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要弄到一万两银子,这对现在只拿月俸的商娇来说,无疑比登天还难。
所以,商娇嘴上虽从来不说,但心里到底总惦记着这件事。
所以,当大魏安插在柔然王庭中的探子第一次回话,将有关阿那月公主所有事情详细禀告,继而让商娇发现,自己与阿那月如此相似之后,她便与睿王私下达成了一笔交易。
她以一万两的价格,以自己为饵,诱取阿那辰的亲近,再将消息由探子转给阿那月,引起她的嫉妒与注意,从而瓦解二人之间的坚冰,打消了魏宋两国联姻柔然的计划。
终于在今日,成功将阿那月这朵草原之花,留在了草原上。
只是,这每一步行来,都是如此之险。
幸好有睿王天衣无缝的默契配合,她的计策才能一步一步进行下去。
方才有了今日,三国维持现状的局面。
这一万两,商娇觉得自己受之无愧。
想到这里,她将银票重新小心叠好,捂紧襟口,兴高采烈,眉开眼笑的径往陈子岩的营帐去了。
“东家,东家,你在吗?”
蹦蹦跳跳地来到陈子岩的住处,掀开帐帏,商娇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满是喜悦的往内张望。
却见陈子岩正坐在案前,与身旁的叶傲天一坐一立,正在商讨回程的安排事宜。见到商娇掀了帐帏探头探脑往里张望,他面色沉沉地扫了她一眼。
“出去!”一声喝斥,声音全然冰冷,温柔的神情不再。
商娇满腔的兴奋便如冰水浇头,倏时熄灭得只剩几点火星。
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平日里一贯温和的东家,今天怎么发这么大的脾气?
商娇不解,只能呆愣在原地,疑惑地看着陈子岩,强笑着嗫嚅道:“东,东家,你怎么了?”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或是东家对她有了什么误解?
“咳咳……”正当她惊疑不定时,一旁的叶傲天却识趣地合上了公文,清咳两声,对陈子岩道:“东家,我这便出去了。”
说罢,也不待陈子岩答话,他抬头看看商娇,又向她飞了个眼神,示意她与陈子岩小心说话,方才颇不放心地大步迈出了营帐。
营帐中,便只剩了陈子岩与商娇二人,面面相对,却一个莫名其妙,一个面色冰冷。
商娇掀着帐帏等了许久,见陈子岩只是面色冰冷地整理桌案,也不理她,料想自己肯定惹陈子岩不痛快了。但又拿捏不准是何是惹得他如此大动肝火,心里不由得一阵打鼓。
轻挪脚步,她索性进了营帐,走到陈子岩身边,讨好的笑着,怯怯唤他:“东家?”
陈子岩却似没听到般,仍旧不理会她,一径只整理书案上的公文与用具。
商娇碰了一鼻子灰,颇觉尴尬。咬唇沉默了一阵,她伸手入怀,将一张银票放到了桌案上。
陈子岩正在整理桌安的手便顿住了。一双眼盯着那张银票,许久许久,有些阴沉地抬起头看向商娇,沉声问:“这是什么?”
商娇忙咧嘴强笑,答:“一万两银子的银票。我还给东家的……”
“我是问你,这银票哪儿来的?”陈子岩蓦地高声打断她,隐有怒意在脸上浮动。
卷三 满城春,欢情薄,莫道缘份是与非 113、辞退
113、辞退
商娇从未见陈子岩对自己这般高声过,在他的高声质问中,她轻轻抖了一抖。
不敢看陈子岩审视的目光,她低下头,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般纠着手指,喏喏道:“睿王给的……”继而又马上抬头解释道,“不过东家你放心,我没有做任何有损商行名誉的事……这是我与睿王达成协议,我助他将阿那月留在柔然,不让宋国与柔然联姻。他则许我一万两银子,让我能有钱还给商行……”
“所以,”陈子岩伸手拿了那张银票,唇边咧开一抹嘲讽的苦笑,慢慢站了起来,与商娇对视道,“你今日在柔然的御宴之上所做的一切,那般卖力的演出,便都是为了这一万两银子?”
“……”商娇一时便无言以对。不知为何,在陈子岩的质问中,她竟不由得心虚起来,再次低下头,不敢言语。
陈子岩掂了掂手里的银票,心里一时也不知是何滋味。
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它!因为这一万两银子!
当初救她,只是出自他的本心,他不能让她在他眼前,被人这般侮辱、毒打,以身抵债……
却从未想过要她偿还,要她报答!
在他的心里,她比这一万两银子不知重逾多少倍!
可她呢?她在想什么?为了这一万两银子,竟甘心受人利用摆布,沦为上位者的棋子,以自己去引诱宁王……
只为这区区一万两银子?
那自己这二十多天来的夙夜忧心,辗转难寐,担忧挂念……又是为了什么?
不由想起今日午宴,他坐于远处,看着她身着一身红衣而至时,心内是如何的震惊;看着她在一群皇亲贵戚面前蹁然起舞,在宁王面前极尽诱惑时,心里是如何的忧急如焚!
他以为,他快要失去她了。
他以为,她喜欢上了宁王,她会离开他,从此留在草原,留在宁王身边。
再不会随在他的身后做他的“小尾巴”,再不会看到她扬着一张笑脸,听她唤他一声“东家”……
尤其,当她唱着那热情火辣的情歌,手捧着哈达向宁王而去的那一刻,他的心,几乎快要炸裂,快要死去!
若非随在一旁的叶傲天一直强按住他的手,他今天当真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可是现在……
她竟告诉他,她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这一万两银子?
一时间,苦味漫上陈子岩的心头,他不知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摇了摇头,他苦涩地开口:“商娇,你让我觉得,自己简直就像一个笑话!”
说罢,他看也不看商娇一脸震惊的模样,反手一扬,将那张银票狠狠地甩在了她的脸上。
银票不重,但商娇却觉得,那张纸甩在脸上,犹如自己被人重重的在脸上扇了一巴掌,一时头晕眼花,全然蒙怔。
“东,东家?”她扬头,惊疑地、急急地在陈子岩脸上梭巡,企图弄清陈子岩为何生这么大的气。
陈子岩几步走近商娇,愤然地看着眼前这个还不及自己下巴高的小女子,只觉得似有一股灼热的气流在周身乱转,让他只觉得自己的胸口快要炸裂开来。
“商娇,”他缓缓开口,语气却充斥着沉重与怒意,“自今日始,你不再是我陈氏的雇员。从柔然回去之后,我会给你解聘的书函。你……今后好自为之!”
“东家!”商娇甫听这话,吓了一大跳,全然不敢相信地仰头看陈子岩,又惊又急。“东家,你这是怎么了?我没有做任何有损商行名誉的事啊,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陈子岩厉声打断她,质问道,“你只是帮睿王处理了一件棘手之事,顺便从他那里拿到一万两银子还我,是吗?”
说到这里,陈子岩喘息一声,摇了摇头,伤心地道,“商娇,你当真是在践踏你我的情义……我救你,只是出自本心,是因为我们不仅是主雇,更是朋友;是因为我觉得你值得!可是你,到底不懂我的心……”
说罢,陈子岩再不理她,径直转身背对着商娇,冷然地道,“你走吧!我陈氏没有你这样的员工,没有你这种烟视媚行,以求目的,不择手段的员工!你走!”
烟视媚行……
为求目的,不择手段?
商娇呆呆站在那里,只觉得今日的陈子岩是如此的陌生。
那般的吐词犀利,字字皆如锋利的匕首,插在她的心口,血花飞溅。
她只是不想欠他,她只是想要与他对等,如此而已……
怎么在他眼中,就错得这般离谱?
眼中,不由得泛起泪光。有委屈,有无助,有屈辱……
她红唇微动,上前一步,看着陈子岩的背影,又问:“东家,我在你心里,当真便是这般的女人么?”
陈子岩长长吸了一口气,又长长一叹,也不答她,仍是重重的两个字:“你走!”
一瞬间,商娇便觉得面上一热。那眼里的泪水,终还是忍耐不住,倾洒而出。
深吸了一口气,她尽力抚平自己的情绪,尽力维持自己那仅有的,可怜的尊严,道:“好。我走。回大魏后,我自会向东家请辞。”
说罢,她再不多言,转身,抚着脸上的泪,飞快地掀帘离去。
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让她看不清脚下的路,亦看不清面前的不断闪现的人影。抹着脸上冰冷的泪水,深一脚浅一脚地正朝营地外奔去,忽然便与一人撞成了一团。
“哎哟!”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骂,“你谁啊,走路不长眼睛么?”
抹开脸上眼中的泪水,她看到眼前那张熟悉的胖脸,竟是刘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