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拖车上搁了盆奇峰异峦的山石,唬了一跳:“晓儿,这么个大家伙你是从哪里寻的?花了不少银子吧。”
“没多少钱,是我自己倒腾出来的,很漂亮吧。”白晓儿十分得意。
小豆子半信半疑,两人一道去了沈宅。
白晓儿站在沈宅门口,看着高大的朱漆门,才知沈家原来十分富庶,光是这院子占地就有小半地,这不是一般的人家。
“小豆子你家怪有钱的呀,那珍馐坊其实是你们家的吧?”
小豆子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是不是,我家占了几成股而已。”
珍馐坊的股份,莫说几成,办成都很了不得了。
白晓儿便有些好奇:“既不缺钱,你为什么还去跑堂,读书考学不好些么?”
小豆子听了这话,脸突然黯下来:“这话和我说无妨,万不能当着大哥说的……”
“我家子弟先前也读书的,可前几年圣上下旨,祖上三代操贱业者不得参加科举,后大哥就从学堂回来了。他当时念书聪明得紧,夫子也很惋惜呢。”
“竟有这样不近人情的律法,不知还要埋汰多少人才。”白晓儿安慰他,两人一起往里头去。
转过游廊,穿过垂花门就是书房。
书房里沈思齐和沈掌柜正说着话。
见到白晓儿,两人都很惊讶。
“晓儿丫头怎么来了,你黄婶儿好点了没?”沈掌柜问道。
“多谢沈掌柜惦记,已经好多了,估摸着再过几天就能下床。”白晓儿回道。
昨天的事沈掌柜已知道了个大概,想到她惹上那朱老五,最后却得了安夫人作保,心中不由感叹极了。
此刻他看向白晓儿的眼神便多了一丝慎重。
“沈掌柜,本来开张就打算来谢您,没想却耽搁了。昨天的事也感谢您费心,若不是沈大哥替我打听,有些事儿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呢。”
“这是应该的,你也帮了我不少,为着那酸笋和花椒油,大东家也跟着涨了我的工钱。”沈掌柜笑了。
白晓儿便奉上山石盆景,沈掌柜见了眼前一亮,却忙推辞:“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他酷爱收藏石头,知晓好的石头可不便宜。
白晓儿忙解释道:“这石头是我自个养的,没花两个钱,您若是不收,便是看不起我了。”
沈掌柜知道她是个爽快人,如此便不再推辞,让管家收了。
白晓儿见小豆子眼巴巴瞧着自己,笑着从袖中拿出两把折扇:“也有你的份儿,这两把扇子你和沈大哥一人一把,可不准嫌不好。”
小豆子忙接了打开,见一把是花鸟的,一把是牡丹朝阳的,便拿了花鸟的扇着,把牡丹的那把给了沈思齐。
“那把大花大朵的太老气了,还是和大哥更配些。”
一番话说得大家都笑了,气氛也轻松起来。
白晓儿想起此番来意,便打开匣子,将奶油糕点端出来给沈掌柜瞧。
“沈掌柜您尝尝,这是我做的新品糕点。”
沈掌柜眯着眼睛仔细端详了一下,然后拿起一块放进嘴里。
入口软绵细腻,清甜可口,带着酥酪的醇香,又不像酥酪那般腻口,竟十分好吃,却不知是拿什么做的。
“晓儿丫头,这是什么糕点?”沈掌柜忙问。
白晓儿便笑道:“这是奶油点心,我给取了个名字,叫踏雪寻梅。”
沈掌柜点头:“不错不错,东西好吃,名字也相得益彰。奶油就是上头这层白霜吧。”
“是。沈掌柜觉得可卖得?”
“自然是卖得的。这点心你想怎么个卖法?”沈掌柜问道。
白晓儿伸出三根手指:“我想在珍馐坊寄卖,三七开。”
“寄卖?你七我三?”
“是,而且还包括成本,也要七三分。”
拣沈掌柜犹豫,白晓儿解释道:“实不相瞒,这奶油成本太高且做起来费力,每天怕是供不了多少。不过珍馐坊可自定价格,专供高端客户,想来赚头是不会少的。”
“你这丫头,算盘打得比猴儿还精。这糕点你不仅是在我们家卖吧,是不是还打算在一品豆花卖?到时我这边有了口碑,你那边再开张就不愁了。”
白晓儿笑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您。我是打算在您这儿分销,我那边主销,统一印上一品豆花的标签。您放心,除了我自卖,绝不会再卖给其他酒楼,您这边还是头一份儿。”
沈掌柜沉吟片刻,开诚布公道:“你这条件确实苛刻了些,我暂做不了主。若是不打你一品豆花的标签,我现在就可以拟文书。”
白晓儿知道他的顾虑,不过这奶油糕点的利润太大,是打响自己品牌的最好选择,她不能轻易放弃。
“这样吧,糕点我先拿去给大东家瞧,他若同意就按你说的来。他若不同意,咱们再慢慢合计,反正不管怎样,绝不会让你吃亏。”
沈掌柜想了想,不敢把话说死,他在珍馐坊干了半辈子,招子毒着呢,自然知晓这奶油糕点的价值。
白晓儿也知珍馐坊是规矩的生意人家,立马应允,还告诉沈掌柜:“这糕点我能做出一二十种不同的口味,若是需要,我回去再做。”
“那便再好不过。你若是得空,便挑着最好的做个三五种,明天来珍馐坊找我。”
“好。”
白晓儿应了,小豆子和沈思齐一起将她送到门口。
离去前白晓儿掏出一只信封,是那日沈思齐让她转交给黄湘玉的,里头是一百两银子银票。
“沈大哥,黄婶儿让我务必还给你。心意她领了,这个却不能收。”
“送出去哪有拿回来的道理?这段日子你们不开店,就留在手里周转,实在不行当那奶油糕点的定金也成。”
白晓儿甜甜地笑了,将信封强行塞他手里:“都还没说定,哪来的定金?沈大哥放心,我那边还有卖花椒油的钱,若真缺银子使,我也不会跟你客气。”
沈思齐将东西默默收进袖中,白晓儿朝他们挥了挥手便离去了。
沈思齐这一百两银票原是那日准备打点狱卒的,因没用上,他便顺手给白晓儿,让她转交黄湘玉。
只是没想这银票最后竟还是落回他手里。
沈思齐看着天际若隐若现的星子,不免有点怅然。
等白晓儿回到一品豆花,天擦黑,隔壁的店门都关了。
她掏出钥匙正要开锁,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唤:“白……白姑娘。”
白晓儿回头,对上一张斯文俊秀的脸,不禁柳眉倒竖:“汪如笙,你上这儿来干嘛?”
“白……白姑娘,谢谢你那天救了我,要不是你,我的手肯定就废了……”汪如笙垂着脑袋低声道。
白晓儿冷笑:“你大可不必谢我,我当时是不认得你,我若认得就不会多管闲事了。到时你考不了学,你那巴高望上的娘还不得哭死。”
她果然深恨自己的娘。
汪如笙心头黯然,刚生出的勇气一下子便去了大半。
白晓儿冷脸进到屋里,反手关门,汪如笙伸手去拦,“哎哟”一声,手被门重重的夹了下子。
“白姑娘,我来这儿是有要紧事儿告诉你,和那朱老五有关。”
听到朱老五,白晓儿眉儿一挑,手中动作停下。
“你且把话说清楚,你是如何得知朱老五的事的?”
☆、第三十九章 汪如笙的坦白
虽然这两日冯三才毒杀亲女的事儿闹得沸沸扬扬,但因线索戛然而止,陈大人下了封口令,外头知道朱老五的人并不多。
白晓儿瞧着汪如笙,心中一个念头突然破土而出,眼神变得越来越冷。
汪如笙迎着她淬了冰的目光,硬着头皮道:“白姑娘,能……能不能让我进去再说?”
不是他胆怯,而是这件事着实令他感到羞耻,在外头他会更难启齿。
白晓儿靠着门框子想了片刻,让他进来,转身给他倒了杯热水。
看得出他很紧张,给他喝点热水,希望他能原原本本把他知道的都说出来。
“白姑娘,你我两家本是姻亲,但因误会,却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我……我……”
汪如笙话没说完,被白晓儿打断,她冷冷指着外头道:“我不是听你讲废话的,若你要说的说这个,还请你立刻就走。”
“对不住……我……”
汪如笙咬牙,终是道:“一品豆花被人诬陷投毒,这事儿……是我娘请朱老五干的。只是她原本让朱老五给你们点教训,好退了我的亲事,却没想朱老五会用这等丧尽天良的法子,还闹出人命……”
今天他听舅舅说冯三才死在牢里,他立刻便明白,这事儿一定是朱老五干的。
舅舅连夜拿了银子给他,他便干脆利落地杀了那冯三才灭口。
他实在无法相信,这等恶毒腌臜的勾当竟会和舅舅这种读书人有关?
汪如笙顿时觉得自己的天都要塌了。
一夜之间,除了母亲,就连温文尔雅的舅舅也变得这样可怕。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汪如笙失魂落魄,瞧在白晓儿眼里只觉讽刺。
“你觉得是朱老五狠毒,却没想始作俑者其实是你母亲。若不是你母亲害我,那朱老五怎会找上冯有才,冯有才怎会因银钱毒杀亲女?冯有才若不踏出这步,冯家便不会妻离子散。这时你一句你母亲不知晓就想撇开罪责,你得先问问你自个良心过不过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