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岩听着她软糯的清音,低头看着她抱着自己的纤白小手,如缠绕着百炼钢的绕指柔……
那一刹那,愤怒与冷硬的心突然便就这么软了下来。
这个女人,身后的这个女人,毕竟是他倾注了所有,第一次去爱、去相信的女人呵……
他的大掌微微抬,眼看便要覆着那双纤手……
却又在瞬间顿住。
转身,他直视着她惊慌的,失措的大眼,尽量低声的,轻柔的询问,执意要一个答案:“好,那你告诉我,我该如何信你?你告诉我,你与安思予这一天一夜,到底干什么去了?”
那张美丽的小脸上,便再一次写满了为难。
“子岩,”商娇哀哀的恳求,“这件事,可不可以请你不要再问?你只需相信我,相信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就好……好不好?”
陈子岩很想硬起心肠再继续追问,可看着商娇一脸为难的表情,他心头一滞,终不忍再横加逼迫。
唉!罢了,罢了……
既然爱她,那便信她罢。
就算她什么也不说,他也试着去包容,去相信。
抬手,他轻轻抚了抚她光洁的小脸,看到因他这个举动,她的脸上绽出的光彩。
“好。这一次,我相信你。”他轻轻地说,“但下不为例。娇娇,这样的事,我不希望再出现第二次。”
商娇听到他原谅自己,立即点头如捣蒜,内心对他充满了感激。
陈子岩想了想,又道:“还有,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你说。”眼见陈子岩都这么大度,原谅了自己这次的欺骗与隐瞒,商娇也赶紧应道,“子岩,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做!”
陈子岩俯头,注视着商娇的神情,斩钉截铁道:“你搬出安宅,我另行为你安排住处!”
“……”
乍听这个要求,商娇以为自己听错了,只能呆怔当场,瞠目结舌,无法言语。
“为……为什么呀?”好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急急地问。
她脸上的拒绝是如此明显,陈子岩看到,刚刚缓和的心绪便如阴天的太阳,刚跃出云层,却又被阴云所阻挡。
“为什么?娇娇,你难道不觉得你与常喜两个姑娘家,与一个未婚男子非亲非故,却同住一个屋檐下,这本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么?”陈子岩反问道。
“……”
“我知道,你觉得自己只是租客,既租了他的屋子,与他同住一处便无甚问题。娇娇,我可以不在意,我可以选择相信。但娇娇,你可曾想过外人会如何看你,又如何看我陈子岩?娇娇,你是我未来的妻,我不希望将来别人拿此事来说项,有损你的名节!”陈子岩轻声劝阻。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说此话时,到底还是亏着心。
他在意,在意极了!怎能不在意?
打从第一次听说商娇竟租住在安思予的宅子里,与他日夜相处时,他就对此事在意至今,却一直苦于没有立场,劝她搬离安宅。
更何况,从初次见面,他就知道,这个安思予对她也有着同样深重的爱恋。
他一直为此事不安、焦急,即便面对睿王与商娇的亲密,这样的情绪都没有如此浓烈。
就仿佛……他与他,是天生的敌人。
而如今,她已是他爱的人,注定今生要与他携手共度,他此时劝她搬离安宅,有何不对?
但商娇却犹豫了。
她想起这一年时间以来,在安宅的点点滴滴。
安思予的豁达温和,知书达理,睿智多谋……还有他待她的温柔包容……
还有安大娘,那么疼爱她,顾惜她,舍不得她做一点重活,每每她想帮她洗衣烧饭,却总被她吆赶出去;每每有好吃的,总是第一个想到她……
她今世穿越过来,本就孤独,如今好不容易得了如同家人的安氏母子,却又要生生分别……
她不舍,她真的很不舍!
可是,她也知道,若她坚持,子岩会不安。
很不安!
不知为何,她总有这种感觉。觉得陈子岩,似乎对安思予存着莫名的敌意。
这敌意从何而来,她说不清,道不明。
但她知道,也许她确是该做个了断了。
毕竟,子岩才是她爱的人,是她今生想要共度一生的人。他为她做了这么多,她不能让他再这样为她不安。
想到这里,她执起子岩的手,轻轻点了点头,“好,子岩,我答应你。我会搬出安宅……但现在找房也需要时日,你可不可以……宽容我一些时候,待我处理好一切再搬出来?”
陈子岩听商娇这般承诺,心中的一块大石落了地,脸上终于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
反手将她的手握紧,他点头道。“好。娇娇,我希望你别让我等得太久。”
……
卷三 满城春,欢情薄,莫道缘份是与非 130、锦匣
130、锦匣
辞了陈子岩,商娇心情沉郁地回到安宅,常喜正在院中哼着小曲浇花,见商娇面色不佳地从外面慢慢回来,立刻扔了水壶,飞奔到商娇面前。
“小姐,如何如何?那陈东家还是不肯原谅你么?”她急切地问,语气中,有一丝掩也掩不住的兴奋。
商娇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未曾察觉常喜的异常,摇了摇头,抬眼看院中,安氏母子都不在,便问:“安大哥和大娘呢?”
常喜便一指里屋,“他们在屋里呢。”边说,她边凑近商娇耳畔,神秘兮兮地道,“也不知为何,你刚走不久,安大娘便与安大哥起了争执……”
“起了争执?”商娇有些疑惑。这对母子感情如此好,怎会起了争执?“你就没有去看一看,劝上一劝?”她反问常喜。
常喜一耸肩,没心没肺的样子,“谁知道他们怎么了?我一个外人,总不好去劝吧?”
说罢,常喜重新捡起地上的水壶,又重新给花浇起水来。她似乎遇到什么欢乐的事,唇角竟还挂着一抹笑意。
商娇哑然地看了她一会儿,抬腿便往里屋安思予的房间而去。
甫入里屋,商娇便看到安思予正抢夺着安大娘怀里的一样物什,俩母子你抢我躲,正拉扯得不亦乐乎,全然没注意门口的商娇。
“安大哥,安大娘,你们在做什么?”商娇站在门口,问。
正在拉扯的俩母子便顿住了。趁着这个工夫,商娇方才看清,在安大娘怀里的,是一个小巧的,精致的锦匣。
“没,没什么……”安思予正答着商娇的问话,安大娘却挣出了儿子拉扯住她的手臂,立刻向商娇走了过来,怀抱着那个锦匣,一把将商娇的手腕拉住。
“娇娇,你来,大娘有话要跟你说……”
“娘!”安思予突然迸出一声厉喝,竟是前所未有的凌厉,将门前两个女人皆吓了一跳。
屋子里,倏时安静了下来,静得连一根针落下都听得到声响。
商娇完全不意素性温和的安思予竟也会这么大的脾气,一阵怔然之后,她颇感莫名其妙地问:“大哥,大娘,怎么了这是?”
安大娘拉住商娇的手,回头看自己儿子,苦口婆心地劝:“儿子,娘这是为你好啊……”
安思予却不理,径直上前,看向安大娘抓住商娇的手。“娘,你先去上工吧,我与商娇谈谈。”
安大娘便似乎满含期待地看着儿子:“那?”她看看商娇,又看看安思予,目光热切中,有带着一丝犹疑。
安思予便显得很是疲惫,无力地点了点头。
安大娘立刻便雀跃起来,连连应声,放开商娇的手,将锦匣放到房间的小几上,目光又在二人身上来回看了一番,方才出了房门。
商娇疑惑地看着此间这对母子打的哑谜,全然不知其意。直到安大娘走远了,她方才扬声问安思予:“安大哥,大娘这是怎么了?你们刚刚在争执什么?”
边说,边伸长脖子,想去看几上的锦匣,有些好奇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安思予察觉到她的目光,急忙返身,拿起锦匣就去拉抽屉,“没什么……对了,你与陈东家谈得怎么样了?”
商娇便又郁闷了起来。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告知安思予:“今天的事,子岩倒是原谅我了。但他……要我搬出去,另外找一屋子……”
安思予阖上抽屉的动作便顿了顿,但立时又回复了正常。
“也好啊!”他淡淡地笑道,压下心中泛起的,快要浮到眼里的阵阵苦涩,“你现在与陈东家在一起,总与我们住在一处,也确是多有不便……更何况,今日的事,也确实令他误会了。”
商娇便烦躁起来,挠了挠头。
“可是我却一点也不想搬啊……我与大哥还有大娘,我们相处得这么好,你们就像我的亲人一样……”她越想越不自在,心头闷闷的,像压了一块千斤巨石。
安思予长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来,轻轻抚了抚商娇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