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平松了口气,刚要再说话,不想一直在发呆的董蓉却是突然抱紧他大哭起来,“小弟,你怎么也来了?你不是去出任务了吗,难道你也死了?”
董平被姐姐搂得差点喘不过气,又听这话问得没头没脑,于是赶紧拉开她小声劝慰道,“姐,你别怕,平哥儿来了,有事咱们一起商量啊。”
平哥儿?不是军军吗?
董蓉疑惑的抹了一把眼泪,忙不迭仔细打量起眼前的俊秀少年。只见他眉色如墨,双眸有神,鼻梁高挺,唇红而薄,是个十足十的俊秀美少年,当真同她自小相依为命的弟弟长相一般无二。只是再细瞧几眼就会发现,两人的气质却是完全不同,这少年神态文雅中带了三分青涩,而她的弟弟却因为常年当兵,性情极是坚毅果决。
难道她认错了人了,又是一场空欢喜?
董平见得姐姐兀自发呆很是焦急,想了想就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姐,你相信我!五年,不,三年内我一定考中举人,到时候风风光光把你接出去。姐,你千万别想不开,你若有事,剩下我一个怎么办?”他说着话,想起这些年姐弟俩相依为命的日子,眼泪忍不住也噼啪掉了下来。
四周看热闹的村人虽然听不清董家姐弟俩说了什么悄悄话,但眼见两人哭得这般伤心,一时都起了恻隐之心。有那年纪大的老汉就开口说道,“曹老弟,曹弟妹,这董家丫头突然换了地方过日子许是还不熟,这才有些没定心,你们也别太难为她了,毕竟柱子以后还要这丫头照料呢。”
正文 第三章 窘迫的现实
有人开了口,其余村人自然也纷纷跟随劝慰起来。曹婆子涨红了脸还想辩解两句,曹老头儿却是扯了她一把,然后拱手同村人行礼道谢,末了又把董蓉姐弟请进了自家院子。
董平不是傻子,他匆匆赶来替姐姐挡了“灾”又挣到了村人的同情,自觉已是收获良多,若是再拿着架子把曹家人得罪狠了,那以后姐姐的日子只怕会更难过了。
他弯腰给曹老头曹婆子行了大礼,口口声声说自己一时心急失了礼数,请长辈不要见怪。曹老头儿曹婆子见他这般,心里就是再不痛快也得揭过去了,虽说论亲疏,董平算是晚辈,但他可是自小读圣贤书的人,岂是乡野之人可比。
曹老头儿扫了一眼笑呵呵的傻儿子,赶紧客套两句就拉着曹婆子回了堂屋,留下董家姐弟坐在厢房里说说体己话儿。
董平上下仔细打量着两日未见的姐姐,眼圈儿忍不住又红了,哽咽道,“姐,你受苦了。”
董蓉抬手替这瘦弱的少年擦了眼泪,心下甘苦掺杂。也许真是她太贪心了,老天爷送了她这枉死的孤魂来到这陌生的世界重生,想必已是难得开恩,怎么还会再把活得好好的军军送来陪她呢?
当初为了那负心汉忽视了真正关心她的弟弟,甚至还曾恶言相向。如今在这样陌生的世界,还能见到同弟弟容貌一般无二的少年,甚至同样称呼她姐姐,给予她一个补偿的机会,这已经是件极幸运的事了,她真的不该要求更多…
董平见得姐姐一再走神,心下很是不安,他想要再多劝几句,但无奈早起偷跑过来已是冒了风险,若是再耽搁下去被后母发现,她就又有理由把家里所有活计都压在他身上了。他不怕苦累,就怕没有时间读书,朝廷开恩,秋日时又要开县试,到时候他一定要考个秀才回来。然后再苦读两年,进京科考,入仕当官,他要所有欺负过他们姐弟的人悔断肝肠!
想到这里,他狠狠心猛然站了起来,“姐,我回去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过两日我再来看你。”
董蓉一时间也不知道同这新弟弟说什么好,只得点头送他同曹家老两口告辞,然后又回了厢房继续发呆。
有句极高深的话怎么说来着,存在即合理。不管是什么原因,她已经来到这个世界,而且绝对回不去了,那就只能打点精神好好活着了。前世在那般冰冷的钢筋丛林里挣扎生存,她早练就了超强本领,想必只要她够努力,一定也会在这里过上好日子吧。
她正这般琢磨着,不想下身突然一凉,原来月月到访的亲戚又上门了。她赶忙爬到炕尾翻开一只青色小包裹,待得拿出两条深灰色的布带子,这才突然醒过神来。这抖一抖就要掉下一层草木灰的东西,难道真要同她紧贴个三五日吗?只是想想,她就忍不住想要咧嘴。可是,不用这个又能有啥办法,别说去哪里找棉花和棉布自制“护舒宝”,她现在就连换洗的衣裙都没有,当真是名副其实的一穷二白。
说到底,不管她以后想在这个世界做什么事,想过什么样的舒心日子,没有银钱傍身都是万万不成的。原本还觉千头万绪难整理,如今都得放到一旁,还是先琢磨怎么迅速赚点儿钱改善生活吧。
不提董蓉如何一边琢磨生财大计一边痛苦的与草木灰亲密接触,只说傻柱子随着看完热闹的村人们一起溜溜达达出了自家院门。有那村人拉着他打趣道,“柱子,又去冯大夫那里啊?你都娶完媳妇儿了,以后就不用上山采药了吧?”
傻柱子甩开那人的手,瞪眼嚷道,“不行,我要卖药赚银子!我娘说了,娶了媳妇儿还要生儿子呢,以后我儿子也要娶媳妇儿!”
众人瞧他一脸认真模样都是哈哈大笑起来,当然那笑声里有多少善意,多少嘲讽就没人知道了。毕竟一个傻子能娶媳妇儿已是曹家祖坟冒青烟,若他再传宗接代,香火不断,那可着实惹人嫉妒了。
傻柱子不理会众人的笑闹,一路溜达很快就到了东山脚下的小院子,他连门也不敲一下就走了进去。
小院儿里,一个身穿青色长衫的老头儿正在翻晒着竹匾里的草药,扭头见得他进来就笑着招呼道,“怀德来了,方才村里怎么吵得厉害,是不是你闲着无趣又拿谁取笑了?”
傻柱儿随手关了院门,回身之时脸上已带了三分笑意。这笑意就像春日里第一缕春风,迅速融化了冰雪。那先前现于众人眼前的憨傻模样,不知何时消失的无影无踪。虽然衣衫还是那套衣衫,眉眼还是那双眉眼,但偏偏望过去就是让人觉得通身的贵气从容,俊逸不凡。
冯大夫忍不住停了手下的活计,心下叹息不已。他虽是自小看着这孩子长大,亲手教他学文习武,但到得如今,还是忍不住时时被他的过人风姿所惑。他这个半百老者尚且如此,可以预见,若是它日被那些年轻女子见到庐山真面目,定然会疯狂痴缠不已。如此,他也对得起那人的重托了吧?
正文 第四章 人前人后
慕容怀德眼见自家先生又望着他怔愣失神,怎会不明白他又想起了什么。他的眼底迅速闪过一抹复杂与钦佩,一个男人为了一句誓言,为了一个不爱他的女子,放下功名利禄,放下娶妻生子的圆满,甘心情愿隐居在这穷乡僻壤多年,这要多深重的情感才足以支撑他度过几千个日夜?那个人又是何其自私…
“先生怎知又是我惹事,先前不过是怕村人起疑,偶尔寻事解闷罢了,怎会日日如此?倒是先生您今早可喝过药汤了,头疼好些了?”慕容怀德一边扶了先生到院角的石桌边安坐,一边笑着问起琐事。
冯大夫听得这话却尴尬的咳了两声,遮遮掩掩应道,“嗯,我这头疼是老毛病了,你就别惦记了。”
慕容怀德还要说什么,不想小药童清风正担着两桶水从院外进来,见得师徒两人坐在桌边就嘻嘻笑道,“柱子哥,我听人说你家小嫂子逃跑了?”
冯老大夫一听这话眼睛也亮了起来,跟着追问道,“董家丫头逃跑了?是不是你装傻欺负人家了?”
慕容怀德眼见这一老一小都是满脸放光等着听八卦的模样,心下极是无奈。他伸手在清风的头上弹了弹,笑骂这被他看做师弟的少年,“平日少同村里那些三姑六婆闲话儿,平白被她们拐带坏了。那套伏虎拳,你可练熟了?若是下次考校,你再输给乙八,看你脸面往哪搁?”
清风听得这话好似被人踩了尾巴,那里还顾得抠问八卦,握着拳头嚷着,“绝对不会,我输给谁也不会输给一个丫头片子,我这就去练拳。”他说完就一阵风似的跑掉了,水桶晃荡间撒得院子里处处都是水花儿,也惹得那师徒俩好笑不已。
今日天色晴好,细细碎碎的阳光从柳枝新发出的嫩叶间穿过,落在石桌上,斑驳而闪耀。慕容怀德端起茶壶给老爷子倒了茶,这才拿起桌角的几封信件。
待得拆开第一封才扫了几眼他就皱了眉头,略微高声唤道,“甲一!”
随着话音落地,那院外的大柳树上就跳下一个身穿暗绿紧身衣的少年,单膝跪地应道,“少爷请吩咐!”
慕容怀德手指在石桌上轻轻敲了几下,眉眼间的温和之色渐退,冷声吩咐道,“桐城主事潘德背主贪墨,断一手,逐!”
“是!”绿衣少年应下,转身就跃出了院墙,几个起落消失在山林里。
冯老手中的茶杯晃了晃,双眼盯着茶水漾起的涟漪,轻轻皱起了眉头。桐城主事背主虽然可恨,但断手之后却是连个铺面掌柜都不能再胜任,以后怎么养家糊口?他有心劝解几句,但瞧见自家学生冷冰冰的脸色之后,又把那些求情之言连同茶水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