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话的工夫,张二娘抬手往自个身上拍打一番,黏在她罗裙上的零碎线头掉落一地。
“哎”
海棠欣喜,随口应了一句,拢了拢满头湿发,就着手头的布巾胡乱扎了个低矮马尾,就跑进堂屋,倚在门口处远望。
村西头处,长龙一样的火把高低起伏,照亮了小半片夜空,火龙慢慢靠拢村子。
男人们吵闹的脚步声,谈笑声随着晚风吹来,吵吵嚷嚷带着无尽的生气。
孩童惊喜的欢叫,妇人们略带着娇嗔的埋怨渐渐可闻,沉睡许久的清水村终于活了
海棠嘴角慢慢弯起。
张二娘跺步过来,和海棠一起倚在门口,两人对望,俱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丝雀跃兴奋。
火把终于进了村,紧接着一根根陆续灭了,独留下三五把朝着村东头而来。
海棠知道,那里头有两把属于她爹大山和柱子哥
心里的雀跃再藏不住,海棠兴奋的拉起张二娘出了屋门,到院子里候着。
“柱子哥,说好下回带我去,一定要算数”桩子蹦跶着,砸吧舌头,眼里尽是无尽的崇拜与欢喜
“好好,为了接哥哥我,你连裤子都不穿了,下回说啥都带上你”
负重的男人轻快笑道。
“喔,喔,太好喽,我要进山喽,我也是大人喽”
交谈声脚步声越来越近,直至清晰可闻。
海棠和张二娘欢喜无比,男人们能顺利回来,先不管收获如何,平平安安的便是莫大的福气了!
母女俩个此刻再也忍不住,前后脚出了篱笆院,朝着来人迎去。
村子里灯火通明,火光映射下,李大山和柱子一人扛着一头野物,大踏步朝着这边来了,身侧的桩子跟个皮猴一般,上蹿下跳,欢喜不自已
几日不见,大山和柱子都黑瘦了些,精神头却旺盛的很。
灯火拉长了两人身影,越发显得两人身姿挺拔,似打了胜仗的将军
这趟出山,收获不错,即使隔得远,海棠也看出两人肩上都扛着猎物
大山虎背熊腰,那背上扛着也是个庞然大物。海棠仔细瞧了,才发现那是一头野羊,似乎还没有断气,那羊脚还时不时哆嗦几下。
“爹”海棠欢喜大叫一声。
大山和柱子见了他们娘俩个,早已经下意识住了脚,憨笑着任她们上下打量。
仔细看过她爹,全须全尾,没有受一点伤,海棠这才把目光转向一旁的柱子。
柱子也正笑眯眯看着她,眼里的惊喜,欣慰交织成一道道炙热的光线。
海棠又喊了一声柱子哥,未待开口说别的话,转眼就被他肩背上的野物夺去了目光。
那野物居然是个四不像,看着怪模怪样,头脸像马,脖子跟骆驼差不多,却又长了一条驴一样的长尾巴。这样的怪物在海棠上一世似乎是绝灭了的,后来虽然出现,也是国家重点保护动物,想不到居然还好好活在这大青山里。
海棠砸吧砸吧嘴,忍不住摸了摸那野物的后背,触手温热,皮毛粗糙,看样子也还有气。
张二娘高声道:“快,快进屋,累了好几天,回家歇口气再说闲话”
大山憨笑着,重重点点头,大踏步子率先往院里走去。
张二娘转头冲柱子笑道:“孩子,受累了,放下野物就过来婶子家歇歇,吃口饭”
“好嘞!”柱子欢快应了一声。
能去海棠家坐坐,他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应过之后,柱子也进了自家小院。
此刻院门外一片热闹,却独独不见老李头出来,也不知他是睡了,还是在屋里忙活。
海棠担忧的瞅了一眼他家的窗户,里头黑乎乎的,不见半丝光亮。
转过头,正好对上张二娘担忧的眼神,母女俩个心照不宣,都没有张口提半个偷盗之事。
刚回家的男人还没有喘口气,俩人自然不会这个时候透漏这些扫兴事。
灶膛上方冒起了热气,铁锅里咕咚咕咚叫的欢快。
海棠揭开锅盖,拿陶盆把炖的香喷喷的骨头菌菇汤盛出来。这骨头还是昨日杜鹃爷爷帮着从集市上捎带回来的。张二娘有了身子,一日都断不得补的,海棠和桩子也是长身体的时候,也需要补钙的食物。
堂屋里大山与桩子相对而坐,桩子兴奋追问他打猎的趣事。
门吱呀一声打开,柱子搀扶着老李头进来
刚刚还满脸笑意的年轻少年,此刻却满脸愤怒,似要杀人
张二娘叹口气,在开饭前,还是原原本本把村里被盗的事说了。
老李头一头白发已经昭示了一切,娘俩个就算有心想晚些再说道这事,却也是想瞒也瞒不住了。
柱子听完脸色越发铁青,额角青筋直跳,两个眼珠子似烧起熊熊怒火
张二娘叹口气,安慰道:“官老爷们正日夜抓贼呢,咱们着急也没用。你爷爷成了这样就是急的,孩子,你就在家安心等着,把你爷爷的病伺候好了再说”
饭菜已经上桌,热乎乎的肉汤,配上清香的窝窝头,还有一碟萝卜干和炒的嫩生生的青菜。
海棠摆好桌,挨着她娘坐下,她担忧的看了柱子一眼,这直肠子少年,现在还是一脸愤懑无比的表情,也不知把她娘的话听进去没有。
在外奔波了多天,不曾好好吃上一口热食,大山早已饥肠辘辘,拾起筷子也不多说,夹了热菜就往嘴里送。
柱子拳头紧握,咯嘣咯嘣直作响,就是不伸手捡筷子。
张二娘又开口劝道:“孩子,快些吃吧,你爷爷也还饿着呢”
老李头到现在都没吃晚饭,桌上也为他备了一份饭菜。
提到老李头,柱子这才有了动静,他抬头看了眼坐在他对面的老爷子,
此刻老李头木木的,不说话,没有表情,只盯着桌上的碗筷发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柱子鼻头发酸,替老李头夹了一筷子菜送到他碗里,轻声道:“爷爷,吃菜”
老李头老眼浑浊,木讷看了一眼柱子,没有回话。
片刻后,才颤巍巍的拿了面前的窝头,一口一口啃了小半个,再吃碗里的菜。
柱子眉头绷的更紧,瞅着他爷爷吃完,他才埋头啃起了窝头。
海棠叹了一口气,看着一屋里的三个男人,只觉得胸口憋闷,似乎气不够用
吃了饭,柱子感谢了张二娘一番,视线触及到海棠,眼里突然涌起一丝委屈,但他也只盯着她片刻,没说什么话。
海棠是个心大的,心神早跑一边去了,自然没注意到这一茬
天色不早,一屋人简单叙了几句话,便要关门休息。
张二娘和大山一左一右,搀着老李头,把他送去隔壁,柱子和海棠跟在身后,走的有些慢
海棠担心这毛头小子气晕头,惹出麻烦,以前还有老李头管管他,现在是再没有谁能压制他了。
两人一同慢慢走着,身侧柱子高她大半个头,夜色下,依然可见,他眉头紧锁,脸庞绷得紧紧的,似乎还未从这番打击中回神。
海棠忍不住安慰道:“柱子哥,你听我娘的话,可千万别冲动干出什么糊涂事来。二爷爷现在病了,也不能离人,你就好好守着爷爷,把病先看好,家里丢的财物,丢了就丢了,还能再赚回来”
柱子的身子顿了顿,又拿那受伤的眼神看向海棠。
那目光里饱含悲恸与不甘,也有些许委屈,着实就跟一个受了伤害的男孩一样,看一眼都让人心疼万分。
海棠挪开眼,不敢回视他
天灾人祸,不是人力所能为,言语太过苍白,说的越多,她心里只会更加难受
就那么几步路,却似乎走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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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收获
夜初的篱笆院里,尚见淡淡的亮光
桩子取了青草,蹲在院里喂野羊,草是早上割来喂兔子后剩下的,放置到现在早蔫巴儿了。
那野羊也跟这草一般,蔫蔫的跪躺在院子里,只剩下喘气的份儿。
桩子兴冲冲抓起一大把往羊嘴里塞去,羊嘴轻轻嚅动两下,“吧嗒”一声,一团青草原原本本全掉地上,它是一口都没吃上。
桩子不死心,来回折腾几次,也是枉然
他泄气似的把青草往地上一扔,气呼呼道:“就是头笨羊,草都不知道吃了”
大山送完老李头,正在院里收拾打猎的家伙式,见他这般气急,笑着解释道:“这羊晒了一天,该是晒焉了,你给它先喝些水”
桩子半信半疑,绕着那野羊转了两圈,又狐疑瞅了野羊几眼,这才听了大山的话,进屋取盆舀水,伺候野羊喝。
一家人洗漱完毕,已经夜半,村里的灯火渐渐熄灭,虫鸣似乎都绝了声响,睡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