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老爷子安慰道,“父女连心,老哥惦记女儿,多思多虑也是人之常情啊。”
王姑父笑了笑刚要附和,却突然想起一事,惊呼道,“坏了,蓉姐儿怕是不知家里教头反叛的事吧?若是她找去联络之地寻人帮忙,岂不是自投罗网?”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众人都是惊得白了脸,急得直搓手也没有办法。
董平也是为这事心焦,但如今就算插上翅膀也不可能立刻追上姐姐告知此事,只得安慰几个老人,“爹,你们放心,想必姐姐也不会那么巧合就找去滨州。就算当真事有不顺,以姐姐的聪慧,必定也会轻易发现其中不妥之处。”
“但愿,老天爷保佑啊!”几个老爷子都是叹气,无奈他们已是年老,就是再担心也没有半点儿用处,反倒还要儿女们费心保护。
“我们已是平安抵达,其余之事以后慢慢安排就是。你还是安排食水,赶紧返航吧,许是刘家商船有事在哪里耽搁了,路上就追上了也说不定呢。”董老爷越想越害怕好不容易逃得大难的女儿再度遇险,催着儿子赶紧撵去帮忙。
其余几老也是开口附和,“就是,我们会严格约束家里人,一定好好躲在这里。你尽管早些回去吧!”
董平其实早早就吩咐下去了,他比谁都着急早日赶回大齐去寻姐姐。听得这话,他起身郑重给几位老人行了礼,然后就匆匆出去张罗安排了。
一夜忙碌,待得天色,两艘赤马舟上已经装上了足够的淡水和食物,董平等人再次冲进了薄雾未散的大海。董老爷子几个站在栈桥上,都是心头沉甸甸的。陈家大儿上前禀报,“老爷子,家里的船停在这里太扎眼了,我这就带人换个避静地方了。”
曹老爷子点头,还想嘱咐几句,结果就见曹婆子和曹姑母带着杜鹃几个远远跑了来,他于是赶紧迎上去,低声说道,“你们不在院子里准备饭食,跑出来做什么?”
曹婆子抻着脖子往海上张望,见得家里的大船走得只能看见两个小小的黑点儿,于是恼道,“你这死老头子,怎么不让平哥儿多留一会儿。我还有好多话没嘱咐他呢,若是得了蓉姐儿她们平安的消息,可让他早早捎信儿过来啊!”
“放心,这话我早说过了。再说,蓉姐儿已经留信儿了,她平安无恙,哪也没伤到!”
“真的?”一众老少女子们喜得齐齐喊出声,围着曹老爷子就问开了,“蓉姐在哪呢,怎么不早给家里送信?”
曹老爷子被吵的头疼,也怕招了人眼,于是赶紧劝着众人回去宅院里再细说。
不说众人在岛上如何开始新生活,只说董平一路催着船工们日夜疯狂赶路,但无奈相距太远,他每到一个停靠处都要亲自带人上岸打探,得到的消息都是刘家船队过去多日了。
董蓉完全不知弟弟在她的身后拼命追赶,反倒一心盼着自己乘坐的商船跑得越快越好。一晃儿,她出海也有三月了,想必弥勒教对她的搜捕早已松懈许多,夫君的下落怕是也有消息了。她心里像长了草一般,日日都要站在船头张望,活计也抢着多做,不为别的,就为了忙起来,就不会急得喘气都冒火了。
如此又过了半月,这一日午饭时候,刘三爷见到自己桌子上差点儿摆不下的各色吃食,举起筷子犹豫着不知先夹哪一盘才好。末了,叹气问询刘管事,“她这会儿在哪呢?”
刘管事自然清楚这个“她”是指谁,于是赶紧应道,“曹娘子又去大灶间帮忙了,刘厨子如今就是个摆设儿,收了工钱还不必做活儿,日子过得太清闲了。”
刘三爷皱了眉头,放下筷子吩咐道,“去请她过来,就说我找她一起用饭。”
“是,三爷。”
刘管事腿脚很快,不到片刻就引着董蓉上楼来了。董蓉在大灶间里闷了好半晌,额头蒙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子,这会儿被海风一吹,倒有些凉爽之意,她于是笑问道,“三哥,我正忙着,灶间里也留了饭菜,怎么又喊我一起用饭?”
正文 第十九章 回归
刘三爷指着摆满了各色菜品的桌子,打趣道,“再不喊你来帮我分担一些,我怕上岸回家就没人认识我了。我家两个小儿女一定会说,走的时候是爹爹,回来的时候怎么变成肥猪了?”
他这般拿自己开玩笑,果然逗得董蓉笑得咯咯有声。
先前两人也不是没一起吃过饭,所以,董蓉也不客气,洗了手就坐到了刘三爷对面。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吃喝,一顿饭比往常所费时间长了很多,但菜色却只吃了不到一半。董蓉扫了一眼依旧满满的菜盘,也觉有些心疼,暗暗盘算着以后不能再闷头不顾,这般浪费吃食了。
刘三爷见她如此模样,猜得目的达成,于是挥手示意刘管事上前,“把剩菜端下去吧,让人泡壶好茶来。”
刘管事应了,转身招手示意守在角落的丫鬟上前,很快就清理了桌子,又端了一壶热茶放在窗前的雕花檀木小几上。
董蓉手里捧着一只青花小茶碗,一边喝茶一边望着远处海天,良久之后扭头同刘三爷道谢。
“三哥,我知道你请我一同用饭的好意,以后定然不会如此糊涂了。”
刘三爷无所谓的摆摆手,扫了一眼她瘦的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脸,略带怜惜的责怪道,“船上倒是不差这些食材,只是怕你这么累下去,对身体有碍。想必你上岸后,还有许多事情要忙,这时候正要养精蓄锐,怎么反倒整日奔忙?”
董蓉心里感激他待自己一片赤诚,低头真心道谢,“多谢三哥劝诫,我以后不会了。”
刘三爷点头,想了想还是问道,“咱们相识也有几月了,你若是有何难处,尽管说与我听。我们刘家在大齐也算有些势力,你就是身负血海深仇,我想必也能帮上一两分。”
“三哥,”董蓉心下有些犹豫,但想想自家全面退守的局面,还有无所不在的弥勒教众,她还是把倾诉之意忍了回去。
“不是我不信任三哥,实在是事关重大,我的仇家势力极强。若是三哥是个游侠还好,我定然请三哥帮忙,但三哥身后还有刘家,若是不慎连累家族遭难,这让我心如何过意得去。所以,三哥的好意,小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但还是不要追问了,小妹家里如今也有了准备,定然不会再像先前那般吃亏了。”
刘三爷听她如此说,也不好再劝说,只得应道,“那好,再有大半月就要回到大齐了。到时候,你若想离开,一定要同我说一声,不可突然离开。”
“当然,三哥是小妹的大恩人,小妹怎会做出不辞而别的失礼之事?”
两人说着闲话儿,喝着茶,海风轻轻吹进窗口,晃动着窗边的纱帘。远处海天连接一处,碧蓝幽深,偶尔有海鸟在船侧盘旋鸣叫,不知名的大鱼跃出海面,一切都是那么平和宁静。董蓉难得暂时忘记了身上背负的仇恨,同刘三爷说起了那些关于海的童话故事。刘三爷听得有趣,也捡了几个听闻过的趣事,一时间两人倒是说得热火朝天。
日出日落,转眼又是二十日过去了,船队遇到的中型渔船越来越多,这也预示着陆地就在不远处了。董蓉早把小小的包裹收拾好了,一些用不到的针线盒,胭脂水粉啊,都送给了两个厨娘。她只留了一些碎银和两套换洗衣衫,另外又找刘管事要了一套小管事们常穿的蓝布衣裤。
待得众人因为看见地平线而欢呼雀跃的时候,她就默默用布条缠了胸口,换上蓝布衣裤,绑了男子发髻,然后把包裹背在身后准备下船了。
刘三爷许是早料到这一点,坐在前舱里等候,待她进来就仔细上下打量半晌,末了笑道,“怪不得这些时日你就不曾刮眉描画,原来是为了扮成男子装束。”
董蓉学着农家后生的模样,憨憨一笑,抱拳行礼,粗声粗气应道,“刘三哥,小弟这就要告辞了。此去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刘三爷哈哈一,想起这几月两人相处比兄妹还亲,倒有些舍不得,再一次劝道,“妹子,你不如随船一直到福州再上岸吧。我们刘家经营福州多年,就是官府那里也能说上话。”
董蓉却是摇头,她越是感激刘三爷一路照顾的恩德,就越是不肯再连累他,“三哥不必多说,小妹在这里上岸自有考量。若是将来家里事情了了,小妹一定去福州探望三哥。”
“那好,既然你都思量妥当了,我也不多说了。”刘三爷一摆手,示意刘管事端着托盘走上前来。他当先拿起一把半尺多长的匕首,“唰”得一下拔开刀鞘,露出里面寒光凛凛的刀锋,正色说道,“我对妹子的仇家也有些猜测,你此去定然会有危险。这把匕首赠你防身,关键时刻许是能护你一时平安。”
董蓉眼里闪过一抹喜色,她双手接了过去,仔细翻转看过,赞道,“真是一把好刀,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着话儿,她就把匕首合上,插进了右边的靴子里。
刘三爷点点头,又从托盘上拿过一只小小的棉布护腕,护腕上缝制了一个个小小的口袋,口袋里插着一些五颜六色的扁瓷瓶。董蓉好奇,问道,“这又是什么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