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致远见她下了逐客令,只笑了笑,却没有丝毫起身的打算。
他放下茶杯,拈起一只软乎乎白嫩嫩的奶油糯米糍咬了一口,眸子微眯:“不错,怪不得卖得这样好?半两银子一只也值得。”
眼前的少年如此厚脸皮,白晓儿哭笑不得:“林致远你得走了,再晚连车都雇不到。”
话音刚落,外头传来一马嘶,伴着白老四的大嗓门:“晓儿,俺给你送羊奶来了。”
“呀,是四叔。”
白晓儿吃了一惊,想起自己要白老四送羊奶的事儿。
现在林致远在她这儿,若是被四叔瞧见,到时有一千张嘴自己都说不清。
她立刻对林致远道:“你就呆这儿别出来,也不准出声,我去去就来。”
林致远见她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心下好笑:“好,我知道了。”
白晓儿反手关了灶房的门,理了理头发,这才出去开门。
夜色中,白老四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咧嘴对白晓儿笑道:“晓儿,俺给你挤了四桶羊奶。都是刚挤的,还热乎着哩。来,俺帮你提进去。”
☆、第六十三章 小花是只狼崽子
白老四说着,从马车上将桶卸下,稳稳地提到屋子里去。
“晓儿,这么些羊奶用得完么?可别放坏了呀。”
白老四不是个多嘴的人,尽管他心里好奇,也很少问白晓儿这些事情。
这回他实在是奇怪,又听到了白老头和白老太的一些话,因此才问。
白晓儿笑眯眯地说道:“四叔别担心,我用得完呢。以后你把羊养好了,产奶多了,婶儿要给你加工钱的。”
白老四听了,一张黑黢黢的脸儿顿时涨成酱紫色,摆着手说道:“晓儿,这可不成哪……咱村在镇上帮工的,干了一辈子的也没黄嫂子给俺开的工钱高。俺没读过书,也不晓得啥大道理,但却知道一条,那边说做人要知足,你们要是再给俺加工钱……俺……俺心里不踏实,俺就不想干了。”
白老四是个憨厚淳朴的乡下汉子,他觉得这二两银子的工钱都是黄湘玉瞧在白晓儿的面子上给的,自己受之有愧。
若再贪心,便是不知足了。
白晓儿见白老四品性赤诚,不由生出敬佩极了。
若是白家那起子人都像白老四一样想,那不就是吗烦恼了没了么。
白晓儿说道:“知道了四叔,嫂子还按现在的工钱给你,你就安心干吧。”
“好嘞。”
白老四这才露出笑脸,提起两桶羊奶往后边走去。
“晓儿,这东西沉得很,俺帮你提到灶房去,省得你折腾。”
林致远就在灶房,白晓儿赶忙拦在前头住:“四叔不用了,我这个是洗澡用的……不是吃的。”
“这个还能洗澡哩,那得多浪费哪……”
白老四咂嘴说道。
白晓儿忙解释:“我身上长了藓,痒得很,要用这羊奶泡澡才能好。”
“哦,怪不得你要得这样急。那叔儿先回去,明儿个一早再给你挤些送来。”白老四说道。
白晓儿干笑:“四叔不用了,这些够我用两天了,后儿再给我送吧,也让那些羊歇歇。”
“好嘞,俺回头给它们多喂些黍子和豆壳儿,好多产些奶。”
白老四最后给车夫结了账,准备走着回家。
白晓儿立刻制止了,又给了车夫六百个钱,让他仍驾车送白老四回去。
车夫本见天色太晚,本有些不愿,后见白晓儿给的钱比往常多了一半,这才笑眯眯地应了。
送走白老四,白晓儿回屋,林致远已经坐在前堂看起书来。
方才折腾了一番,现在已经过了两更天,林致远肯定不能再回去。
这下终于遂了他的意。
白晓儿怨念地看他一眼,没理她,转身钻进灶房做奶油布丁去了。
林致远放下书本,跟在她身后,帮她将羊奶拎到灶房。
小花睡了一觉也醒了,此刻闻到了新鲜羊奶的香味,摇着尾巴围着白晓儿汪汪直叫,想讨奶喝。
白晓儿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脑袋,给小花倒了一碗羊奶。
林致远瞧见小花,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愕:“这只狗崽……长大了可不得了。”
正在擦桌子的白晓儿回头问道:“小花有什么问题吗?”
“你看它的耳朵,再看它的尾巴。”
白晓儿闻言放下抹布,蹲下身子捏了捏小花的耳朵。
小花从喉咙里叫了一声,知道摸它的人是白晓儿,便放松了警惕,接着用淡粉色的小舌头舔羊奶。
林致远不禁失笑:“这狼崽子跟着你还真转了性儿,和哈巴狗一样听话。”
白晓儿“嗖”地一声站起来,瞪大眼睛指着小花:“林致远,你说小花……小花它是狼……”
“这怎么可能,它不会像狼一样嚎叫,毛也是花的,它还会摇尾巴呢,狼的尾巴不是不能翘起来么?”
林致远见白晓儿居然懂这些,不由有点儿吃惊,他深深地看她一眼,细细解释给她听:“小花是狼和狗的杂交狼犬。这样的狗崽子在京城好些人养,特别是那些武将的人家,子弟不论男女都爱养这个。你瞧,小花的眼睛在黑暗里特别亮,黄中泛绿,这是狼的特征。还有它的耳朵,比一般的狼犬薄而且尖,尾巴虽然能卷起,但却较家犬粗硬。我可以确定,小花有一半狼的血统。”
上辈子他就养过一只和小花一样的杂交狼犬。
不过那只狼犬的名字比小花的威风多了,名唤追风,生着健壮的四肢,淡青色的毛,尖利的狼牙,真正的狼见了他的追风都害怕。
前世自己刚上战场时武艺不精,好几次若不是追风在,自己早成了刀下亡魂。
不过追风后来在一次针对他的阴谋中护主而死,死前血液染红了整个身子,腹部破开,肠子被利刃生生挑出。
即便隔了一世,林致远想起追风还是觉得心情沉痛。
白晓儿知道小花有狼的血统之后,心里的高兴劲儿就别提了。
她运气可真好,就连随便养的狗也比别人家的威风。
她摸着小花毛茸茸的小脑袋,已经在心中描绘出它将后来长大后龇牙咧嘴,仰头狼嚎的样子。
“怪不得那天受了那么重的内伤都好了,原来你是狼崽子呀。小花,你说我要不要给你换个名字呀,小花这个名字太土气了,和你的身份一点儿也不相配……”
白晓儿絮絮叨叨地说着,仰头问林致远:“林致远,你书读得多,帮小花取个名字吧。”
林致远笑着说道:“我觉得小花就挺好,不必再换。”
“哦。那好吧。”
白晓儿揉了揉小花的短耳朵:“你还是叫小花吧,我们都叫习惯了,想来你也听习惯了。”
经过小花的插曲,再等白晓儿把布丁倒到模子里去,三更都过了。
白晓儿最后累得狠了,布丁还没成型,她便支撑不住,趴在灶台上睡着了。
林致远将她抱回内室的床上,给她解下罩衣,脱了鞋袜,再散开她的头发,给她轻轻盖上被子。
油灯吹熄,淡淡的月光照进来,洒在窗前。白晓儿嘤咛一声,翻了个身,一头瀑布柔滑的长发横了过来,落了林致远满手。
发丝微微清凉,缠上他玉白的手指,他便绕了一缕头发在指尖。
缠缠绕绕,层层叠叠,就像他兜兜转转的前世今生,也像他们的相遇。
虽是偶然,却又牵着命运的红线。
林致远心下一动,袖中划出一把薄如柳叶的小刀,在夜色中泛着冷光。
手微微一动,一缕秀发落在掌心。
他将头发小心地装入一只素色的锦囊,贴身藏好。
然后起身去了外间。
第二日天光大亮,白晓儿才醒。
她一骨碌爬起来,愣了一瞬,随即抱着头尖叫起来:“呀,我怎么会睡着,布丁昨儿个还没做完呢,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白晓儿披着衣裳光脚往灶房跑去,林致远在门口将她拦腰抱起,面色带了微怒:“地上凉,你怎么不穿鞋袜?”
“林致远,放开我,我的布丁全毁了,我要去瞧瞧。”
白晓儿在他怀里挣扎,林致远淡淡瞥她一眼:“既然毁了,何必再看。先把鞋袜穿好。”
说着不由分说地将她按在床上,握住她冰凉的脚,给她套上袜子。
白晓儿忍不住红着脸啐道:“林致远,你……你不知羞耻,女孩子的脚岂能随意碰……”
林致远慢条斯理地说道:“你又不是外人,我为何不能碰?”
“你……”
这话说的就更不要脸了。
白晓儿又气又急,林致远笑着说道:“穿好了,去吧。”
白晓儿哼了一声,跳下床进了灶房,却发现灶台子上干干净净的,连一丝灰尘也没有。
昨儿晚上她没做完的布丁,如今已经搁在了一旁的台子上。
昨儿她睡着后,林致远居然帮她把奶油花都裱好了,而且比她自己做的还要精致。
这些东西看起来简单,做起来却费时。
他昨儿一宿都没睡吧?
念及此,白晓儿的心不由变得柔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