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止不错,是好得很哩。隔壁德顺斋的老板娘吃了我送的那碗,接着就买了两碗回去。她说她婆婆小姑子都爱吃呢。”
“所以咱得当心,不能让别人偷学了去。”白晓儿说道。
黄湘玉立刻道:“这是肯定的,我做豆花都要上门锁呢。”
白晓儿点头,心里想着赶明儿得托小豆子帮自己寻两只看门的狗来。
不说远的,就白家那几个人,她都信不过。
商议完这件事,她拿了一沓纸出来,用尺子比着画出格子,开始教黄湘玉几个学写阿拉伯数字。
“这个是一,这个是二,这个是加号,意思是加上。”
今天她花半个时辰教了她们一到十,本以为白蕊儿会最先学会,没想到最先学会的却是六岁的白馨儿。
“咱馨儿可真聪明,这么一会子就会写了,婶儿到现在还没认全哩。”黄湘玉说道。
白蕊儿也说道:“我也只会认,不会写。”
白馨儿果然高兴得很,脆声道:“婶儿,大姐,我来教你们吧,很容易的。”
她小小的手用力握住炭笔,认真地在纸上画着。
“你们瞧,这个一就像一根木棍子,二像桂花嫂子家里养的小鸭,三像挂肉的钩子,四像渔船上的帆……”
“哟,经咱馨儿这么一说,还真差不离哩……”黄湘玉惊讶极了。
白晓儿也很意外,自己这个小妹,倒有些无师自通,如此看来却是个读书的好苗子。
自己须得早些给她启蒙,省得耽误了她。
很快天黑了,白晓儿炒了两道小菜,黄湘玉去买了半斤烧腊和几个馒头,几人美美地吃了顿饭。
白蕊儿收拾碗筷的时候,林致远背着药篓出现在门口,淡淡的月光映着他精致的眉眼,像罩了层薄霜。
“林小哥吃饭了没?”白蕊儿忙问。
“还没有,今天有事晚了些。”林致远说道。
“我们刚吃完,你早来一脚就能赶上了。”
白蕊儿惋惜道,把他让进店里,问白晓儿拿吃的,黄湘玉悄悄别过脸,表情有点不自在。
白晓儿端来一碗热乎乎的豆花,搁上满满的虾仁和豆苗,还拿了一碟子刚腌好的洋姜。
“林小哥,你昨天告诉我在羊奶里搁点芸豆,我回去就试了,吃了的都说好呢。”
“是么,那就好。”林致远嘴角微微扬起,似乎心情不错。
“是啊,这次又欠你一个人情。等明儿得了空,一定请你吃饭。”白晓儿笑得露出两只小梨涡。
“不必客气,吃豆花就行了。”
林致远像昨天一样,吃了整整两碗豆花才起身,走前在桌上放了一角银子。
白晓儿她们先前没注意,等他走了才瞧见。
“晓儿,林小哥采点药不容易,这银子咱不能要。”白蕊儿说道。
白晓儿拿起银子:“姐你们等我会儿,我这就拿去还他。”
☆、第三十一章 白晓儿救人
白晓儿快步跑出去,黄湘玉本想叫住她,白晓儿都跑得不见影儿了。
“晓儿这孩子,也真是的。”她忍不住埋怨。
白蕊儿因问道:“婶儿咋了?”
“蕊儿,你有没有觉着……晓儿和林致远如今走得太近了些?”黄湘玉犹豫片刻,还是将这件事说了出来。
白蕊儿愣住:“婶儿,你难道是说……”
黄湘玉点头道:“哎,我就是这么个意思。”
白蕊儿忍不住笑了:“婶儿别多想,这是不可能的事儿。婶儿不晓得,有回在山上,要不是林小哥帮忙,晓儿的腿只怕早落下病根了……”
她便把林致远救白晓儿的那件事原原本本告诉了黄湘玉:“……林小哥是好人,送咱一瓶药,钱都没收呢,我这心里怪过意不去的。”
黄湘玉听了,良久没吭声,没想晓儿和林致远竟有这种缘分。
尽管白蕊儿说得笃定,但她还是觉得林致远对晓儿有点不寻常。
她是过来人,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况那林致远生得俊,晓儿心里怎么想,她真不晓得。
话说白晓儿方才追出门去,一连转过几条街都没见着林致远的影子,觉得奇怪极了。
“明明才走了一会儿呀,怎么就不见了呢。”
白晓儿嘀咕着,又去了林致远常去的药铺一条街,见那些药铺都关门了,才死心往回走。
她路过一家酒楼,几个穿着学子服的少年带着酒气打里头出来,其中一个少年被人架着,面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显然是喝了不少酒。
白晓儿见了,忙闪到一边让出路来。
为首的学生打了那少年一耳光,嘴里骂道:“乡巴佬你可真行啊,夫子昨天为着你训我一顿,不光打了戒尺,还罚我抄书,这事儿你说怎么办?”
这学生赫然就是肖良友。
汪如笙此时头痛欲裂,胃里翻江倒海,难受得都快说不出话来。
他原本以为乖乖喝了酒,肖良友就会不计前嫌放过自己,没想却是高估了他。
自己到底要怎样,他才肯放过自己?
汪如笙强撑着站好,躬身对肖良友行了一揖,苦涩道:“肖兄,往日是我不对,还请你大人大量,不要再与我为难,我……我在此谢过。”
“呸,谁你是兄台,你个乡巴佬也配?”
肖良友啐了一口:“我偏要与你为难,你待如何?”
“肖兄!”
汪如笙气得脑门充血,那肖良友却将话锋一转:“这样吧,既然你这么低声下气,我也不为难你了。只要你送我一样你的东西,我保证你舅舅的考评不会出错。”
汪如笙顿时愣住:“真……真的么?只不知肖兄瞧中了什么,我能否拿得出……”
“你自然拿得出。”
肖友良阴阴一笑,摇开折扇:“我要你的右手,你把它弄折了,你我之间从此一笔勾销。”
汪如笙听了,如五雷轰顶。
这肖友良好毒的心,不过是意气之争,居然想要他这辈子都拿不了笔写不了文章。
这不是毁他前程么?
汪如笙害怕极了,踉跄着往前跑,肖友良使了个眼色,几个跟班便将他拖住,死死按在地上。
肖友良趁着酒劲,上前握住汪如笙纤细的手腕。
只要他轻轻一折,从今往后,这只手就再拿不了笔,再不能写出让夫子交口称赞的锦绣文章,看他今后还能拿什么在自己跟前显摆。
肖友良想着,心里简直畅快极了。
正当他准备用力,白晓儿突然跳了出来,大声道:“住手,否则我叫人了。”
肖友良吓了一跳,见坏事的是个小姑娘,凶神恶煞道:“死丫头与你什么相干,一边儿凉快去,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你只要伤他,我就去书院告诉夫子,看你将来怎么考学。”
肖友良听见“夫子”二字,酒立刻醒了一半。
他最后扔给白晓儿一个杀人般的眼神,丢下汪如笙,带着几个跟班跑开了。
白晓儿撩开汪如笙的衣袖,见胳膊没什么大碍,便松了口气。
她本不想管这闲事,但那些人如此狠毒,她实在有些不忍。
她蹲下拍了拍汪如笙的脸,没想手中摸到一片湿意:“那些人已经走了,你不用怕。”
“多……多谢。”
汪如笙声音细若蚊呐,白晓儿恐他躺久了生病,倒不如好事做到底,送他回家算了。
反正现在天黑,别人瞧不清自己。
“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西京……胡同,姑娘,多……多谢了。”
白晓儿便架起汪如笙,两人一脚深一脚浅地往西经胡同里去。
好在离这儿只隔两条街,倒不算太远。
当走到一处两进门的小院子旁,汪如笙说他家到了。
白晓儿叩门,一个圆圆脸蛋的小丫头子忙出来开门,见到汪如笙,面露喜色。
“少爷你终于回了,夫人急得快不行了……呀,你怎么醉成这样,夫人知道了要生气哩。”
白晓儿刚觉得这小丫头有些眼熟,转眼看到周氏急从院内匆匆跑来,儿一声肉一声地叫着:“笙儿你怎么才回,娘可担心死了,正准备出门找你呢。”
小丫头立刻道:“是这位姑娘送少爷回来的。”
“这位姑娘……多谢你送我们笙儿回来。”
周氏抹了泪,抬头对上白晓儿微沉的脸,险些摔倒。
“你……你怎么在这儿?”
周氏攥着手帕,又惊又怒:“白晓儿,你还要不要脸了,是不是想趁笙儿醉酒勾引他,把生米做成熟饭……实话告诉你,想进我汪家的门,门儿都没有。”
白晓儿冷笑,故意道:“汪如笙是我白晓儿的未婚夫,婚书上写得清楚,他舅舅也认了这门亲,我怎么就进不得你们家门了?”
“你……你……不知羞耻。”
周氏见自个说漏了嘴,不敢与她掰扯,只一叠声儿让丫头赶她出去。
白晓儿冷冷瞧他们一眼,不等丫头赶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早知道是汪如笙,她绝不会多管闲事。
若让汪如笙被那人弄折了手,将来不能考学了,不知到时周氏又是怎样的一副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