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紧张?”
岑渠一勺一勺勺着自己碗里的馄饨,宛若在逗弄。
上官玥也学着岑渠的模样勺起了一勺馄饨,双目盯着馄饨,方方承认道,“恩,有一点。”
“那殿下呢?殿下紧张吗?”
“本王为何要紧张”
“这话就说来话长了,”上官玥慢悠悠咬下了一口馄饨道,“前几从裘铭那听闻了一个关于殿下和欧阳晴的往事,殿下想听吗?”
岑渠一笑,看了看在自己面前装摇头晃脑的上官玥,伸出纤长的手指,使劲一弹上官玥的脑袋,干脆道,“不想。”
“你要做的,你应该做的,便是在天子试中夺魁,”岑渠毕竟是个大男人,馄饨已然见底,他盯着那一方古朴的小碗底,神色微暗道,“很多事知道的越多,反而死的越快。”
上官玥发现岑渠这人特别喜欢敲自己的头,揉了揉自己眉心道,“不想说就不说,动不动就敲我的头,懂不懂怜香惜玉。”
“怜香惜玉本王倒是会,可你觉得你是香还是玉?”岑渠上下打量了一下上官玥问。
“你!”
上官玥气结。
“啪!”
春日绵绵,花香浮动,静谧的天地间,上官玥眸色闪过银色长光,一掌拍向桌面,一掌直接击上岑渠胸膛。
“嗖——”
几乎在岑渠躲过的同一时,一只利箭擦过岑渠脸颊,直接钉在了上官玥身侧的那木梁柱上。
方才待上官玥发现黑衣人刺客搭箭而射时已经来不及通知岑渠了,在这种情况下,上官玥只有直接出手攻击岑渠,任何人受到攻击的第一反应便是逃离,岑渠避开了上官玥的攻击,自然也就避开了背后那直射而来的利箭。
“看来有人不想让你入这天子试。”
“我怎么觉着,是有人不想让殿下活着呢。”
身后,身前,天子脚下,庆京重地,两排黑衣人将上官玥将岑渠二人团团围住,如雪色一般的刀刃在春日绵绵间闪出寒意凛冽。
尖叫声,惨吼声,此起彼伏于这道并不是十分繁华的街道,馄饨铺的客人们一散而尽,馄饨铺前,一盏昏黄的烛火在白纱色灯罩下微微晕染,照亮了眼前一寸的地面,上官玥和岑渠这两个一等一的聪明人,竟在刀刃间,视若无人的拌起嘴来。
“那便,杀!”
二人眼神迸射,彪悍一笑,就地取材,一人一手打晕了身侧的一个黑衣人,抢剑!
一百二十七、故人海棠
抢剑的姿势凶而强悍!
杀人的姿势快而迅速。
花香浮动,上官玥也好,岑渠也罢,这二人便好像是天造的一对,素色的衣衫交相缠绕,掠过对方的衣角,柔软如天间的一朵飘云,一阵春风而来,二人剑划过黑衣人的脖颈,剑锋血意并未多余,徒留一滴残红。
“咣当!”
长剑落于地面。
杀到一半,上官玥和岑渠都跌落在了墙角,二人眸色都瞥向了那碗馄饨,这馄饨的确好吃,饱了人的胃,却也要了人的命。
黑衣人折去一大半,皆伤败倒地,银色月光多像人手上的剑锋,清冷寒意生,二人勉强着支起身,背靠在一处。
哪怕身处下风,也要保持基本的风度,明明都是一样中了软筋散,岑渠安慰道,“再拼把劲,我们可以活下去。”
身后是岑渠支撑着自己,上官玥握剑的那只手开始微微抖动,可仿佛只要有这个人,她的心便无由来的安定下来,她勉力握紧了手上那箭道,“好,再坚持一会,你和我,都可以活下去。”
“不,你们没有这个机会了。”
这个声音很温柔,宛若夜半盛开在春夜中的一朵海棠花,红色的相互,在月关下散发一朵妖冶香气。
银色的月光那样长,剩下的一半黑衣人一听这人的声音,自动退向两侧,一身红衣的男子昂首走出,看起来那般柔弱无害。
他的样子很奇怪,明明是男子,偏生了一双丹凤眼,眼角勾勒出朱砂色的眼线,手捏兰花指,一抹青丝绕在他指间,邪魅道,“今夜的月色真好啊。”
这人的出现,这人的话,仿佛都自带了一股蛊惑的力量,靡靡弥漫在肃杀的血意间,在这生死关头,在场黑衣人脸上都呈现出一股茫然,茫然过后,皆不合时宜的抬起了头,愣愣看了看头顶一轮挂钩月。
那人看任何人的目光都是温柔的,只是这温柔却不同于裘铭,那是一种接近于淡漠的温柔,因为对任何人都无情,对任何人的生死都无关系,因此他也就显现出一种……怜悯。
只是这些怜悯在尽数转到岑渠身上时,这人的眼神都化为了一股蚀骨的恨意,这恨意如燃烧在春火中的海棠花,妖冶愤懑,他仰天长笑,而后嗤笑一声道,“岑渠,怎么,你也能落到今日的下场,如丧家之犬!”
岑渠因为全身无力,跪着,可惜哪怕他跪着,他的姿态依旧那么雍容,听到眼前此人如此侮辱自己,他的姿态依旧高雅如山间清泉,不可玷污,他只是略微垂首,沉思了一会,深叹一气道,“海棠,我早该料到是你。”
那名唤海棠的男子仰天一笑,笑意狠厉道,“岑渠,你素来便是心思深沉之人,又有些识毒之见,寻常的毒药一类你总会发觉,我辛辛苦苦为了寻了这一味药,你可感激过?哦,对了,说来今日下在这馄饨里的也算不上一味毒药,除了让人有几个时辰的四肢无力,其他真可谓一点害处也无,加葱便可无事,可偏偏我又是知你甚深的,知道你是不吃葱的,如此算来,你可不就落入了我的圈套。”
一个大男人叫什么海棠啊,而且这海棠也太狠了,放这么长的线就为吊一条鱼,上官玥也随岑渠的模样盘起坐下,盯着面前这来历不明的男子。
这么算下来,他是早安排了眼线在这馄饨铺里,每人下一点这软筋散,只是大部分客人都是吃葱的,小部分不吃此时已是深夜,回家睡几个时辰,第二日醒来也便正常,神不知鬼不觉,却只等着岑渠和上官玥这两个人下局。
“你不是去西域了吗?”
皎皎月光,红衣的海棠杀气尽现,岑渠明明处于劣势,不知为何,却总给人带来一股居高临下。
海棠冷笑,“托你的福,我至今未死,岑渠,近来过的可好?我真想问你一句,你可后悔当初未杀我?”
岑渠倒也不计较,他哦了一声,而后又展开一道春风款款的笑意道,“你既然当初输了,你以为你今日就能赢的过我?”
岑渠看了一眼怒火满面的海棠,继续娓娓道,“你今日为何而来,好吧,就让本王分析一下,也许你是为了私怨,要取我的命,也许是为了你潮汐阁新接的任务,要取上官玥的命,当然了,你更有可能是想趁机们两个人的命,但是可惜,我还是有个坏消息要告诉你,那便是无论哪条路,你都只能和一年前的结局一样,彻底落败。”
“是吗?”
海棠掩嘴一笑。
海棠这嫣嫣的笑意过后,黑衣人立即推了那一对老夫妇上来,海棠朱砂色的眼线斜斜上挑,一手揪住那老妇人的脖子,那老妇人被举的老高,老大爷在底下哭喊道,“老婆子老婆子。”
一道血色从眼前划过。
盛绽的血花蜿蜒而下。
馄饨铺旁,枝上一朵簌簌而落。
从屋顶一跃而下绿衣的剑客一剑了那老妇人的身子,杀完人之后,那面上有一刀疤的剑客,凶横一笑道,“海棠,你接的任务是杀了这上官玥,而不是在这浪费时间,一对老夫妇而已,杀了便杀了。”
明月当空,那一道昏黄的烛火再也照不尽人归家的路途,老大爷的惨叫声如春日的杜鹃般,花白头发,哭的悲悲戚戚。
人命……何其卑贱。
上官玥没有哭,她也不会哭,千年以前她执行任务也伤人,千年以后来到这里为了自保她也伤人,她从来就不是什么深闺手不沾血的大家闺秀,但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杀人,这是她的宗旨,也是身为一个二十一世纪人应该恪守的人人平等。
她始终……都无法忍受视人命如草芥。
那一对老夫妇也曾满面欢喜。
那一对老夫妇也曾每次她二人来时,牢记每个客人的喜好,笑意吟吟为他二人端上一碗不撒葱的馄饨。
深夜长长,月光晃晃,素色的灯笼一摇一摆满目悲凉,上官玥捏紧了自己的手,锋利的指甲嵌入了血肉,似乎唯有这一份疼痛,才能让自己好受些,清醒些。
一百二十八、凶险一夜
“绿丹,此事与你有何关系,轮的到你来插手。”海棠扔下了那老妇人的尸首,面色很是不悦。
杀人有什么痛快,这些年来他杀的人就少吗?他要的是逗弄人,岑渠不是喜欢吃这家的馄饨吗?他偏就要在岑渠面前一刀一刀剜开老妇人的皮囊,来刺激岑渠,此刻被绿丹打断他想做的事,红衣的海棠一下子便花枝乱颤,烦躁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