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太医看了十二皇子情况后,瞬间吓得冷汗都出来了,后悔被点了跑这一趟。
十二皇子被伤的那只眼睛,保不住了!
自古以来为人君者,可以丑,可以蠢,甚至可以是个傻子,但唯独不能是个瞎子!哪怕就是只瞎了一只眼睛也不成!
又不是没得选,又不是他头脑才华十倍百倍于其他兄弟,谁会想不开选一个瞎了一只眼的为君!
这一回,却是彻底葬送了十二皇子的一切希望!
圣人听说后径直昏死过去,宫中又是一片兵荒马乱,好容易圣人赢了,顾不得许多,竟强撑着坐起来,用半边不听使唤的嘴将太子、二皇子、三皇子、七皇子等一众成年皇子都骂了个狗血淋头,涎水直流。
尤其是当夜负责整个开封城警戒的二皇子更是倒了血霉,圣人八成的火力都集中在他身上,几乎是明着骂他狼心狗肺,对兄弟不上心云云……
突然少了一个竞争对手,虽然尚且没有充分的证据证明是谁做的,但既然少了一个对手,且也算报复大家都不得宠,却偏偏十二皇子如鱼得水的事实,一众皇子都十分高兴,哪怕是被骂的天昏地暗的二皇子。
不过与众人的单纯高兴不同,二皇子眼下更急迫的却是要早日找出真凶!
当然,具体谁是真凶,到底什么样的算真凶,什么样的本是真凶却可以包庇,什么样的不是真凶却有必要成为真凶……也是一门高难度技术!
这一夜,谁都没有睡,杜文与杜瑕兄妹二人连带何葭更是干脆围成一团,各抒己见,对本案发表自己的看法。
何葭想了一回,道:“是不是三皇子?之前十二皇子分明是跟着他的,哪知后来竟反咬一口,我若是三皇子,气都要气死了,必然做梦也想杀了他。”
“话是不错,”杜瑕点点头,道:“可正因为此,若真是三皇子,岂不叫人一下子就想到了?风险太大,我觉得悬。”
“你们说的都有道理,”杜文往嘴里填了一颗炒红果,被酸的眼睛都睁不开了,这才觉得精神了些,“若是三皇子破釜沉舟,也未必不敢冒险一试。也许他就是想叫众人以为他的嫌疑太大,反而不会轻易动手呢?”
见丈夫同意自己的看法,何葭也甚是喜悦,当即抓住他的手,甜甜的笑了。
杜瑕见状就笑着打趣道:“偏你们爱挑这个时候秀恩爱,来刺我的眼!”
何葭咯咯直笑,也不松手,只道:“你莫要着急,过不了几日牧将军便要班师回朝哩,到时候你说不得便是个三品诰命,赶明儿我们一发都得向你行礼哩!”
三人便都笑起来,同时再次在心中祈祷牧清寒并众将士可以平安回来。
原本众官员十五日的年假只过了五日不到,并不需要上朝,可如今圣人最爱的皇子之一给人当街戳瞎,谁又能坐得住!
因而次日一早,四阁老并大理寺上下一众官员便都聚齐了,去圣人跟前报道。便是其他那些暂时不需要露面的,也都没了原先走亲访友、休养生息的意思,只在私底下做出各种靠谱或是不靠谱的猜测……
唐芽特意叫人偷偷递出话来,说现如今三皇子并九公主皆不能完全摆脱嫌疑,为防止节外生枝,特地叫他们务必减少往来。
第一百零四章
因宋平断案无私, 老师唐芽也从未偏袒过任何一位皇子, 圣人便钦点他主办此案,二皇子并薛崇从旁协助,其余人等不得干涉。
不管什么事,一旦牵扯到皇家,就再没什么巧合和偶然可言,因此宋平便从十二皇子同旁人的恩怨情仇开始排查, 结果一查就是一堆烂摊子,只看一眼就叫人焦头烂额。
就这么些个皇子, 瞧着一个个年纪不大, 可心眼儿当真不少, 彼此之间尽是些当面人背后鬼,两面三刀的手段,只看得人目瞪口呆,咋舌不已。
就说这十二皇子, 原本是铁打的三皇子派, 小时候一同读书玩闹, 长大了又替他鞍前马后……结果前段时间三皇子被牵扯进买官卖官的案子中,名声一落千丈, 十二皇子意外的没像以往那样拼了命的捞他出来,反而顺势就起来了,且手段老辣,同他一贯的天真表象截然不同。
越是心高气傲的人,越不能容忍被自己养的“狗”反咬一口, 既是这么着,那么三皇子先就与十二皇子有了不共戴天之仇。
可再细细一问,光是事发当晚,众皇子公主们聚集的观景楼上,就发生了不止一波摩擦:
什么皇太子公然挑衅,九公主顺势发难,十二皇子又对七皇子开火等等……
真要分析下来,貌似这群贵主儿都有动机,且等到仪式进行到后半段,原本聚在一起的众皇子就都散开了,真想要加害十二皇子,算算谁都时间充足。
而且说句不好听的,就这些主儿,就算真想干点甚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哪里需要他们亲自动手?多得是不要命的死士蜂拥上前!
难,真难查啊!
宋平瘫着一张脸,花了几天时间将相关人员府里都走遍了,得来黑脸无数,可终究没什么进展。
薛崇有些看不下去,私底下同他说:“你这么下去不成。”
两人平时虽然往来不多,可到底干的都是得罪人的活儿,若没得圣人力挺,怕是死都死了几百回了,因此也常有惺惺惜惺惺之感,这回头一回搭档,也颇自在。
宋平正一筹莫展,听了这话便忙请教,道:“还望不吝赐教!”
薛崇摆摆手,道:“并没什么可赐教的,说白了,这就是圣人的家务事,你我不过是跑腿儿的罢了,莫说眼下查不出什么,便是查出什么,还需得看是不是圣人想要的答案,若不是,即便水落石出又有何用?”
在这个年月,圣人便是天,他说黑的,便是黑的,白的也是黑的;他若说是白的,便是白的,黑的也是白的!
哪怕受伤的是他最疼爱的儿子,可他在是一个父亲之前,却先是一位帝王!
宋平一怔,只觉心头发堵,却也听出他话里有话,又问道:“可是薛兄知道了些什么?”
薛崇一笑,斜眼看着他绕弯子:“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难不成你是不知道的?那家里的一笔笔烂帐,又是什么时候算的完的!”
说完,也不等宋平品过味儿来,摇着脑袋就走了。
宋平站在原地呆了半晌,也不知想了些什么,最后干脆一咬牙,径直去了老师唐芽家。
几日后,正当十二皇子遇险的案件陷入停滞,大理寺上下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时,门外突然来了一个衣衫褴褛的人,二话不说就先击鼓鸣冤,又以头抢地,直说自己是受三皇子指使,要加害十二皇子,可自己实在太害怕了,十二皇子身边又有许多侍卫,因此并未得逞。然后这几天开封内外全面戒严,他跑又跑不出去,得了银子也没命花,这才决定坦白,只求留自己的家眷一条性命。
这却不是天上掉馅饼,瞌睡送枕头?宋明当即提审了他,可审理之后却觉得疑点重重。
若是不用自己从小培养的侍卫和死士倒是好解释:便是来日事情败露,也可推说与自己无关。可若当真是三皇子有意除掉十二皇子,如何会傻到先自爆身份?岂不是自相矛盾?
然后那人又说自己并未见过三皇子本人,只有中间人代为传递消息,倒是曾有一回隔着屏风听过训诫,约莫是个二三十岁年纪的男子,听着倒是颇为尊贵。
可这么一来,疑点就更大了!
自称是凶手的人没见过主谋!
且不论他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凶手,只这一条就无法认定是三皇子所为,因为年纪在二三十岁的皇子,少说也有五、六位之多;再者因为没看见,谁也不敢肯定说话的就是皇子本人……
看似迎来的转机,实际上除了将这潭水搅得更浑,牵扯进来更多的人,为破案增加更多障碍之外,毫无用处。
这样的大起大伏,饶是宋平也有些烦躁。
本以为不过是一场拙劣的栽赃,然而那名自首的凶手接下来却拿出了一件令人不容忽视的证物:
“这是三皇子曾经交于小人的信物,做调派之用,小人也曾去核实过,不然也不敢替他卖命呀!”
是一块极小的印章,貌似不起眼,可制作印章的材料不同寻常,那是只进给皇室的上等材料,什么时候赐给谁,都是有记录的。可能对皇室中人而言早已习以为常,然一旦拿到民间,便很显眼了。
而一般权贵人家对于器具配饰之流的管理都甚是严格,莫说无故丢失,便是不小心打碎了,也须得将渣滓、碎片一一捡起,拼凑整齐了才能上报,想要悄无声息的消失几乎不可能。
除非,除非是主人亲自,且有意识弄丢的!
因此眼下只要挨着记录查看,将当初分到玉料的人家的档案调出来,并一一查明玉料去向,这块玉料来源便很清楚了。
十二皇子也不知从哪儿得的信儿,当日就大闹大理寺,要求宋平即刻抓捕嫌疑人员。
原本他是一众皇子中长得最好的,可如今瞎了一只眼睛,先就减了三分。若他心平气和,反倒能平添一种惹人怜爱的气质。然而他先失容貌,后失皇位,整个人已经被铺天盖地的愤怒和无处释放的怨恨所掌控,依旧俊秀的那半张脸便十分狰狞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