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宋铎接下来能道歉,说自己饿坏了云云,顾采薇觉得自己还是大度能容的,虽然她对这顿肉已经想了两个月之久。可是听完他的话,她简直都想把屋顶掀翻了。
宋大爷说:“那你下去吃吧。”
顾采薇心里,一万头神兽呼啸而过!
“这是全部的饭菜了!”她几乎是气急败坏吼出来的。
宋铎这才明白她为什么看起来这么激动,想来她日子艰难,偶尔能改善一次生活,不想全被自己吃了。
可是他也觉得自己没错。他如何知道她把所有饭菜都端上来,难道她还想跟他同席吃饭吗?男女七岁不同席,她不知道?不过连男女大妨都不在乎,估计这不同席更不在乎了。
这样想着,他也有些内疚,毕竟看她忙里忙外的,也确实出力了。
“你可以吃馒头。”他看着她怀里鼓鼓囊囊的馒头说道。
老娘真的受够了!救命之恩,也不能拿肉还啊!怒极的顾采薇觉得一股烈火顶到头顶,立刻就要爆炸。
下一刻,宋铎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荷包:“这个给你。你晚上再去买点肉。”
顾采薇的火气像遇到瓢泼大雨,顿时消了。
她不客气地接过荷包,发现里面沉甸甸的,而且不同于她的那些叮咚作响的铜板,分明是银子!
顾采薇立刻眉开眼笑,想想又觉得自己表现得有些太爱财,努力收起笑容绷着脸说:“表哥,你也要在我家养一段时间的伤,这我就当伙食费收下了,可你下次不能再吃独食了。”
宋铎看她表情变化,来得那么快,极力想掩饰偏偏掩饰不了的蠢样子,不由哂笑。
“哼,”顾采薇看出他眼中的轻讽,跺跺脚,“我去盛汤。”
有钱是大爷,你牛。
就着骨头汤,顾采薇吃了一个馒头,剩下三个和大半锅的骨头汤,都被宋大爷干掉了。
吃完饭,宋大爷又吩咐她把晒好的卧具铺在炕上,他老人家要补觉。
“宋铎,你个饭桶!”顾采薇一边洗锅洗碗,一边气哼哼地骂道,浑然不知她的这番话完全被听力极好、正闭目眼神的宋铎完全听到。
“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宋铎想,脸上却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阴晴不定,反复无常,刚才见到银子眼睛都冒光了。”
不管到底她是否别有用心,眼下养好伤是最重要的,一个小女子的手段,他还不看在眼里。不过,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人到底从哪里找出来这么个傻姑的?
这样想着,晒着秋天暖暖的阳光,被褥蓬松而轻软,多日来都处在高度紧张中的宋铎,沉沉睡去。
顾采薇是闲不住的性格,中午虽然没吃到里脊,但是就着大骨汤吃了一个实实在在的大馒头,也很舒服,洗完碗,带上围门拴上绳子——她还买不起锁,也没啥好锁,栓绳子只是告诉外人,主人不在,背着药篓继续上山采药。
宋铎给了六个小银锭子,很规整的五两一个,足足有三十两,还有三块小点的碎银子,一二两的样子,顾采薇没摸过银子,也没有数。有了银子心里不慌,真好。可是坐吃山空不行,她花个十两八两,保证他养伤两三个月,顿顿吃肉,剩下的……呵呵,劳务费!
下午并没有太多收获,也是记挂家里的宋铎,顾采薇采了一点金银花,很快就下山。
“方大娘在家吗?”她走到自己左侧邻居家,也是一家外来户,夫妻二人都四十来岁,大儿子十七八,小儿子只有五岁,据说是来村之后生的,女主人姓什么不知道,男主人叫方大山,顾采薇方大娘方大叔地叫。
“采薇,你来家坐。”方大娘在院子里编草鞋,开门让她进来,她儿子墩儿正在自己玩沙包,看到顾采薇就扑过来抱住她膝盖叫“姐姐”。
“大娘,我来买只鸡。”方大娘养了几十只鸡,也往外卖。“墩儿,你又胖了,可不能总吃肉了,得吃蔬菜,才能长高。”
她逗着墩儿玩,方大娘笑呵呵地给她抓了一只肥鸡:“拿家里去吃,邻里邻居的,不要钱。”
“银子给您,回头我还来要鸡。”顾采薇把银子硬塞给她,笑嘻嘻地说,“我表哥来了,得招呼他。”
“你家亲戚来了?”方大娘由衷替她高兴,“除了你表哥,还有谁?”
“没谁了,就我表哥一个人。”顾采薇傻乎乎地说,看到方大娘脸色略变,顿了片刻才想明白。
表哥表妹,在古代,也是高概率配对人选啊。
早知道,就说宋铎是她亲哥了
第九章宋仲基是我老公
拒绝了方大娘让“表哥”来她家睡觉的善意,顾大姑娘撒谎不眨眼,假装羞涩地说:“我们有婚约,很快就成婚了。”
这个时代对未婚男女还是宽容许多,虽然睡在一个屋檐下也不合礼教,但是农村人,顾采薇又确实没有其他家人,总觉得还勉强可以接受。
方大娘的笑意,这才自然起来,却还是拉着她的手嘱咐:“你表哥既然找来了,你也不好意思麻烦别人,不如早点把事情办了。你一个姑娘家家,太不容易了。”
顾采薇:“……”
拎着鸡,几乎是逃回家,顾采薇踮脚往屋里看看,宋铎还在睡觉,不由放轻脚步。
很想吃叫化鸡,可是宋大爷现在更需要鸡汤,她把绑好爪子的鸡丢到厨房门口,进去烧水。望着快要见底的水缸,她也发愁,她也不会用扁担,每次都是半桶半桶从村中间往回拎水,以前自己用还好,现在多了一个人,早上得多跑两趟了。
羡慕那些强壮的女人,担着满满两桶水,毫不费力。春花遇见她,每次都给她挑水,但是她也不好意思,所以都是天蒙蒙亮,最早就去取水。
叹着气,她烧上水,水沸之后,倒在洗菜盆里端出去,又回去取了一个干净的碗,拿起宋铎的匕首,拎起鸡脖子,一刀下去,温热的鸡血汩汩流了出来,本来还挣扎的大公鸡慢慢僵硬。
宋铎其实在她回来的时候就惊醒了,下意识握住身边的剑,待透过窗户看到她背着背篓,拎着一只鸡,做贼一般掂起脚尖走路的可笑样子,一下子放松下来。
看到她偷用自己贴身匕首杀鸡,他有些愤怒,看到她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的动作,他又想起她下午替她处理伤口时候的熟稔,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夕阳照射在蓬门小院中,在她身上镀了一层金色的光芒,她飞快地拔着鸡毛,脸上神情愉悦——一幅违和却又和谐的图片。
“表哥,你醒了?”
顾采薇炖好鸡汤,做了手擀面,进屋来“查房”,看到宋铎倚靠着墙壁坐着,眼睛半睁半闭,笑着问他。
“伤口疼吗?有没有觉得发烧?哦,觉得冷?”伤口那么重,发烧是难免的。
宋铎冷漠地摇头。
顾采薇见惯了各种各样的病人,并不觉得生气,走上前来伸手就摸他的额头。
宋铎在额头上贴上一只有些凉意的手,顿了一下之后才打开她的手,呵斥道:“你在做什么?”
他有些懊恼,他竟然如此没有警惕,让这个傻姑得手。
“看你有没有发烧。”顾采薇看着自己有些红的小臂,也有些恼怒,“你以为你是宋仲基,我要占你便宜啊!活该你发烧,烧傻你算了!”
“宋仲基是谁?”宋铎迟疑地问。他没有感觉不舒服,对发烧不发烧也不在意。
顾采薇没好气地说:“我老公。”
他现在还是低烧,晚上会不会高烧?晚上再给他熬一碗退烧药,最好去方大婶那里要一碗烧酒,晚上给他擦身。
“老公是什么人?”跟顾采薇很关心他身体状况相反,他只对她的话有兴趣。
顾采薇翻个白眼:“夫君!相公!”
“你嫁人了?”宋铎震惊,立刻问道,然后看一眼她垂下来的头发,“那你为什么不梳妇人发髻?”
“他死了。”
她跟那个时代,不亚于生死离别。
顾采薇想到自己再也吃不到她的披萨,再也看不了韩剧,再也不能跟闺蜜出去逛街看电影,不由悲从中来,红了眼圈。
宋铎却以为她在为死去的夫君痛苦,半晌没说话。
现在,也要好好生活,我不开心,爷爷在天上也会不开心的。顾采薇默默地对自己说。做好心理建设,就听宋铎说:
“你夫君死后,你就被卖了?”
顾采薇愣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的瞎话,只好胡乱点点头。
宋铎真是完全误会了,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悲惨的故事:顾采薇克夫被卖,想来也是娘家没人,辗转流离,现在独自一人艰难度日。她对夫君既爱又恨,所以提起他才会悲痛,但是又不肯为他束发。她现在这般疯癫的性格,大概也是受刺激过度。
“朝廷鼓励生息,并不强求寡妇守节,你这般年轻,日后还有大好姻缘。”宋铎忖度半天,才干巴巴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