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自己一心恋慕上了岑绪,苦求父亲退了这门亲事,而后便缠着父亲一起来到大庆,意图嫁给岑绪。
当初说要嫁的是她,如今不嫁的也是她,事关两国邦交,作为女儿,作为一个国家的郡主,她始终都是任性了点。
知女莫若父,金陵王认真看了看金陵郡主一眼道,“若论私心来讲,我个人便觉得国居为你指派的那门亲事好的很,我私心里也断断不愿你背井离乡嫁到这大庆来,这大庆的规矩那样多,你一旦嫁了,以后就再也不是那个恣意飞扬的金陵郡主了,且此次事件你也看到了,大庆的权斗那样狠毒,你此次中毒,也不知到底是何人所为,陵儿,为父是断断不放心你啊。”
上官玥回到国士府后,今日莫名其妙发现一个不速之客,那便是一身红衣的海棠,他站在树上,正居高临下的看着树下的上官玥。
“拿去,看完,烧掉。”
海棠是个不喜欢啰嗦的,一封信直接抛下,身影迅速如鬼魅一般,飘出了这国士府。
拿到了那封信后,上官玥一直在屋内,而后一直等到屋外的圆月上枝头,又听了听更夫打更的声音,上官玥估算好时间,这才通过暗道,秘密通到了岑渠的屋内。
翻上床板后,上官玥立即瞄了瞄岑渠屋内,岑渠不在,但一方矮茶几上明显摆了两杯热茶,上官玥方一坐下,那岑渠便风尘仆仆的归来,与上官玥相视而笑。
“是四殿下?”
以往这个时辰一贯是上官玥来寻岑渠的,今日岑渠专门让海棠去送信,提醒上官玥避过这个时辰,上官玥便猜到应该是有人在这个时辰寻岑渠了。
岑渠有些厌恶的将岑寂喝完的茶往边上一推,用帕子仔细擦了擦自己的手道,“老四此次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来我这是想探帝君的口风。”
上官玥笑,“四殿下是万万想不到帝君的暗牢如今会在殿下手里?”
帝君的暗牢一贯都是皇家要地,直属于帝君,各位皇子争破了头都未争到,此次负责驿站的是上官玥,负责金陵王的是六殿下岑墨,四殿下岑寂又牵扯到阿叶兹身上,所以最后暗牢的钥匙只能落到岑寂身上。
罪魁祸首岑渠慢条斯理擦完了自己的手道,“老四往帝君那一闹,帝君肯定会发觉老四便是阿叶兹的主子,老四为求置阿叶兹于死地,去帝君面前揭穿阿叶兹身份,甚至顾不上让自己受帝君猜疑的可能,已是存了破釜沉舟之心。他本以为能够置阿叶兹于死地,那倒也不亏,毕竟绝了阿叶兹这一条后路,帝君的信任可以慢慢再建,却没想到,最后阿叶兹却误打误撞救了金陵郡主一条命。”
“说到底此事始终都是要多谢殿下运筹得当,若不是殿下有意透露,那四殿下也不会知道阿叶兹的身份,更不会去帝君面前嚼舌根,我也便不能顺理成章的制定一系列环环相扣的计划,救下阿叶兹的命。”
岑渠笑了笑道,“此事也得多靠国士神机妙算,以三寸不烂之舌说动金陵郡主,否则的话计划又怎么会顺利进行?”
说到金陵郡主,上官玥面上忽然就多了几分黯然,她撇撇嘴,对着岑渠道,“这是这一环中我最不忍心的地方,她,毕竟只是个小姑娘。”
方才还意气风发的上官玥忽的变成了这样,岑渠深叹一气道,“玥儿,你好像忘了,你也是只是个小姑娘。”
表面年龄上上官玥的确不比金陵郡主大几岁,但现代几千年凝聚的文化,总让上官玥多了一丝豁达的光华,因此某种意义上,上官玥可以说是个千年老妖,看着二八年华,实际上却已是心老苍山。
上官玥哀怨的望了岑渠一眼,很是认真的问,“岑渠,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怎么说呢?这是个很郑重的问题,我想请你认真的回答我。如果有一天,你发觉你喜欢的这个人并不是你所想象的那个人,或者说那个人变幻了模样,变成了一个陌生人,你,还会喜欢她吗?”
上官玥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岑渠有点发懵,但他牢牢的抓住了两个字,那就是上官玥喊他的不是殿下,而是岑渠!
一百九十六、情敌会面
岑渠知上官玥甚深,知上官玥素来都是谨慎自持的人,若不是气到极点或是十分重要的事,是绝不会直呼他其名的。
因这份相知,岑渠心头忽生了几分郑重,对这个极其荒诞的问题也渐渐开始深思起来,剑眉蹙起的弧度,于深夜中,扬起有点深有点重弯度。
“如若是你,会。”
静了许久,岑渠道。
“恋慕上你从不是因为你长的有多倾国倾城,只因你是上官玥,在本王眼里,你绝不是那开在温室靠美貌取胜的娇艳花,而是可以在悬崖峭壁上生存的凌霄花,世间万般花色,于本王眼中,你从来便是那独一无二,可与本王并肩不俗的一朵。”
“即便微臣容貌更迭?”
“我心不变!”
“即便微臣再不是上官玥?”
“在本王眼中,你只是你!”
男子的甜言蜜语,一贯都是世间最引女子入蛊的毒药,暗暗的深夜,岑渠注视着上官玥,眼中散发出灼灼的目光,雪白的衣袖垂下,半笑不笑的直盯着上官玥。
从前上官玥听过一个故事,在一片迷雾蔼蔼的森林,一个被家族抛弃的孤女居住在一片竹屋内,天长日久的,她爱上了一只千年男狐化成的美貌男子,那男孩便有着和岑渠一样的眼,美貌、灼灼。
那般遥远的月色。
那般天长地久的承诺。
正如岑渠此刻许给他的天长地久。
上官玥盯了岑渠许久,仿佛于他琥珀色的瞳孔中,瞥见了故事中男狐的绝色,她的心,闯过那迷雾蔼蔼的森林,便如同那故事中的孤女一般,沉在了男狐眼中的烟波万里中。
这是金陵郡主第一次来到这暗牢,暗牢阴嗖嗖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腐烂的味道,金陵郡主被岑渠领着,领到了暗牢之地。
暗牢之内,素衣的女子被带出,跪在了金陵郡主眼前,金陵郡主有意在阿叶兹面前,摆出几分情敌的威视出来,细细的声调一压,转而变成厚重带点威吓的嗓音道,“你抬起头来。”
阿叶兹抬起头,金陵郡主与阿叶兹目光于视线中噼里啪啦相撞,岑渠看出这二人之间的火花,姑娘之间的事又不好参与,只留了几个侍卫在唯一的入口守着,自己便默默出了这暗牢。
单论样貌而言,金陵郡主走的是艳丽一挂,她今日为了故意压这阿叶兹一手,更是穿上了自己认为最好看的一身小红裙,头戴了一顶红色坠满格桑花图样的小毡帽,正对着阿叶兹上下打量。
阿叶兹穿的是一身囚服素衣,未施脂粉,黑色的长发只梳成一个简单的发髻,斜斜披在身后,然即便如此,她微微抬头的瞬间,依旧惊艳到了金陵郡主。
她的面色,平和而安静。
她的模样是顶尖的,但她一点也不自诩自己的美貌为骄傲,全身散放出如月光一般恬静温柔的气质光华。
“你和七殿下,在一起了吗?”
“正是。”
“你爱七殿下吗”
“爱。”
“如果本郡主让你和七殿下分开呢?”这句话说完金陵郡主便产生了几分贼一般的感觉,她虽生在皇族,但一贯最瞧不起那些仗势欺人的人,可如今她却要用这种方式来守护自己的爱情,她的心中顿时多了几分愧疚。
阿叶兹没有说话,金陵郡主瞅了瞅阿叶兹的表情,心虚道,“本公主的意思是,只要你愿意和七殿下分开,我便会以你救本公主的命为理由,让你们的国君放了你,这是个公平的交易。”
“听起来真是个公平的交易,可是,我却还是不愿意。”
阿叶兹忽的抬起头。
金陵郡主一听,立马急了道,“你难道就不想活着吗?”
“郡主可曾真心爱过一个人呢?”阿叶兹看了看自己面前这个鲜活的小姑娘道,“郡主若在前段时间问阿叶兹,阿叶兹一定会答应和郡主的请求,可今日的阿叶兹,经历一生死一瞬,早已不再是当初的那个阿叶兹了。”
“什么当初的今日的?”北疆人素来豪迈直爽,金陵郡主摇摇头道,“你说明白一些,我听不懂你们的弯弯绕绕。”
“郡主可知,在四殿下端鸩酒来的时候,我心内想的是什么?”
“面对死亡,自然是恐惧了。”
“不,郡主只说对了一半,一开始的恐惧过后,渐渐的,我的心内竟然很平和,随之而来的便是后悔。”
“后悔?”
“对,我在回想我这一生,而最大的悔恨便是针对阿绪的,我曾经彷徨过、犹疑过、恐惧过,我彷徨阿绪发现我与他并非是上天的注定,而只是一场设局,我无数次犹疑要不要告知阿绪真相,我更恐惧有一天阿绪发现了我欺骗了他,会彻底将我抛弃,郡主,你可懂这种日日煎熬的心理?”
金陵郡主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似文弱的女子,还有如此多纠结的心思,身上担负了如此多的考量,忽的觉得自己小瞧了这女子,她认真看了看这女子,心中默默生出了几分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