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这个姐姐还真是挺聪慧的,面上看着老实,其实心里头有数着呢。
见妹妹这样夸自个,生性腼腆的白蕊儿不好意思地笑了。
白晓儿便把方才自己在堂屋那里听到的对话全学了一遍。
当说到二伯母袁氏时,白晓儿忍不住唏嘘:“大伯母说咱爷一碗水端不平,偏着二伯母,我觉得她也没说错,咱爷确实很有些偏心。”
白蕊儿却道:“二伯母是镇上长大的姑娘,自然比村里媳妇金贵,爹对她好些也不奇怪。说到底还是二伯母吃不得亏,非得争个高下。”
“二伯母是镇上的姑娘,那她是咋瞧上二伯的?”白晓儿奇道。
白蕊儿知道妹妹把以前那些事都给忘了,就把白家二房的事细细说于她听。
“以前咱家光景好,二伯在镇上学馆里念书,袁家的杂货铺子就开在学馆旁。袁老爷子,也就是二伯母的爹当初见二伯念书聪明,就招了他做女婿。非但没要彩礼,还供二伯考秀才哩。”
“二伯现下在铺子里帮忙,肯定没考上吧。”白晓儿撇嘴。
“是啊。”
提起这个,白蕊儿颇有些怅然:“二伯运气不济,考了十来年没考出来,后来索性不考了,跟着袁老爷子管铺子。俺爷有次醉酒后说过,袁老爷子只有二伯母这么个独闺女,铺子迟早会交咱二伯手里,所以才对二伯母格外好些。”
“哦,原来是这样啊。”
白晓儿恍然。
难怪袁老爷子如此偏心二房。
这么说来,一切倒解释得通了。
白家虽然只是小小的农家,这趟子水却比想象中还浑。
大房二房,包括白老头和白老太,怕都不是简单角色。
不过她现下已经是这家里的一份子。
保护好爹娘姐妹,领着全家发财致富就是她白晓儿的责任。
好歹前世是做农产品加工贸易的,她就不信自己凭着那些本事,在这农耕细作的时代还闯不出一片天来。
如此想着,白晓儿心下渐定。
白蕊儿打来热水给她擦脸洗脚。
农村条件有限,姐妹俩个略微洗了下就钻进被子,并排躺在白氏脚头,亲亲热热地说起话来。
不过只一会儿,白晓儿便困得睡着了。
白蕊儿温柔地看着妹妹的睡颜,给她掖了掖被角,也闭上眼睛。
等到二天一早天还没亮的时候,白晓儿醒了。
她转头看着窗外,一丝光亮也无。
屋内同样黑漆漆的,只听得到床的另一头传来细微的呼吸声。
白晓儿皱眉。
昨天晚上她睡得不好。
因床太挤,柳氏又睡在上头,她蜷成个虾米,一整晚没挪腿,到现在膝盖头酸得要命。
白晓儿郁闷地摸了摸边上,被子里是冷的。
看来白蕊儿早起来了,黑灯黑火的,也不知干啥去了。
正想着,门开了,姐姐白蕊儿摸着黑,正从外头轻手轻脚地进来。
白晓儿见她手里似乎还端着什么东西,忙探出头道:“姐,小心着别摔了,也不点个蜡烛,这么黑瞧得着么?”
☆、第八章 白蕊儿的改变
“我瞧得着。你忘了呀,以前都是这样的,要被咱奶知道大清的早点蜡烛,又得惹上顿骂哩。”
白蕊儿手脚麻利地将东西搁桌上,尽管口里这么说,还是听妹妹的话,点了半截蜡烛。
“大冷天的再睡会儿吧,睡得多才长得高呢。”
白蕊儿见她睡眼惺忪,想让她多睡会儿,白晓儿却笑眯眯地道:“姐不比我起得早吗?”
白蕊儿羞涩一笑:“我是姐姐,自然起得早些,这是我刚蒸的馍,你既不想睡就趁热吃吧。”
白晓儿接过馍,有些奇怪:“今儿个不是二伯母烧火么?姐怎么自个做了?”
“你二伯母她……指不上的,不定要等到啥时候呢。”
白晓儿恍然,咬了一口馍,眯起眼睛。
馍宣软,却又不会过分绵软失了嚼劲,带着股淡淡的麦香和天然的甜味,十分好吃。
以白晓儿这个饕客挑剔的目光来看,这馍做的着实很不错,甚至可以和后世那些积年的白案师傅相媲美。
白晓儿大口大口地把馍吃完了,外头突然传来敲门声。
是姑姑白娇凤。
不用猜,她肯定是来叫白蕊儿替她去割猪草的。
“蕊儿你起了吧,我看灶房热水都好了,是你烧的吧?”
白娇凤的声音难得有些温和。
“哎,来了。”
白蕊儿应了一声,就要去开门,白晓儿一把将她拽住。
“姐,你该不会不记得你昨儿个答应我的事吧?”
见妹妹一脸警惕,白蕊儿为难地咬唇:“晓儿,那可是俺姑呀……”
“那你忘了她是咋个对我,咋个对咱娘的?昨天她在院子里说的那番话,你可都听着了吧。”
白蕊儿是个体恤娘亲爱护妹妹的姑娘。
为此她专挑这个来说。
和她提白娇凤打她那茬,自己这包子姐姐可能觉得没啥,但是欺负娘亲妹妹那就不同了,就算是泥捏的,她心里头肯定也会有想法。
果然,白蕊儿面色变了,她想了会子,最后咬牙:“咱晓儿说得对,娘平日里对她那样好呢,她竟然还下死力气打娘,我……我不去了,我就在家里头照顾娘。”
白晓儿明白打铁要趁热,接着怂恿:“那姐去和姑说清楚呗。姑那个性子你又不是不晓得,但凡软一点的,就得被她骑头上。越对她好,她越当是应该,还得把人往死里作践。”
“嗯,那我去跟她讲清楚。”
白蕊儿重重点头,似乎是下定了决心。
白晓儿给她打气:“姐,你别怕,你要知道,你越弱,她就越不饶你,柿子不都是挑软的捏,咱几个可全靠你了。”
“我省得的。”
白蕊儿吞了口唾沫,轻手轻脚地出去了,白晓儿立刻竖着耳朵听外头的动静。
也不知道包子大姐怎么和白娇凤说的,居然半天都没听到一点声响。
白晓儿转念一想,白蕊儿肯定是怕吵到娘和小妹,把白娇凤拉到别处说去了。
没想到只一会儿,白蕊儿就回了。
白晓儿见她小脸蛋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的,神色间带着兴奋,便知她成功了。
自己的包子姐姐终于往前迈出了一小步,白晓儿也有点小兴奋。
她上下瞧着白蕊儿。
“姐你没挨打吧?快给我讲讲你是咋和姑说的?”
白蕊儿低头,腼腆地说道:“我……没挨打,也没咋说,我就把姑拉到爷奶窗子底下,说娘病着,你身上也不舒服,我要照顾你们,没空去割猪草。姑……姑她就恼了,咒你还咒咱娘,我急了,就说娘是被她打了才病的。这时候爷在屋里头发话了,训起了姑,我……我就趁机跑了。”
“姐,你现在学聪明了啊,居然还知道拿咱爷来压人了。”白晓儿笑道。
白蕊儿比她想象中还聪明。
“晓儿,你说我这么做……是不是不大好?”
白蕊儿则有些忐忑。
她毕竟在大包子柳氏的熏陶下长大,“孝”这个字同样深深地刻在她的骨子里。
回过味来,她才发现今天这事貌似做的有些……
不地道。
白晓儿见姐姐好容易出现的觉醒有了反弹的迹象,立刻急了。
“姐,你做的很好。你让爷逮住她,爷训她,自然是为她好。你想啊,姑这脾气今后要出了门子,婆家会纵着她胡闹么?现在挨爹的训,总好过日后挨公婆的训,说咱老白家不会教闺女。你觉着是不是这个理儿?”
白蕊儿听了妹妹的一通话,忍不住点头:“晓儿说得对,是姐想左了。咱姑的脾气……确实要改改。”
“姐聪明着呢,这不一会儿就想明白了。”白晓儿笑眯眯地说道。
白蕊儿心里头松快了,也跟着笑:“咱晓儿才聪明呢,病了一回倒像换了个人,以前你就是个闷嘴葫芦,娘都替你着急,现在讲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比我做姐姐的懂的还多哩。”
“我是被撞开窍了呗。”
白晓儿说着,转头见窗外透出朦胧的亮光,于是止住话头,赶紧起床。
她初来乍到的,还有很多事儿要做哩。
白蕊儿见了忙把漱口的温水端了来,又拧了条热腾腾的帕子给妹妹擦脸。
娘亲柳氏是个干净勤快的妇人,几个闺女也随了她爱干净,早晚都要洗漱。
即使是六岁的小妹白馨儿,脸上也不像村里别的小孩那样总是挂着脏鼻涕,手伸出来,指甲缝里头也是干净的。
这在庄户人家就很少见了。
白晓儿收拾妥当,盘算起接下来几天要干的事儿,白蕊儿拿出针线来慢慢地做。
日头渐渐升上来,眼见着今天是个大晴天。
院子里突然传来了人声。
准确地说,应该是白老太的骂声。
“个发了瘟的黑心猪婆娘,俺做婆婆的都起来了,儿媳妇还躲被窝里头挺尸……老天不长眼哪,也不降个雷劈烂了你。”
隔了一会子,白晓儿才听到丁氏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娘,大清早的就骂俺,天才刚亮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