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几日锦绣阁会有新上的美衣。”
阿叶兹起身提议。
上官玥也起身道,“锦绣阁的衣服你不是一直都喜欢吗?这几也有空暇,自己去逛逛吧,挑几件合身的款式,太子送的虽是好意,但总不比自己挑的合心意先。”
这些天来反正也是无事,除了上课便是憋在这院子内,太子送来的东西晃的她头疼,丝萝想了想,看了看这两位家姐,也便点头同意了。
春日宴宴,锦绣阁,门前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上官玥在左,阿叶兹在右,中间带着个丝萝,三人一进门,那识人知趣的老板娘便立即冲上前道,“三位贵客,我们这里有素纱、素罗、花罗、龙绡、绛绡、云雾绡,云锦、宋锦、蜀锦、金锦,绒圈锦,漳缎,漳绒,妆花缎,缂丝……上百种布料织成不同的款式,应有尽有。”
这老板娘报起布名来嘴里像放炮仗似的,停都不曾停,她在商场沉浮那么多年,一看这三人气质便是鹤立鸡群,连忙呦呵招呼,上官玥瞄了瞄四周的环境,淡淡来了一句道,“老板娘先行去招呼其他客人吧,我们自行挑挑。”
“好嘞。”
老板娘倒也不矫情,最重要的是,这少女的眼神看起来那么淡,却有一股肃杀的寒意,这种人大多数不太爱别人靠近,老板娘忙退下,去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锦绣阁作为庆京最繁华中街最大的布坊,装饰、面积都独具一格,赤橙黄绿青蓝紫绸缎布料都从二楼笔直往下垂下,二楼和一楼打空一个隔间,二丈长的布料往七个不同方向系在一个一楼的一个琉璃灯上,形成一个巨大的布球,飘逸华美。
三人在这锦绣阁闲逛了一会,一楼是布匹摆放的地方,二楼却有供客人休憩的场所,里面有糕点和上好的茶水供客人玩乐,三人便循着楼梯往阁楼上走去。
一走到二楼,三人方一坐下,便有几个人也顺楼梯而上,坐在墙角处的丝萝,一眼便看见了那个人群中心的人,相应的,那少年抬起头,也一眼瞥进了那少女。
丝萝和王寻转身,两个人像个冤家对头似的,忙不迭都要走,他二人动作快,奈何上官玥和岑渠的动作更快,一人伸出一手,一个拉住丝萝,一个按住王寻,丝萝王寻被这两个练家子按住无法动弹,不情不愿的坐回原地。
陪同王寻岑渠而上的几个世家少爷本就是陪客,岑渠本就是让他们作陪诓王寻这个傻小子出来的,岑渠一个眼神下去,那几个世家少爷连忙退下,因此现在一张桌子便坐了五人,五人大眼瞪小眼,外加一对闷包王寻丝萝,更加尴尬。
阿叶兹先起身,为诸人倒了一杯茶,茶香四溢,她温柔的话语渐渐展开道,“都喝一杯茶吧。”
上官玥瞪了瞪岑渠,岑渠只顾饮茶,眉色都不肯多抬一分,仿佛真便是今日偶遇,岑渠曾说,他不会管其他的事情,只会旁敲侧击的带人出来,人是带出来了,岑渠便撂挑子不干了,上官玥看看,觉得也指望不了这千年冰窟做什么,先开口道,“三殿下,太子殿下呢?”
岑渠好死不死来一句,“太子殿下这几日正准备提亲的事,估计很快就要恭喜丝萝姑娘了。”
王寻攥着茶杯的手紧了紧,丝萝抿紧了唇,望了望王寻不动的脸色,赌气一般,倒了一杯茶对着岑渠回敬道,“多谢三殿下提醒,不日后丝萝若真入主东宫,到时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你都该唤我一声皇嫂了。”
一百零二、混乱的打斗
丝萝这一声皇嫂咬的切齿,王寻重重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茶杯震的桌面咣当响,这王寻素日做惯了富贵公子,也没遭受过什么大创伤,插科打诨的很,这茶杯一震下,倒有几分磅礴的怒意,他冷笑一声道,“太子貌似也还没到李府求亲吧,某人这么说也太主动了吧,未免有上爬之嫌。”
话一出口,王寻便自觉自己说的有些过分,他瞥了瞥丝萝的神色,果不其然,丝萝的眼一下就变得红肿,她忽的起身,猛拍了一下桌子道,“王寻,你是不是真要我嫁给太子”
带点磅礴,带点怒意的质问,情绪来的怒气腾腾,一脸执拗的丝萝便这样站在了王寻面前,王寻垂着头,众人都看不清他的神色,半响,他一只手攥紧了手中的茶杯,宛若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用力,闷闷的声音自他口中传出,他倔强到底道,“嫁与不嫁,那都是你自己的事,我的意见从来就不重要。”
“好!好!好,王寻,这可是你说的!”她可以不要脸,她可以故作坚强,她可以在这些日子里强逼自己不去以王寻为中心,放弃过往自己赖以生存的习惯,可她也有她的自尊啊,豆大的泪珠如断线的珍珠一般,一颗一颗坠落,日头朗朗下,倔强的少女就这样看着自己从年幼时就爱的少年,气的连话也说不出。
“我——”
王寻抬头,忽然间,他仿佛记起那年春日,他去李家院外偷果子的场景,那日是丝萝生辰,他和几个哥们打赌,谁能在这个酒宴中完整不缺的抱出一衣果子,谁就是哥几个的大英雄,那时年少,那时气盛,那时天不怕地不怕,他第一个冲进了寿宴,抱了一衣的果子出来,却碰见了从树上而落的少女,直接摔了一衣的果子,做了少女的肉垫子。
李家见他年少,也救了丝萝,放了他归家,归家后他一揉一揉着屁股,被兄弟嗤笑,更被爹爹问清了原委,狠狠抽了二十小板,他有过怨念有过不开心,却从未有过后悔,因为他至今一直都记得,那少女落下时,见到他的欣喜,和眼角眉梢低低的温暖。
从那个春日开始,他们就这样纠缠着,那个会露出一脸灿烂的少女开始频频追着他跑,那时情窦还未初开,少年最爱的是自由,他厌恶这样的追赶,厌恶被兄弟动不动就指着鼻子嗤笑道,“你看你看,那李家小姐又来了。”
于是他就这样昂着头,叉着腰,冷哼一句道,“本公子可不喜欢她,本公子喜欢的是温柔端庄的姑娘。”却又在兄弟们看不到的目光间,偷偷注视着这个躲在花树下的少女,嘴角难掩笑意。
就这样吧,说是习惯也好,说是什么其他的原因也好,很多很多时间他都想就这样吧,他习惯了她动不动会出现在他面前,习惯了她给他带糕点,习惯了在自己眼光可以触及的每一个方向,她会出现,无论自己对着她冷眉还是竖眼,她都会一直站在原地,就这样守在他的身畔。
上官玥问他,他对丝萝,真的只是愧疚吗?
不,绝不仅仅是,如果只是愧疚,为何他哪怕嘴里不屑,却一次次目光穿过春色,穿过每一道明媚的光,悄悄落在这个少女身上,他对她是纵容的,默许她可以跟在自己身侧,而他一次次窃喜又见到她那灿烂的笑容。
如今,她长大了。
如今,她再也不会站在原地等他。
一次一次的伤害,一次一次的拒绝,人心都是会冷的,忽然间,他的心忽然就钝钝疼了起来,密密麻麻的恐惧与彷徨如枝系庞大的植物在他心中呼啸而长,长出一点点恨意,恨意让他丧失了理智,他一次一次用恶毒的语言去伤害这个喜欢了他一辈子的姑娘,恶毒道,“王寻从来比不得太子,在此,祝愿李家小姐与太子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承你吉言。”
丝萝起身,拔腿就走。
“啪!”
左边是小窗,小窗外是川流不息的街道,右边是相接走廊的屏风,锦绣阁二楼处是一片走廊,每个隔间会以屏风挡着,上官玥五人坐的是小包间,忽的,窗外传来了一声巨大的喧嚣,左边的小窗和右边的屏风同时被人破开,黑衣人直冲而进。
电光火石间,岑渠来了一句,“分路跑,分散注意力。”
阿叶兹方才有事已然先走,如今二楼小包间唯有五人,匆匆忙忙一片喊打喊杀间,四人便如此分崩离析,一边砍着一边往楼梯口跑去。
锦绣阁内布连着布,布匹万罗,老板娘新摆上的衣服华贵异常,黑衣人从二楼追到了一楼,一刀一刀如飘絮般划破老板娘的锦缎,老板娘干嚎道,“我的布哎,这一品锦缎,价值百金。”
墙角处,窝在一处的岑渠和上官玥皱眉往向楼梯底,做足了假把式后便双双在那里看戏,上官玥皱眉看了看楼下一团糟道,“你的人不会露出破绽吧?”
布匹被砍成柳絮满天飞,五颜六色的碎布零落飘散,黑衣人在尽职尽责追着王寻和丝萝,客人吓得仓皇而逃,老板娘在鬼哭神嚎,而在楼梯顶的两个罪魁祸首优哉游哉,有一搭没一搭在聊天,岑渠道,“只要你出的主意没问题,我的人就不会出差错。”
“丝萝,快!”
慌忙之中,王寻第一个反应是抓紧丝萝的手,王寻到底是个男人,将丝萝紧紧护在身后,一刀挡住一个刺客,推开锦绣阁的门,往屋外奔去。
“患难中见真情,这招你确定有用?”
岑渠发问。
“不急,不急,看着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