口。
为了让自己白天时的演绎更逼真一点,这第一口进来,她又吐了。
独孤信声音都变了:“你慢一些,不用急。”
木韵咬了咬唇:“我自己来吧。”
她说罢就要坐起来,只是被独孤信按住了。
独孤信说:“把药喝了,我让人给你找糖。”
木韵别过眼:“……不用。”
这回她没有再吐,但这药的确苦不堪言,她喝得眉头直皱。
喝完之后,屋内再度陷入沉寂。
独孤信让她好好休息,还让她放心,他一会儿就走,不会有别人知道。
木韵:“……”
同样的把戏不能玩太多次,木韵好不容易让他主动过来一趟,怎么能就这么睡了。
稍想了想后,她决定顺着吹寒的话说下去。
木韵道:“阿伦和阿仁……最近如何?”
独孤信的肩膀再度一颤,片刻后,他才道:“他们当然很好,你若是想他们,明日我让他们下学后来这看你?”
“可以么?”
“有什么不可以的?”
“没什么。”她笑了笑,“我以为陛下不希望他们与我接触太多。”
“也对,先前是我想岔了。他们是皇子,其中有一个将来还可能是国君,我不该因为自己有遗憾就……”木韵说到这里就及时停下了,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独孤信听在耳里,只觉那些被他强压下来的不舍全跑了出来,铺天盖地地淹没了他。
他活到现在还从未如此矛盾过,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就要告诉自己,既然她对他们的过往也有如此多的眷恋,那留下她又有何不可呢?
只要寻个借口把独孤伦和独孤仁接回饮露殿,他们就能像之前那样时常冠冕堂皇地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