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宫外此时传来了一阵震耳欲聋的声音。
庆帝在高大监的搀扶下,不敢置信道,“出什么事了?外头出什么事了?谁敢擅闯宫门!诛九族!”
“啪!”
眼前,一声酒杯碎裂的声音传来。
庆帝猛的回头,眼神更加惊恐道,“渠儿,你干什么?!这个女人你不杀吗?这皇位你不想要吗?!”
“宫门外老六得知我今日赐鸩酒给上官玥,知道皇位再与他无关,正从宫门外调兵逼宫,父王,你听听门外是不是又大批大批的脚步声往这边逼近呢?”
老迈的庆帝俯耳听了听,的确,越来越多的脚步声往这边逼近,他如今哪里还顾的上杀不杀上官玥。
他心头一阵害怕,下意识将目光现如今身强力壮的岑渠道,“老三,现今,如何办?”
“要想老六没有理由逼宫,”岑渠镇定道,“帝君应当早将皇位传给儿臣,有了这一纸诏书,儿臣便可顺理成章以储君的身份令早已集结在庆京城外五万大军杀入!”
“老三!”这一声肝胆剧烈,庆帝不断咳嗽道,“老六在逼宫,难道你现在……就不是吗?”
“是!”
庆帝越疯狂,岑渠越平静,他甚至含笑煞有介事的点点头道,“只不过就看帝君如何选了?是选让天下人看起来体面些的……禅位给我,还是老六的杀入王城,身首异处?”
天光微明,上官玥从梦中醒来时,身上软哄哄的,但身上被重物压着,让她动弹不得。
“嘶,踢腾我了。”
岑渠龇牙咧嘴的声音。
上官玥哭笑不得道,“王城如今都是你的了,怎么还和个孩子似的,趴在我床前,新君继位,不是应该很忙的吗?”
岑渠替上官玥掖了掖被角道,“哪里有这么多好忙的,我早料到老六一听说我要赐毒酒给你会谋反,早便将他镇压,那日宫门外逼近的脚步声,不过是哄帝君的,哄他将王位让给我。”
“别人是小骗,而你却是国之大骗,骗了这皇位,”上官玥猛咳了两声,真心为岑渠开心道,“不过还是恭喜你,你终于可为茗孟族,为你母妃平反了。”
当日囚凤阁内上官玥也不知岑渠布好了局,直到最后晕倒之时,岑渠如疯了一般,将自己抱在怀中,闯过宫殿中的层层宫柱,如过无人之境,抱到了太医处,她才隐约觉得,她也被岑渠摆了一道。
将皇家的钥匙摆在上官玥的小盒子中,岑渠将小盒子放到了上官玥手中道,“这把是皇家的,是你我一开始的承诺,如今已经集齐四把,还有最后一把,你便可离开了。”
“你,你如何知道的?”
上官玥手有些抖的去接那钥匙盒。
岑渠眼望着上官玥将那钥匙盒抱在怀中,苦笑道“你说我是骗子,可你又何曾不是,每次你身体一次一次透明,你以为我当真都没有看见吗?这种超乎常人的现象在你身上出现,我便渐渐明白了你不是这儿的人。”
囚凤阁内,他问她,能在一起吗?
她说不能。
其实哪里是不愿意,而是不能在一起,他们注定,要擦肩而过这个时代的漩涡里。
岑渠忽的将上官玥圈在怀里道,“我竟不知道你的身体每透明一次,你的精气神便下降一份,直到现在……若不是王芯苑告知,我都被蒙在鼓里,原来……原来你已是命悬一线。”
二百八十八、最后的选择
从软塌上下来时,上官玥全身冷的有些厉害,岑渠亲自扶着上官玥,二人漫步到了昔日的三殿下府。
“帝君,姑姑。”
守候在三殿下府的侍卫一见这二人,认出了这二位的身份,纷纷跪倒在地,岑渠一挥手,所有人都驻守在了门外。
一路搀扶着,岑渠搀扶着上官玥走到了自己的暗阁,打开暗阁,一个木盒子展现在二人眼前。
上官玥从怀中缓缓掏出那把上官沐临死前交给自己的钥匙,打开了那个木盒子。
“这是欧阳晴最后的秘密,她临死前,将木盒子交给了我母妃,将钥匙交给了上官沐,防止被人打开这盒子。”
“她是个聪明人,”上官玥笑的虚弱道,“可叹世人以为欧阳晴留下的是什么宝藏和倾世的兵书,到处派人寻找,殊不知留下的不过是一封信还有……第五把钥匙。”
夙愿得成,上官玥手拿那第五把钥匙,却显得不怎么开心,她站在桌案前,岑渠站在窗牍前,这二个人目光在空气中飞快的相撞,屋外是漫天飘雪,为二人眼中都染了一片白。
上官玥住在了囚凤阁,囚凤阁曾是欧阳晴的故居,深夜,上官玥手拿那封欧阳晴留下的信,脸上蔓延出一股解脱而苦涩的笑,将那信放在蜡烛上被火苗烧蚀。
那一夜,岑渠身穿龙袍,坐在空无一人的朝堂内,一个人独坐到了天明,泪水浸染了自己整片衣襟。
太常宫,天空都是灰蒙蒙的,庆帝这些日子一直受梦魇影响,睡的不安稳,时不时会从梦中传来一声,“明妃!明妃!”
这夜,侍候庆帝的下人都被一一屏退,岑渠手牵上官玥的手来到庆帝的病榻前。
庆帝睡了很久,也睡的很不安稳,外头是凄风苦雨,在玄黄色的幔帐中,庆帝艰难睁开了双眼,看到了上官玥和岑渠。
“孽子!”
一直到岑渠登基,庆帝这才明白自己被岑渠摆了一道,狠揪住床单,对着岑渠怒骂。
“对啊,都是孽子!”岑渠身穿新帝龙袍,嘴角扬起一个志得意满的笑,眼中却冷的可怕道,“不过,都是您一手调教出来的。”
庆帝呻吟一声,而后目光又在触到岑渠和上官玥紧握的手上,语气又厉又狠道,“你夺去了这江山也便罢了!但这上官玥……你留着这上官玥,她是国士,会让你覆了……覆了我大庆这江山!”
深夜蔓蔓,岑渠笑的如夜间盛开的曼陀花,甜蜜而渗满毒汁道,“不重要,因为,我爱她。”
“胡说,”庆帝一口气没喘上来,手扯床单,攥的床单都变了形,竭力怒吼道,“为天子者,注定无情!”
“不,这是您选择的路,从来,便不是儿臣所选的。”
“就为了一个女人?她注定是搅弄风云的。”
眼见庆帝至死不得悔,岑渠可悲的看了庆帝一眼道,居高临下半俯着身,以一种可怜的目光望着庆帝,道,“有时候我真庆幸,母妃过世的早,要知道多呆在你身侧一分,便是对她最大的玷污。”
“吱——”
太常宫,宫门被重重关上。
庆玥一年,新帝继位,改年号为玥号,谥号庆玥帝,先帝被移至太常宫。
同年,发生了一件震惊朝野的事,新帝上朝的第一日,便有那先前被褫夺了封号的国士亲自上朝,穿着素衣,未自己求赐婚。
女子当众求赐婚本就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而更让人惊讶的是,这赐婚的对象竟然是……新帝庆玥帝。
而这些都不是最传奇的,最传奇的是这位新继位便以雷厉风行不言苟笑闻名的新帝,竟然在听到求婚时,眉眼破天荒舒展开,笑了。
当然会有反对的声音,那些上书的折子堆满了整个御书房,也有一些老臣长跪宫前谏言,但庆玥帝的心仿佛便是铁做的一般,只来了一句,“请君自便。”
很快的,那些说拼死谏言的便不再谏言了,平息这股风波后,钦天监卜算了日子,正式将帝后大婚的日子定在了下个月。
冬雪茫茫,礼部尚书嘟囔道,“成婚大多数都是定在春日的,哪有人上赶着冬日成婚的,帝后这心也太急了。”
“嘘!”钦天监一把压下了礼部尚书头道,“这话你可别乱说,上次我去见帝君,看着我们这位新皇后的样子……怕是身体不成了。”
寝宫内,岑渠将上官玥圈在怀里,将她身上盖上一层厚厚的雪白毯子道,“今日御衣坊的女官来,是不是让你累坏了?”
“有些。”
上官玥笑着将头埋入岑渠的怀间,道,“不过女孩子一生只嫁这么一回,累就累些吧。”
岑渠手拿奏折在那翻阅的手微微一滞,他将奏折缓慢放在身侧,心中一苦道,“我们还有长长的一生,不用急。”
“报帝君,囚凤阁已按您的吩咐尽数清空,五把钥匙也已销毁。”孟成蹑手蹑脚进来,隔着玄黄色的幔帐禀告。
闻言,岑渠的身子剧烈一抖,他下意识去看怀中的上官玥,上官玥正巧也缓慢抬头,素白的脸色如飘飞的白雪,对着岑渠,笑。
“知道了,下去吧——”
孟成出门的时候,下意识看向那幔帐内相互依偎的两人,眼眶一红,握紧腰间的剑,泪险些落了下来。
屋内檀香在慢慢燃烧,岑渠没有讲话,上官玥指尖在岑渠的掌心弹了一弹,岑渠吻向上官玥的额头,上官玥忍不住被吻的痒痒,淡淡笑开。
“我有些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