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八,明年一定请三姐姐和四姐姐。”成靖宁说道。原本顾子衿的产期在四月中,只是在三月二十七那晚,天上突然闪下一道惊雷,劈中房前的老槐树,她因此受到惊吓,所以成靖宁早生了半个月。对成安宁姐妹两个,她依照沈老夫人的吩咐,保持着几分疏离。
一场尴尬圆了过去,课余时间就这么过了,书法课依旧是班氏上。她精通四书五经和书法,但在讲课上有所欠缺,不过书法课倒比文化课上的好。在成家,姑娘们文化课可以不过关,但必须写得一手好字,因此所有姑娘都学得十分认真,一笔一划都写得像模像样,这时成靖宁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
正午成靖宁原打算回琼华院用午膳,不想荀太夫人屋里已经摆好了饭,让学堂里的姑娘都去。能坐十人的大圆桌上摆满了佳肴,荀太夫人说不必客气,让八个后辈陪她坐一桌一起吃饭,不必拘束。
成安宁嘴甜,长得又美,很讨人喜欢,摆饭的少许时间,已把荀太夫人哄得笑声连连。成馨宁得了罗氏的叮嘱和妹妹的劝说,也时不时的说话凑趣。桌上坐的都是府上最尊贵的长辈和没成年的小辈,不遵循食不言寝不语那一套,是以饭间十分热闹。
成靖宁初来咋到,是荀太夫人重点关注的对象,问她能不能听懂班师傅讲的课,习不习惯学堂,以及和堂姐妹们相处的情况。成靖宁含笑一一答了,又有成安宁在一旁粉饰,荀太夫人心情更加愉悦,并且传达了以后上学期间都在景斓堂用午膳的意思。
下午是学女红和琴艺,女红成靖宁有基础,学起来毫不费力,不过琴艺就麻烦了。上一世她没接触过古琴,在音乐上勉强及格,学起来颇为吃力。成安宁古琴学得最好,很得从司教坊出身的白氏夸奖,见成靖宁学得吃力,自告奋勇的来辅导。对成安宁的热情,成靖宁只好接受。
一天的课量并不多,满打满算只有两个时辰,其余时间学生们自行安排,只要完成女师傅们布置的作业就成。一天下来,成靖宁算摸清了其余六位姑娘各自的侧重点,成玉宁曾是府上最受宠的姑娘,前途和行情最好,因此对这些能加分的功课并不上心,勉强弄懂就成。
二姑娘成康宁是三房嫡女,陆氏要求严格,在诗书和琴艺上最下功夫,虽然有几分傲气,学习时却极为认真。三姑娘成馨宁长期被庶母庶姐压制,十分娴静柔弱,走的是贤惠路线,女红、厨艺和书法最为出色,其余功课能打七十分。四姑娘成安宁和五姑娘成芙宁都是全才,每一科都十分出色。与谈笑风生八面玲珑的成安宁相比,加上庶出的身份,成芙宁则安静许多。七姑娘成芸宁,每堂课都很认真,但资质平平,算不上出色,不过一张嘴和一颗心却是极厉害的。至于八姑娘成雪宁,年纪小,看不出潜质,只恍惚的跟着学。
回到琼华院,沈老夫人和顾子衿一起问了闺学里的情况。成靖宁把白日里发生的事都说了,隐去成玉宁和成安宁之间的龌龊。“我古琴学不好,四姐姐还说要课下辅导我呢。”
“四丫头的确热心,她愿意教,你就跟着学,别辜负了她的一番心意。”二房的罗氏,沈老夫人心中还是同情居多。但成安宁让她捉摸不透,一年前还倔强偏执,有些愚蠢狠戾的小姑娘,怎么突然之间变得才高八斗八面玲珑了?她还记得成安宁九岁时,眼睛里的那股狠劲儿和恨意,那时候的她,不通文墨,才艺平平。
第23章 拜师
闺学上两日休息一日,今天休息,不过照旧得早起。病养好了,就意味这以后每天必须到荀太夫人那里请安。三房人来得整齐,除了福乐郡主李馥莹。看着风光满面的沈老夫人,荀太夫人心里暗暗叹气,这个家,终究无法平静。为了永宁侯府,为了成家,她必须多撑几年。四月二十八是药王菩萨的生辰,荀太夫人琢磨着带府中女眷到香积寺去进香。
荀太夫人的把戏沈老夫人如何看不穿,道眼下大祁大捷,得迎接成永皓回府,她的兄长令国公也回了京城,免不得要去拜访一番,府上还有诸多事物要忙,以着实走不开为由拒绝。今日闺学休息,沈老夫人怕荀太夫人留下成靖宁,抢先一步开口:“靖宁在绘画上有几分天赋,我请了一位擅长工笔画的师傅到府上教她。这会儿人已经到了,母亲,我和子衿领靖宁先回去了。”
沈老夫人请来的师傅姓顾,单名一个楷字,五十上下,整个人看上去仙风道骨,据说和顾子衿的娘家是同宗。是大祁朝鼎鼎有名的画家,年轻时曾是宫里的御用画师,最近几年半隐半退,在宫外开了一家画坊,开馆收徒。
沈老夫人和顾子衿找上门之后,顾楷本不太乐意,现在后宫中皇后和方淑妃争得厉害,太子尚未确立,皇后所出的四皇子和方淑妃所生的大皇子与丽妃所出的二皇子及柔妃的三皇子都在竞争储君之位,今上态度不明,所有皇子都有可能坐上那个位置。他着实不想和永宁侯府走得太近,储君之争,向来是鲜血淋漓尸横遍野。万一四皇子失败,他一介小小画师,难免受到波及。
不过顾子衿再三提同宗之事,又说自己女儿极有天赋,本着爱才之心才勉强上门。对初次见面的学生,顾楷难免要考上一番。
成靖宁本着参加艺考般的郑重,说了自己对绘画的见解,侃谈一番对工笔画的认识,末了交上自己这些时日的一些画作。工笔画崇尚写实,讲究形似,笔画工整,她只是一个初级入门者,年纪尚小,笔力虽显得稚嫩,但所画内容十分传神,在她这个年纪能画成这般已让人吃惊。这个学生是一块天资极佳的璞玉,精心雕琢之后定会大放异彩。
顾楷翻看完成靖宁交的画作之后,问道:“真是你画的?”
成靖宁犹如上课被点名提问般认真,说道:“是学生所画。因喜欢工笔画,所以在崖州的时候买了几本基础书籍自学。回京之后想继续学习,所以央求祖母请一位师傅。”
手里的三张画,不像出自一个初学者之手,顾楷对成靖宁的话半信半疑,决定再考她一考,“既然如此,那你即兴画一张,就画庭中的这棵琼花树。”
“是,学生领命。”成靖宁郑重地应道。小丫鬟搬来桌子,摆上作画所需的工笔和颜料等工具。成靖宁立于书桌前,执笔开始作画,仔细地勾勒琼花树的线条。顾楷饶有兴致的站在一旁看她作画,捋着胡须不住点头,基本功很扎实,对线条和色彩把控十分到位,看得出是个有天赋的孩子。
到正午十分,成靖宁才画完琼花树,顾楷拿到成品,已对眼前的小姑娘刮目相看。沈老夫人在一旁凑趣道:“顾先生,这个学生可还收得?”
顾楷连忙点头:“六姑娘的确是根好苗子,日后定会成为大家。”
通过顾楷的考验之后,定下学画的时间。由于顾楷行程繁忙,所以只在每月抽十二日到侯府授课,每堂课一个时辰。
“多谢先生!”能请到大师指导已是不易,更何况作画这事靠的还是天赋和汗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成靖宁当即朝顾楷拜了三拜,敬了茶,献上红包和拜师帖子。顾楷上座,受了成靖宁的礼,宣布门规后勉励她一番,拜师礼便成了。
成靖宁跟随顾楷学画的事很快传遍侯府,等到第二日上学时,与她交好的两个姑娘忙围上来探消息,一边询问画画的事,一边问顾楷的情况。“六妹妹怎么想起学工笔画?”成安宁十分的费解,她记忆里,成靖宁并没有接触过工笔画,更别说得到大师顾楷的认同。
“在崖州的时候就想学了,只是苦于没有师傅教。”成靖宁耐心的解释着,她很想画彩铅画,无奈这时的绘画工具落后,只得选一个和彩铅画最接近最相似的工笔画。
成安宁玩笑般的夸赞道:“顾大师闻名大祁,所做之画千金难求,他教的学生也是个个出色,好几位成为宫廷画师。六妹妹能得顾大师指点,成材指日可待,到时一定要向妹妹讨一副墨宝。”
才开始学就得到全府关注,与成靖宁料想的低调全然不同。好在很快开始上课,课堂之上,班氏抽查前日所教的论语,作为首次上闺学的成靖宁,自然受到老师的重点关照,被抽起背诵全文。
初来咋到为了挣表现,成靖宁下学之后回去就将白日所教的内容背下。作为一个饱受应试教育荼毒的现代学生,背书做作业不在话下,想当初她是能背诵小学到高中,所有要求全文背诵的古文古诗的人,更别提大学那么多的专业知识。
成靖宁背诵得极为流利,断句清楚,班氏听后拿着戒尺不住点头。“只能背诵还算不上什么,我来问你,‘弟子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做何解?”
成靖宁上课有认真做笔记,回去之后温习巩固了几遍,加上年轻记性好,早已烂熟于心,朗声答道:“孔子告诉我们,在家要孝敬父母,在外要尊重兄长和朋友。在行动上要谨慎诚信,在思想上要博爱众生,要亲近道德高尚之人。如果这些都做到了,还有精力的话,那便可学习更深的文化修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