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琅渐上前轻轻推开顾宛的门,谢易识相地退了下去。
红袖已经在外间睡熟了,萧琅渐轻手轻脚进去,看见床上还有着几分憔悴的睡容,双脚不受控制地走过去,就那么定定地站在床前看着床上的人,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突然,顾宛在睡梦中皱了皱眉,像是有什么烦躁的事情般。
一只手抚上顾宛的眉心,耐心地将那一抹皱褶抚平,渐渐地,那紧皱的眉头竟真的舒缓开来。
萧琅渐嘴角泛开一抹几不可见的笑容,温柔似水的弧度,良久才缓缓地呢喃,“心乎爱矣,遐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
“小姐,这白粥是不是淡了些?不过赵嬷嬷说了,你最近气色不好,不能吃太多口味重的。”
“小姐,这衣服是不是厚了点?不过碧云姐姐说,你最近身体不好,不能吹风,还是要穿着的。”
“小姐,这话本子是不是没意思?红袖再去给你那些有意思的怎么样?”
“小姐……”
顾宛实在受不了了,忙求饶般道,“停!我只是睡了一觉,没必要这么大惊小怪的!柳逝呢?也不知我睡了多久,之前的那一大堆烂摊子呢?”
红袖吸吸鼻子,“小姐,你只睡了两天两夜而已,不算很久。”
两天两夜?!
“这么久都没有人来找我?”顾宛微微讶异,“我爹我娘呢?”
“夫人见小姐这几日都没有去前院吃饭,倒是来问过几次。不过碧云姐姐说小姐忙活地里的事情累了,一直在休息,夫人就叹口气走了。”
“就这么简单?”
“对啊!”
顾宛不由得撇撇嘴,虽然很庆幸自己失踪了一晚上,睡了两天两夜家里也没有出什么乱子,但是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啊!
“谢护院呢?他总来找过我吧?”
红袖茫然道,“没有啊!谢护院还说让小姐好好休息,不必操心山庄。”
顾宛不死心道,“庄曲然呢?”
“小姐是说那个来讨他的玉的那家伙吗?他回他家了啊!”
顾宛张张嘴,我想说的不是这个好吗?!
“……你去把柳逝找来。”
红袖为难地看了看顾宛,“可是你身体还没好。”
顾宛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嘴里嘟嘟囔囔个不停,“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好吗?每次他们都要找我商量这个那个事情,这次这么大的事情他们反而静悄悄地不来找我了,等出了大事就晚了。”
红袖正手忙脚乱地拦着顾宛,碧云就打了帘子进来,看到一主一仆你推我我推你,忍不住对着红袖嗔道,“小姐身子刚舒服些你就没大没小的,你那身怪力气,把小姐伤了怎么办?!快松手!”
红袖委屈地看向碧云,收回拦着顾宛的手道,“碧云姐姐,是小姐,非要去找柳管家和谢护院……”
碧云看向顾宛,脸上带上了心疼和责怪,“小姐也真是的,身子刚缓过来些,又开始操心这操心那,奴婢看着都心疼,也难怪世……”说到这里碧云突然停住,接着笑道,“我已经把柳管家请来了,有什么事情小姐就安安生生地躺在床上问吧!”
顾宛一听,也不再去纠结碧云没有说出口的那句话,急忙缩回被窝里,“快去叫他进来。”
柳逝进来之后,就老老实实站在屏风后面,“小姐叫我来有什么事?”
“这话我问你才是,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现在怎么样了?”
“回小姐,”柳逝像早就准备好一般,从容不迫地回答道,“都已经处理好了,小姐不必担心。”
顾宛一愣,紧接着沉声道,“我要听前因后果。”
“是。”柳逝有条不紊地回道,“那天小姐晕了之后,谢护院让人给庄曲然接好了骨送到了庄远手下的一个叫李猛的人手里,现下庄曲然已经好好地待在他自己家了;裘先生虽然受了点轻伤,但现下并没有什么大碍,如今已好得差不多了,昨天已经离开了;至于鬼医,谢护院叫人丢到了池子里,今天早上刚刚捞出来,现在待在柴房里,不过他一直吵着要见小姐……”
顾宛稍稍有点蒙,“等一下,我们从轻重缓急慢慢来。裘迟走了?”
“今天早上小姐还没醒的时候刚刚离开,不过他离开的时候留了一本手札,说就当是救他的谢礼。”
“他就这么直接走了?去哪里?他不怕那些人继续追杀他?”
“回小姐,谢护院亲自护送他离开的。萧世子写信来说他在军营里刚好缺一个懂军事驻防的人,把裘迟安排进去很简单,不用担心。”
“这么巧?”顾宛松了口气,“那倒省去我的功夫了。对了,庄曲然呢?为什么要送到一个叫什么李猛的人手上?”
柳逝道,“谢护院说李猛跟张全素有恩怨,李猛最近因为他妹妹在庄夫人秦氏面前颇为得脸,现在被张全视为眼中钉,这次救庄曲然的差事本来是张全的……”
“所以可以为我们以后防着秦氏做个好的开头?”顾宛说着笑开眉眼,病态都少了半分,“看不出来谢易关键时候还是有点用嘛!挺机灵的。”
柳逝嘴角嗫嚅了下,迟疑地开口道,“柳逝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什么话?”顾宛看着屏风上柳逝僵直的背影,恍然大悟道,“我差点忘了之前你心情混乱,对我们从秦氏这里入手调查的事情不知情了,你可是觉得这件事情有什么不妥?”
柳逝像做出什么重要决定一般,叹口气道,“秦氏并不好对付,我只是想告诉小姐,如果要对付此人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顾宛一愣,“你的意思是……”
柳逝眼神暗了暗,点头道,“小姐可能猜到了。秦氏,就是柳逝不共戴天的仇人。实不相瞒,秦氏按辈分算得上我的小姨子,我娘是京城秦家的嫡女,她原本是我娘最喜欢的妹妹。我娘嫁给我爹之后她就三天两头借着看我娘的由头往柳府跑,一直从中作梗破坏我娘跟我爹的关系,还想让我爹休了我娘而娶她,后来事情破败,我爹一气之下把她赶出门并让她不准再上门。”
“后来她安分了一阵子,找到我娘说她已经悔改了,还说我外祖母因为这件事情容不下她,求我娘给她一个容身之所。我娘见她可怜,还是没忍下心来,让她留了下来。两个月之后,一封通敌卖国的信件就从柳府被搜出,柳家上下几百多口无一逃脱,她自然不在里面。”
顾宛点点头,“是很可疑,你就凭这个猜测是她从中搞的鬼?”
“当然不,福伯告诉过我他曾经看到过一次秦氏跟一个陌生的男子偷偷地在外面见面,因为那个时候正是多事之秋,我爹忙的没有功夫理会别的,他也就没有告诉我父亲。福伯得到风声提前从府里逃走来抚远找我的时候正好撞见她被那个男人接走。”
顾宛问道,“那个男人是庄远?”
柳逝摇摇头,“如果是他我最多觉得她跟庄远早有长短,不过与他私奔并不算什么,但是那人并不是庄远,福伯说那人到更像是江湖人士,浑身最明显的就是杀气。”
“本来我心中带着最后一丝期盼,希望秦氏不是,毕竟她明明是与我有着血缘关系的人啊!”柳逝苦笑道,“裘先生却告诉我当初将那封莫须有的信捅出去的就是秦氏!……只是不知道中间走了什么关节,对外只说告发者被灭了口。”
顾宛拧着眉看着柳逝印在屏风上的身影,“照你这么说,她倒是个有本事和后台的人。”
“没错,所以小姐与此人相处一定要格外小心。”
顾宛点点头,“我会的。只是柳逝,你会怕跟她面对面吗?”
柳逝弯腰揖了一揖,淡淡道,“虽然不是时候,但若是碰上,柳逝也不会怯。”
顾宛笑了,这才像是她的人,翅膀不够硬的时候不会主动找事,但即使事情撞上门来,避无可避,也不必害怕,只管还回去就是。
“小姐打算怎么处理鬼医?厨房的人现下都忍不住了,那个味道实在是……”
顾宛忍不住吃惊,带着笑意问道,“他身上的毒力还没过去?”
柳逝也笑了,“毒力过没过去还不知道,不过身上的衣服很久没换了倒是真的。”
“给他收拾一下,吃点东西,带过来,我还有事情要找他呢!”
“是。”
——
抚远县衙。
秦氏身后跟着两个端着小盅的丫鬟,往庄曲然房间走,远远地看见门口立着两个把守的人,不禁一愣。
秦氏示意了下,身边一个小丫鬟点点头,手里端着一个小盅率先走上前去,笑着对门口守着的两个侍卫道,“夫人亲手熬了些补品,让奴婢送过来,不知道里面……”
“大人现在在里面,不许任何人进,你还是一会再来吧!”
小丫鬟笑道,“别人不让进,夫人还能不让进吗?老爷跟夫人关系向来亲密,二位大哥也太不会做事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