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气得脸色铁青,狠厉地看向他门外,他花大价钱“买通”的那几个试菜人早已不见踪影。
“世子……”
吓得面色如土的随从重重吃了记窝心脚,擦去嘴角的血迹,爬起来跟着世子走了。
两个可怜巴巴的御厨被撂在一品居,刚想出门却被一品居的大小厨子们拦住。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胖的那个操着半生不熟的京都话,一脸惊恐。
何厨子微微一笑:“你们世子撂下话了,他若输了,你们就留在一品居帮忙。”
“我们是蜀国太后的御厨,你们不能私自扣人。”
何厨子笑道:“谁说我们要扣押你们了。我见你们方才做的那几道菜不错。现在让你们教教我,等教会了,你们就能回去。”
“当真?”蜀国御厨半信半疑。
“老子骗你作甚。”
何厨子叉腰大吼了一声,两个蜀国御厨只能灰溜溜地去后厨,将这几道菜的做法教给何厨子。
何厨子本是做硬菜出身,见猎心喜,又令他们多吐了几道菜出来,直到天黑,才放他们离去。
白晓儿回到侯府,神色自若,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不过方才她做了菜,身上染了油烟味,得先去洗个澡才好。
芍药去准备热水,白晓儿笑了笑,拎了个篮子,跑去花园里摘了一篮子的波斯玫瑰。
玫瑰一遇热汤,香甜的挥发油就出来了,用来泡澡再合适不过。
在这种时节,也只有侯府这样的清贵之家,才有玫瑰盛放。
因为侍弄玫瑰的花匠不好寻,能够养出玫瑰的,都不是普通人家。
大概摘了三十余多,不小的篮子都装满了,白晓儿收了小银剪子,抱着玫瑰花篮往回走。
经过回廊时,她听到前方传来一个焦急的女声:“唉,你可仔细些,若被人知晓,当心夫人扒你的皮。”
这声音,是朱氏屋子里的绿竹,近段时间是朱氏屋里第一的脸的丫鬟。
听她的口气,难道朱氏又要高出什么幺蛾子?
白晓儿纤腰一拧,迈腿垮过栏杆,缩在一株木槿花树后面。
绿竹和一个穿蓝色衣裙的小丫头从对面走来,白晓儿认出她是陈夫人屋子里的三等丫鬟沫儿。
“老爷今天会在陈夫人那里用晚膳,你待会过去,就将这个抹一点在老爷的杯子里。记住,只要一点就够了,多了会醉的。陈夫人如今怀着身孕,老爷肯定不会碰她。等晚间药性发作了,老爷便只能去找夫人了……”
白晓儿听得瞠目结舌。
原来朱氏这次不是想害人,而是想用这种下作的法子勾引威远侯进她的房。
念及此,白晓儿不禁对朱氏生出一丝同情。
朱氏名门出身,长得又美,这半年完全就是在守活寡。
按现代的那套说法,四十岁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难怪朱氏熬不住。
沫儿低声道:“绿竹姐姐,事情我会照你说的做,但要是不管用,就不能怪我了。”
“怎么会?实话告诉你,这药可是宫里的贵人娘娘给的。娘娘就是靠着这个,才怀上陛下的龙种……”
说道一半,绿竹发觉自己失言,情急之下竟将这样要紧的事说了出来。
她恶狠狠地叮嘱沫儿:“方才听到的你赶紧给我忘掉,若是传出去,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别忘了你还有老子和娘。”
“绿竹姐姐放心,沫儿定会守口如瓶。”
两人渐渐远去,待到脚步声彻底听不见了,白晓儿才从花丛中起来。
她对着她们离去的方向,掐着朵玫瑰甜甜地笑了。
回到房中,她美美地坐在浴桶里,回想着今日发生的一切,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先是一品居被人找茬,现在又听到了这样一个大消息。
看来风平浪静的日子即将过去了。
今日皇帝在御花园设宴,林致远去了那么久,不知有没有发生什么故事。
过了片刻,她觉得乏了,将头靠在浴桶边沿,慢慢闭上眼。
玫瑰甜暖馥郁的香气钻进她的鼻子,呼吸变得越发深沉。
当林致远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他的小妻子在浴桶中睡得香甜,歪着的小脸红扑扑的,睫毛微翘,比牛乳还要白嫩的肩膀和颈项露在外面,说不出的魅人。
他走到近前掬了把水,水已然凉了。
这个丫头,可真是……
不让人省心,他不过晚了一点,她就又不听话了。
“嗯,林致远……你回了啊。”
被林致远用布巾抱住抱在怀里的白晓儿打了个哈欠:“咦,我居然睡着了,或许是太累了吧。”
她笑着打哈哈,却被林致远一把扔在床上,捉住了手。
“我说过几次了,泡澡的时候不要睡觉,你哪一次听了?”
他眸色幽深,眼看就要朝她压下来,白晓儿立刻伸手去推他:“林致远,我这次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太累了,本来想着泡一会儿就起来,可一不小心就睡着了。你要是怕我伤风,就给我开一剂药吧。”
“胡说,药也是混吃的。”
林致远皱眉,惩罚性的在她腮上捏了一把。
“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看我么罚你。”
☆、第二百三十五章
“你想怎样罚,难道打我一顿不成。”
白晓儿一双明眸笑盈盈的,咬着贝齿,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林致远哑然,对她,他哄着捧着都来不及,哪敢动她一根手指。
“这次……就算了,以后你得听我的。”
他说完,枕起胳膊,与她并排躺于床上,发丝铺散开,和身边人的纠缠在一起。
“今日我见到蜀国那位宁王,觉好生熟悉,但却记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林致远侧过脸,手指无意识绕了丝秀发,发丝入手,冰冰凉凉,他闻到了玫瑰的馥郁的香味。
“晓晓,你知道我记性一直很好,忘记人的事还从未有过——”
白晓儿轻轻打断他:“林致远,说不定宁王生得太过普通,因此你才会觉得熟悉。换了其他人,也是一样的想法。”
今日上一品居砸场子的劳什子世子,就是宁王的儿子。
儿子混蛋,老子肯定好不到哪儿去。
自然而然,对于这个素未蒙面的王爷,白晓儿没什么好感,说出来的话也就带了两分冷意。
“你说她平凡,是因为你没见过他那张脸……”
林致远忍不住轻笑出声:“自他一来,那些贵女们就再不看我了,一个个盯着他,恨不能将他生吞活剥。”
白晓儿诧异,林致远生得太过灼目,从未夸赞过其他男子的容貌。
“宁王年岁应当不小了吧……”她问。
儿子都和自己一般大,他再年轻也应当过了三十,那些贵女不过十七八,怎会瞧上叔辈的男子。
林致远却笑了:“这个……等你见了便知。”
白晓儿眸色幽暗。
宁王的事令她如鲠在喉。
思忖片刻,她将今日宁王儿子砸场子的故事讲与林致远听,林致远表情渐渐变得严肃。
“……我当时以为输定了,但最后,竟是我赢了。那位世子走之前眼神好生可怕,好像和我……有什么深仇大恨。林致远,你之前和他结过仇吗?”
“没有。”
他沉吟片刻,道:“或是因为蜀国储君之事。”
白晓儿恍然:“原来如此,蜀国王世子是他同宗的兄弟,在我店里出了事,无论如何,都是要找回场子的。”
林致远摇头:“你想错了,蜀国皇族内部并不太平。”
白晓儿一愣,随即攥紧了手指。
因为她猜到了缘由。
“林致远,你是说,是因为你救了小储君,那些人才会对付我们?”
他颔首:“十有八九。”
蜀国皇帝没儿子,侄儿们都有机会当储君。
将来无论哪一个坐那把椅子,其他的都不会满意。
这是人之常情。
就像面对珍馐佳肴的饥殍,拿着筷子的,自然都想第一个吃。
他们挡了人家通天的道,这样的恨,不共戴天,最是刻骨。
而逼急了的人,发起疯来,什么都做得出来。
白晓儿突然不寒而栗。
她压下心中恐惧,黑曜石般的眸子静静看着林致远,说起另一桩见闻。
“今日我无意间碰见夫人屋里的绿竹,她说林沁月……有了身孕。”
林致远听了,半撑起身子,笑道:“不必担心,有中宫在,她的孩子未必生得下来。”
林沁月在宫里树敌颇多,如今又失了朱贵妃这个最大的依仗。
想她倒霉的人,着实不在少数。
白晓儿笑得勉强,不知为何,竟对林沁月生出一丝同情。
“走吧,去给祖母请安。”
见她面色不大好,林致远直接终止了这场谈话。
他放她在床沿坐下,弯下腰,替她穿鞋袜。
芍药推门进来,撞见这幕,忙悄悄退了出去。
少主伺候少夫人,虽然不是第一回,但被下人瞧见总归不成样子。
她自然不想看到少主恼羞成怒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