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晓儿离开安府,路上发生了件始料未及的事儿。
她的车在拐角处被迎面而来马车撞上,险些惊马翻车。
“少夫人没事吧?”
车夫几乎吓死。
少夫人若有个三长两短,大少爷一定会剥他的皮。
“我没事。”
白晓儿惊魂未定抚着心口。
她额头蹭破了皮,火辣辣。不过这是小伤,不碍事。
外面突然传来妇人的哭声,白晓儿听着有些耳熟。
掀开帘子,竟看见程夫人。
“夫人可是伤到哪里,要不要去医馆?”
她着实没想到,撞上她的是汪如笙的岳母。
不过自己没事,人家受伤了,显得好像是她的错一样。
“林夫人,我没事,是我女儿……”程夫人面有难色。
“程小姐怎么了?”
程夫人说不下去,牙齿都在打颤,她攥住白晓儿的胳膊:“我女儿不行了,你瞧瞧吧。”
尽管车内光线很暗,但眼前形销骨立的少妇还是将白晓儿吓了一跳。
她和程三小姐只有一面之缘,记得她是个娴静温柔的美人,虽算不上绝色,也十分漂亮。
可眼前的妇人肤色蜡黄,双眼无神,她不知晓程三小姐历经了怎样的痛苦,才磋磨成如今的模样。
难怪程夫人又气又心疼。
“她不争气,汪如笙都将她害成那样,我一说和他和离,她就哭,还不肯吃饭……今日我带她出来散心,她吵着要回汪家,还去抢车夫手里的鞭子……”
提起汪如笙,程夫人简直恨极。
“她是死过一回的人,还嫌不够,这是逼着我也去死呀。她父亲说,再这样送她去家庙,只当没生过这个女儿。”
程夫人心疼女儿,忍不住又掉了眼泪。
白晓儿看了一眼泥偶般木讷的程三小姐,忍不住想:程三小姐这样痴情,汪如笙如果知晓,会不会后悔当日的所作所为?
“夫人,这是令爱和汪如笙之间的事,解铃还须系铃人。”
她忍不住劝了一句。
程夫人似乎听进去了,擦了眼泪道:“林夫人,谢谢你肯听我说话。这些话憋在心里,我又不敢对旁人说,不知道多难受。”
她似乎真的感激白晓儿,谢了几回才送她回侯府的马车。
经历这个小插曲,回到侯府时天快黑了,老夫人那边已经吃完了饭。
她屋子里的嬷嬷笑着赔礼:“今日老夫人不舒服,开饭早了些,小厨房留了少夫人的饭菜,少夫人和大少爷一块儿吃吧。”
白晓儿便知自己不在时,府中肯定发生了什么,老夫人是心里不痛快。
不过她不会点破。
“多谢嬷嬷,代我向祖母问安。”
说着,她往林沁月屋里去。
林沁月和程夫人已等候多时。
对面的两张笑脸,喜色根本压抑不住。
白晓儿便知道,朱氏肯定完了。
“人被相国府接走了。嫁妆是一早打点好的,也就剩些不值钱布匹尺头。”
陈夫人笑容很深,似发自内心。
“林玉枫想阻拦,被爹爹关进黑房了。”
黑房是威远侯惩戒叛徒的地方。
朱氏的儿子不受待见,她彻底回不来了。
白晓儿的心彻底放下,谢绝了陈氏母女的留饭,回了自己院子。
推门,林致远半依在床头,面上盖了一册书,似乎已经睡了。
白晓儿轻手轻脚走过去,不料被人一把搂住腰。
他在她面上香了一个:“这么晚才回,连相公都不要了?”
白晓儿拍开他作乱的手。
“方才去了陈夫人那里,和她们说了一会儿话。夫人不会再回侯府了吧。”
“嗯。不回来了。她会在相府终老,如果她能有善终。”
“林沁月那边……”
“林沁月只是贵人,朱相国都没说话,她又能如何?”
“这样就好。”
或许是林玉枫白日的嘶吼太过可怕,她有些心神不宁。
林致远点了点她的鼻子:“你还没告诉我方才去了哪里?”
他下朝之后打算去安府接她,结果没接着人。
她在路上肯定遇上事情了。
“方才遇上了点事。”白晓儿神秘兮兮。
果然——
林致远皱眉:“什么事?”
白晓儿拾起床上的书,搁在书架上。
“我遇见程夫人和程三小姐,程夫人向我诉苦,说程三小姐不争气,想回去和汪如笙过日子。她不允,然后程三小姐就不吃不喝。”
白晓儿突然停住,转头看向一脸淡然的男人:“林致远,程三夫人这话不是借我的口说给你听的吧?”
“晓晓真聪明。”
林致远赞许:“我当初给程三小姐医病,只提了一个条件,就是让程家搞垮汪如笙。没想到程三小姐心软,竟然用这招逼程夫人让步。”
白晓儿听完此中缘由,不禁有些生气。
她瞪他:“人家小夫妻的事你掺和什么。程三小姐够可怜了。”
“可怜是因为她蠢。”
林致远冷笑:“汪如笙是什么货色,亏她下得去口。她以为能将他捂热,哭的日子还在后面。”
白晓儿哑然。
林致远说的没错,汪如笙能逼死程三小姐一次,就能逼死她第二次。
她的确很蠢。
为伤害自己的男人寻死觅活,置父母何地。
两人默默吃完饭,都觉得困了,洗漱完搂在一处歇息,一夜无梦。
翌日,林致远照样很早去上朝,而向来勤勉的威远侯却向皇上告了三日假,呆在家里没出门。
他和朱氏和离的消息肯定传出去了。
白晓儿想。
侯爷是在避风头呢。
这一天,她地破天荒地和威远侯在同一个桌子上吃饭。
或许为了让儿子宽心,老夫人精神倒还好。
“天凉了,多吃些腰花。”
老夫人频频给儿子夹菜,还让白晓儿将自己桌前的一盅羊奶羹拿给他。
威远侯看到白晓儿嫩生生的手,不由抬头看了她一眼。
容貌仪态都很好,也很哟教养,怪不得林致远非她不娶。
可是漂亮有什么用,越漂亮的女子越是水性。
他想起林致远那不守妇道的娘,看向白晓儿的目光又冷了几?
☆、第二百四十章
看着威远侯,白晓儿突然生出怪异之感。
威远侯苦笑了几声,颓然道:“林致远的生父……是蜀国宁王。”
白晓儿愕然:“会不会弄错了?宁王……怎会和林致远扯上关系?”
林致远母亲怀孕时人在夏辽边境,与蜀国相隔何止万里。
传闻也太荒谬了。
“父亲莫要妄自揣测,我相信林致远是您的儿子。”
“呵,你倒是信他。”
威远侯深深看她一眼。
“你没见过宁王,自然不知他们长得多像。而且宁王今日找我,亲口承认林致远是他的儿子,如今要认回他,带他回蜀国继承王位。
林致远……或许已经和他相认,等到离去之时,就会将如今的一切弃之如履,包括你。”
威远侯声音很低,话却像刀子一样,刺得白晓儿心头剧痛。
她猛然抬头:“我不相信您说的,林致远不是这种人。”
“那你觉得一个狠心杀死继父,对祖母用药,逼迫自己心爱女人做外室的男人是什么人?”
白晓儿离开书房,脚步很是沉重。
她告诉自己,威远侯方才说的都是假的。
他不喜欢林致远,所以见不得林致远好,编造谎话离间他们。
威远侯居心叵测。
然而,他这样骗她值得吗?
白晓儿眸色晦暗。
承认自己的儿子是别人的种,对男人而言是怎样的屈辱她很清楚。
她更清楚威远侯不会为了离间他们,就编造出这样的故事。
她去了林沁宛这里,林沁宛正和丫鬟记账,见她来了,很是高兴:“嫂子今日怎么有空来……”
待看清白晓儿的脸,林沁宛扔了笔,急急上前:“嫂子脸色怎么这样差,可是哪里不舒服?”
手中的手凉得简直没有一丝温度,林沁宛抬头,对上一道沉静幽深的眸光,心中一凛,挥手让丫鬟们出去。
“嫂子。”她低声唤她。
“沁宛,外面是不是在传林致远是宁王的儿子。”白晓儿突然问。
林沁宛悚然,瞪大了眼:“没有的事,嫂子莫听人胡说,宁王只是生得和大哥有些像。”
她否认得太过刻意,白晓儿更笃定了。
“若不是父亲告诉我,恐怕我会继续蒙在鼓里。”她笑声寒冷。
林沁宛简直不敢置信。
“嫂子,父亲怎会告诉你这个……”
白晓儿嘲弄地看着她:“宁王找到父亲,要认回林致远,还要带他回蜀国。沁宛,这样厉害的哥哥马上要走,你是不是舍不得?”
林沁宛心中有愧,只讷讷道:“嫂子,其实我本来想告诉你的,但是娘不让我说。”
“呵,到底是陈夫人不让,还是林致远不让。沁宛,我只问你一句,这件事林致远告诉过你么?”
林沁宛白皙柔嫩的鼻尖沁出一层细汗,她想说些什么,最后却闭上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