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话还没出口,就见他家主子淡淡的转身,无所谓的道:“时间差不多了吧?衣裳都准备好了吗,让白芷帮我换上,咱们赴宴去。”
满肚子的劝慰无处发泄,无涯一步三回头的走了——他怎么觉着,他家主子越是平静,他就越提心吊胆的呢?
撵着落日的余辉,一架普普通通的马车安静的驶出拾慧馆,端坐其中的江浅夏衣着华丽异常,但因为面无表情的脸,看起来不像活人,更像一尊华丽精美的木头人偶。
此时的皇城门口已经热闹非凡,诸位大人和诰命夫人们的车架一个赛着一个华丽,在入宫的宫门前停的满满当当,人声鼎沸,互相打着招呼。
丞相宇文轩作为文官之首,身边自然围了最多的人,可他的神情却带着点让人捉摸不透的晦涩,不知在这大喜的日子里,到底有什么烦心事?
“宇文丞相,现在国泰民安的,您这是为何事忧心忡忡啊?”
别人不敢问的话,被户部尚书沈安用调笑的语气问出来,惹的一群文官接连起哄。
干笑着应付了两句,把围着的文官都散开后,宇文轩拉着沈安走到一边,小声道:“你是户部尚书,消息灵通,你知不知道那个老顽固刘恭能不能赶回来?”
莫名其妙的看他一眼,沈安稀奇道:“就算您跟那老顽固还有点交情,但也不至于这么惦记吧?他接了陛下的圣旨去彻查两湖救灾款贪墨案,在下边儿搅的那叫一个风起云涌,涉案的人太多了,他又不肯轻易罢休,怕还得有个小半年才能回来呢。”
虽然早就知道结果了,但宇文轩还是止不住的失落。
长长的叹一声,拉着不明所以的沈安的手拍拍,宇文轩语重心长的道:“多事之秋,多事之秋啊。沈安老弟,奉劝一句,今晚估计会有大事发生,千万要低调,不要惹火上身啊。”
“看您说的,今晚是宫廷年宴,除了群臣,就只有德高望重的八旬长者能入宫同庆,谁还能在这日子里给大家心里添堵不成?”
说到这里,沈安突然想起什么一样,抚掌大笑,“还好陛下准了常瑞贵女的假,不然她来了,怕还真可能闹出什么乱子来,哈哈哈哈!陛下圣明啊!”
“让沈大人失望了,这次咱们的陛下还不够圣明,你要是有意见,可以去找陛下说说,让他准了我现在就回去,不碍大家的眼。”
冷冰冰,没有一丝起伏的话语砸在沈安心头,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见鬼似的转身,就看见面无表情的江浅夏,用画了长拖尾的猫眼无波无澜的盯着他,愣是把他盯的鸡皮疙瘩爬满全身。
没有和沈安较劲的意思,木偶似的冲苦笑连连的宇文轩点点头,江浅夏转身就往宫里走。
但此时离入宫的时辰还差一点,大家都在外边儿等着皇上的宣召,就看她珠光熠熠的端着架子,完全无视了守在宫门口的禁军,直接大摇大摆的往里走。
“……贵女!常瑞贵女请留步,现在还不到时辰,要不您先在外边儿稍等片刻,和诸位大人聊聊,要是累了,小的先给您去搬把椅子?”
等她都往里走了好几丈才反应过来的禁军忙不迭的跑上前,陪着笑脸把人拦下,这边的动静马上惊动了所有人,外边儿等候的大人们也不聊天了,都等着看热闹。
“是陛下让我来的,要么让我现在进去,要么我回拾慧馆。”
木偶般平静的江浅夏和平常温和爱笑的样子那是不能比,甚至她暴跳如雷的时候都比现在这副样子要好得多。
被她没有一丝情绪的盯着,禁军头上的汗都快下来了。
“这,这不合规矩啊?要不小的这就进去问问?”
“行了行了,你们就放贵女进去吧,她不是可以随时出入后宫的吗?不碍事。”
生怕宴会还没开始就闹出什么大事来,宇文轩连忙上前做和事老。
禁军一想也是,连忙借坡下驴,恭恭敬敬的放江浅夏进去了。
人前脚一走,在外边儿等着的大人们马上炸开了锅,一个个议论纷纷的,都在互相打听,又是哪个不怕死的招惹了女夜叉,在年关口的找不自在呢。
京官偏傲,喜欢扎堆聊天,将门的稍微好点儿,外来的也都是兄弟,被拉到身边仔细叮嘱,该出场的时候跟在元帅后头就行,现在啊,就不要说话了。
被稍微“排挤”在外的述职文官,这次可算长见识,知道常瑞贵女的架子有多大,盛宠有多浓了。
要是换一个人敢这样,早被禁军拉去下大牢了。
“呵呵,萧兄,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常瑞贵女,确实是凶名在外,胡作非为的厉害啊!”
蹭在两湖赈灾时和江浅夏有过交集的萧雨苦笑连连,看这架势,今晚这顿饭,难吃咯……
第382章、要看就好好看看
夜宴入宫的时辰到了。
文武百官让出通道,让鹤发鸡皮的垂垂老者们先由内侍搀扶着进了宫门,一个个坐上软轿抬着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剩下的大人们包括三位老帅和几位丞相,才带着排好队的百官,跟在老者们的后头,慢慢往里走。
夜宴所在的宫殿十分威严奢华,老者们被安排在偏殿由内侍和宫女们伺候着,比较随意,官员落座正殿,诰命夫人们,自然是去皇后那边的了。
进正殿的大人们刚走到门口,就看见独自端坐在里边儿,花枝招展的江浅夏,一个个愣是在门口堵了半天,才犹犹豫豫的往里走。
等人坐的差不多了,也开始就近闲聊了,在殿内伺候的内侍宫女们才齐刷刷的松了一口气——刚才只有贵女一人独坐的时候,这殿里安静的和灵堂也差不离了……
今天是过年的大宴,就是为了庆祝大干王朝又风调雨顺的渡过一年了,所以今天是不会讲什么正事,也不会处罚谁,就标准的你好我好大家好,一起乐呵乐呵,和后世的公司年夜饭差不多。
皇帝和长孙皇后两口子带着太子李薰联袂露个脸,长孙皇后自然的离开去招待诰命夫人们,李薰本来应该留下的,可一看自家先生那要暴风雨前的宁静,马上自觉找他老子要了慰问的活儿,带着他父皇赏给功臣的菜,去挨家挨户送外卖了。
老婆孩子都不管自己的跑了,李广孝心有戚戚的独坐在龙椅上,先说了几句场面话,然后再挨个点名,让朝中元老们起来说吉祥话。
反正吧,就是想方设法的不看江浅夏,也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就对了。
前头都挺好的,大家其乐融融的互相拍怕马屁,等李广孝心中大定,宣布大家可以放开吃喝,不必拘束之后,江浅夏“蹭”的站起来了。
前一秒还歌舞升平呢,她这一站起来,殿内跟被人按了暂停键一样,端着酒杯的、夹着菜准备往嘴里送的,都保持姿势僵在那儿,只有眼珠子灵活的追谁着江浅夏的身影,准备看戏。
“咳,常瑞,你是有什么事吗?”
李广孝语带劝诫,但却莫名的透着点底气不足。
江浅夏“精致”的扭头看他一眼,极其淡定的道:“陛下,微臣吃完了,想先回去了。”
无言以对,发不出火来,因为每个小桌上的饭菜都是提前放好的,所以她在百官们之前进来后,竟然真的赶在开宴前,把一桌子菜吃的七七八八了……
“……常瑞啊,你看今日百官云集,也有你许多叔伯在场,你最近多待在拾慧馆,也不曾多加走动,是不是先陪老元帅们好好喝几杯?”
理直气壮的把三位老帅拉下水,弄的今天特意低调的老帅们白眼不断,又不好当场拆台,只能尬在那儿干笑。
“回禀陛下,微臣是女子,不胜酒力,想来叔伯们也不会介意的。要喝酒,等古黎回来了,我让他替我向各位叔伯请罪,现在就先告退了。”
江浅夏是边说边走的,话说完,人都快走到大殿门口了。
李广孝伸着手半站起来,飞快的想着还有什么理由能留人时,正主总算开口了。
“呵呵,久闻常瑞贵女嚣张跋扈,今日一见,比传闻还要过分许多啊?”
猛的停住脚步,江浅夏慢慢扭头看向说话之人,一双泛着幽光的眸子闪了闪。
“萧、王、颜、崔,你是哪家的。”
说话之人愣了一下,抚须畅笑,“萧兄你看看,我们四家还是有点名声的嘛,这不,连常瑞贵女都知道咱们了!”
不等萧雨接话,那人颇为傲气的抬着下巴,以长辈的姿态坐着随便举了举酒杯,笑道:“老夫崔玉树,你既然能数得出四大士族的姓氏,那想来也知道老夫是谁吧?”
没接他的话茬,江浅夏顺着他往旁边扫去,看见了头都快插到桌子下边儿的萧雨,和另外两个颇有气度的中年人,如果没有意外,就是这次四大士族来的另外两人,王正德和颜居了。
“我本来今天不用来参加夜宴的,可以在拾慧馆里和老友们相聚,带着不回家的学生放炮仗看舞龙,再找个山顶放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