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如今他新官上任不久,南秦州的局势却随着宋太子刘绎的反攻夺位出现转机,和我大魏当今皇上病重而变得紧张……在这个节骨眼上,守军军需最关键的药品又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且当初验收药品的人是他的亲弟弟……
——虽说药品作假这种事,历朝历代都有,且防不胜防,但这些作假者手段之高明,不仅瞒过了尔朱同,还瞒过了一起验收药品的军医……直至有士兵用药之后出现不适,才被人所察觉……
这也真是万幸!万一尔朱将军一直没有察觉,待得我皇驾崩,刘绎成功夺权,发动对魏的战争……这批假药不知会要了多少南秦州将士的性命,甚至有可能直接导致南秦州的失守!娇娇,你若是尔朱禹,你会不会紧张此事?你还敢不敢轻信不知根底的商户,由他们来为军营供药?”
“嗯,”听到安思予的分析,商娇赞同的点了点头,“这确实也是尔朱将军现在最大的心病。他想将军需药品的采购权交于我,也是基于对我信任的基础之上。”
安思予赞许地看了商娇一眼,点头笑道:“所以喽,尔朱禹现在信任你,委你重任,这不啻也是将他与其全族的性命交到你的手里。自此,你与他便同坐在一条船上,他自然会更加维护你,保护你。”
说到这里,安思予温和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狡黠,“……顺便,也能让咱们在赚得盆满钵满的同时,赢得军中将士的拥护与敬重。将来这些将士一旦退伍归乡,就相当于你在魏国内拥有了几万忠实拥趸……这种名利双收的生意,咱们何乐而不为?”
商娇听得目瞪口呆,看着安思予,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男子,与五年前那个遗世独立般的安思予联系在一起。
“安大哥,”商娇喃喃着,以一种不可置信的语气道,“你真的变了好多……”
五年前的安思予,虽然也算得足智多谋,但所思所想,难免脱不了书生意气,更不会将名利、算计就这般摆上台面。
可现在的安思予,依旧足智多谋,却更多了成熟稳重与得失考量……
这或许,便是几年官场生活,给予他的成长与历练吧。
卷八 狼烟起,秋风涌,铁马金戈入梦来 361、老医
361、老医
安思予听商娇这么说,也是一笑,拿过她桌上的茶杯,替她倒了一杯茶,淡淡道:“或许吧,我也觉得自己跟着你做生意,变得有些市侩之气了……但我早已辞官,抛却功名,就再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的穷酸书生,而是你商娇的大掌柜。我要替你、替诺儿守住这份家业,这来之不易的一切,就必须改变自己!……这一切,当初既然已做出了选择,自然无可抱怨,更不会后悔!”
所以,有大哥在,一切你不愿或不敢去做的事,自然会由大哥来替你完成!
可这句话,安思予却并没有说出口。
就譬如,当他知道秦不言尔朱禹擒入军营问罪,却被秦川所释,反倒污尔朱禹心存反心这件事之后,他夜入南秦州军营,只言片语,便撺掇得尔朱禹杀掉了秦不言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与甘为秦不言做保护伞的秦川,一举夺得南秦州的绝对指挥权。
虽然这件事,他的初衷是为了商娇,而尔朱禹则是为了南秦州的长治久安,以及自己麾下的所有将士与族人。
但不约而同的,他与尔朱禹都永不会让商娇知道这件事的真相。
当年,他未曾保护好她,让她受尽伤害,心碎逃离;
现在,哪怕双手染血,他也必要力所能守护好她,让她平安快乐地与诺儿生活下去。
“……大哥!”商娇闻言,心中不由一阵感动,紧紧握住手中的热茶,却不知该说什么。
或许,到了此时,她也不知自己该跟安思予说些什么。
有的,只余满心无奈,和无法回应他的真心的歉疚。
沉默了一会儿,她重新扬起笑,略过心中因安思予的话而泛起的阵阵涟漪,再次言归正传。
“大哥分析得是不错,可是大哥是否想过,医药一途,于我们而言是个全然陌生的行当。而且,它的特殊性还在于,它既不像酒楼食肆,只要菜品新鲜,大厨手艺尚可即可;也不像布匹生意,只要不偷工减料,织女们多些用心织就好看的花色就行……
这医药一途,无论是坐堂问诊的医者大夫,还是药草的优劣、生长环境……都可能关系到人的身体健康与性命啊,岂能容一点马虎?而我们却什么也不懂……如此草草答应尔朱将军开设药局的提议,会不会有些草率?”
安思予闻言,略一沉吟,也点点头,道:“这确实是个问题。医药之道,非医者仁心仁术,药草货真质佳,二者缺一不可,方可治人活命,反之亦然。我们不懂医术,这是硬伤。若我们所请的大夫有私心,或被人买通,在药品上做些手脚……这件事便要命了!”
“是啊!可当今世上,这样仁心仁术,又毫无私心杂念的医者,我们又要去哪里寻呢?”商娇叹道。
二人正感慨间,絮娘拎了刚烧的热水走进来,正准备往商娇桌案上的茶壶中续水,正好听见商娇的感叹,遂咧嘴一笑,道:“东家真是糊涂。你若真要找好大夫,岂不正好有一位么?”
絮娘说着,见商娇一脸疑惑地望着她,不由跺了跺脚,急道:“就是当年治好诺儿的那位老先生啊!”
“哦,你说庄大夫啊!”商娇恍然大悟。
絮娘边为她续水边笑道:“当年诺儿病重,若不是咱们遇到庄老大夫,只怕你我都早已伤心而死了……怎么今日说起德高望重、妙手回春的大夫,东家竟忘了他来?”
商娇忙笑着摇头反驳:“救命之恩,恩同再造。我哪里能忘得了?只庄大夫年事已高,早已隐居山野田原颐养天年,我又怎能打扰于他?”
一旁的安思予闻得商娇与絮娘的对话,不禁有些好奇,他看看絮娘,又看看商娇,问道:“你们在说谁?这庄老大夫又是谁?”
商娇挥手让絮娘退了下去,这才转向安思予,失笑道,“这位庄老大夫是诺儿的救命恩人,也是一个世间少见的德才皆备,仁心仁术的医者。
当年我带着诺儿离开天都,一路来到这南秦州,保才安顿下来,诺儿却得了急症,整夜发烧,啼哭不止,奶食不进,腹涨如鼓却不大解……
眼看着几日下来,诺儿就气虚体弱,奄奄一息,我急得连死的心都有了,四处求医问药。可那些大夫来瞧过之后,却道诺儿得的是绞肠症,且孩子已虚弱至极,若用虎狼之药催泻,只怕就算不吐药,也难以熬过药性猛烈。所以大夫们也都束手无策,只能任由诺儿一天一生衰弱下去……
直到有一天,有一位大夫好心提点我,说让我抱着诺儿去与朱英镇相邻的白云镇郊外的起云山,寻一位姓庄的老大夫试试,说他是医术精湛,若他能答应救治诺儿,诺儿可能还有一线生机。
听了这话,我于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最后一丝希望,带着诺儿去了起云山,在密林深处的一处草庐里找到了庄大夫。他看过诺儿以后,直言诺儿太小,而若吃药则药性太猛,只怕一副药下去,反倒累得孩子没了性命。我若信他,他便以穴位推拿与针灸的方式来给诺儿治症,恐怕还能有三分生机。
我当时早已遍请名医,知道绞肠症乃幼儿重疾,心中已是万念俱灰,不敢再抱什么希望了。可听庄老夫说诺儿还有救,哪里还管他到底是吃药还是什么针灸、推拿之法,只请他尽力一试。没想到几日之后,诺儿果然通了便,消了腹涨,恢复了饮食……之后又经过半月调理,这才又慢慢康复了起来。”
安思予听商娇说完,默不作声,心里却是隐隐作痛。
他竟不知,在他们相隔五年的时光中,她一个人带着诺儿,竟还经历过如此危难之事。虽然现在听商娇提及,好像早已云淡风轻,但他依然能感受到她当时心里的伤心与绝望。
幸好,诺儿平安无事的度过了那次凶险的病情。不然只怕商娇当真会伤心而死。
想到这里,安思予轻轻拍了拍商娇的手,无言地安慰。
卷八 狼烟起,秋风涌,铁马金戈入梦来 362、白食
362、白食
商娇自然知道安思予听她说起这些陈年往事,心里必然也很是难过,遂笑了笑,又扬声道:“不过说来,这庄老大夫与诺儿也颇有缘份。当时我为治愈诺儿的病,带着诺儿在起云山上住了近一个月的时日。其间也曾与庄大夫谈及过许多事情,方知他曾任过大魏宫廷御医,后来年近花甲,方才辞官归隐,来到这起云山中隐居。
有一次,我与庄大夫无意中聊及天都陈家,竟才知老大夫竟与陈子岩的父母是旧识。当年子岩的母亲年逾四十,却未得生养,多方问医、调理皆不得治。而庄大夫大魏宫中任御医一职时,精通各科医术,也对妇、儿两科深有研究,当年他刚好御任,便遇上了前来求医的子岩的母亲,遂开了一副调理方子给她。子岩的母亲按那方子吃了,这才有了子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