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其瑞也不搭腔,任胡妈妈一直到跟在屁股后面唠叨,待进了屋直接将门关到只留一道缝,吉祥还来不及行礼,就被他刀子一样锐利的眼神戳得会意,顺着那道缝灰溜溜的挤出去了。
何家贤抬抬头,又垂下眼眸。心情不好,但是脑子还算好,等方其瑞在身边坐下了,她有气无力:“你说的没错,我真是蠢货。”
方其瑞见她灰头土脸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瞧着自己像是她的支柱,心里特别受用,面上却忍住不显,只冷冷道:“可以避免的。”
“是,我心软,我活该,我……”何家贤可怜兮兮:“我没想到二妹妹是那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方其瑞反问,冷笑着说道:“看来还是脑子不清楚。”
何家贤郁闷起来,嘟哝道:“二妹妹平时也还好,而且求我的时候说的情真意切……”方其瑞凝视着她,他这媳妇什么都好,怎么于大宅门里的弯弯绕绕就是不明白呢。终究于心不忍,修长的食指叩着桌面:“不是帮谁的问题,任何事情,你都不该插手。”
的确如此,方玉婷能在方府安然无恙这么多年,自有她的本事。想通此节,何家贤觉得自己真不该嫁到这种豪门,智商简直跟不上的节奏,哪晓得跟方其瑞说过之后,他淡淡来了一句:“还有呢?”
还要有?何家贤脑子都要被挤破了,苦思冥想实在想不出来,只得一脸问号。
方其瑞伸出两根手指头:“两件事。”
方其瑞引导她:“你现在了解了方玉婷的为人,那我问你,如果没有你的帮助,你觉得玉婷能成功吗?”
何家贤疑惑道:“能吧,只要陈氏苛待于她,她就可以去状告老爷。”毕竟玉婷聪明的超乎了她的想象。
方其瑞收起指头,点着何家贤的额头:“既然如此,为何她又要找你帮忙?”
何家贤也愣住了,既然自己的作用可有可无,为何方玉婷言辞恳切,甚至不惜威胁来要求自己?
“一是,不管你帮不帮,方玉婷一定会嫁进侯府,这一点只怕连夫人也想不明白的。”方其瑞:“你们没有接触过肖金安,我是很熟的。玉婷落水的事情,若不是一开始就安排好的,只怕他就敢见死不救,瞧着玉婷淹死在水里。”
“不会吧,那他第一次见面时还好心扶了自己一把?”何家贤却不敢明言,只能去相信。恍惚中的疑窦也解开了,她就说怎么那么巧,只怕是郎有心妹有意,方玉婷想办法落水,肖金安一直瞅着机会搭救呢。难怪也不避嫌,当着丫鬟婆子的面就抱在怀里那么久。
“二是,你要当心点,做好心理准备,方玉烟被困在佛堂是暂时的,她气难消,出来了肯定要来打你的。”方其瑞不怀好意的瞅瞅自己的媳妇,见她惊恐的睁大眼睛,有些得意。
原来自己在这桩婚事中的作用这样小,简直可有可无。实际上不过是陈氏和侯府夫人之间的博弈,她们折腾了那么久,连个炮灰都算不上,还把人都得罪光了。何家贤郁闷至极:“我不是被说成站在她那边的吗?怎么要打我?”
方其瑞瞧着她生闷气的模样很是好笑:“她想不明白,夫人还能想不明白?有心人总会点播她几句的,况且我和她关系又不好,她也是从来不给我这个哥哥一点儿面子的,你呢?”
你跟亲妹妹都不好,我能有什么好?何家贤翻个白眼儿:“你不如算一算,她什么时候来,我好避开!”
方其瑞道:“我不在的时候,她肯定来。”
何家贤:……
翻个白眼儿,何家贤对着外面:“吉祥,传饭,我饿了……”
知道了原委,知道了过程,知道了别人的利益纠葛和谋划目的,她脑海中一片清明。此事是她想得太简单,太冲动,太心软,而日后规避起来,其实也容易的很。
吃一堑长了一智,没有任何大的损失,这个教训来的值得。
方其瑞的分析也开启了她新的三观。果然深宅大院的这些事,还得土生土长的人儿才懂呀。
何家贤兴致勃勃的吃了两碗米饭,末了拍拍肚皮打了个饱嗝,看得方其瑞一阵嫌弃,只见她丝毫不惧,继续响亮一嗝后,对着方其瑞招招手:“你那帮狐朋狗友有要文章的没,我要写两篇拿去卖钱。”
“干什么?”方其瑞反问:“你有什么需要用钱的地方?”
“我不用还不能存啊。”何家贤从陈丽的悲剧上明白,女人不能没钱,人穷就志短,因此也不避讳:“玉婷大婚,得为她添妆吧,我那些嫁妆可不能再动……”
方其瑞笑眯眯的觉得这媳妇脑瓜子还动的蛮快,倒是爽快应承了。
胡妈妈在门外敲了一会儿,才带着红绡进来请安,方其瑞看了一眼,又冷漠的转过头去。
胡妈妈本想女儿一举得二爷青眼,没想到对方丝毫不感兴趣,也不好太过于明显,只得说了些圆场的话。
何家贤知道是上次的试探起了作用,轻声道:“家里近来事多,胡妈妈还是先多操心院子里的事情吧。”
胡妈妈明白何家贤所指,又不甘心就这样被打发,倒是红绡很爽快就告退了。
方玉烟不仅是个嚣张性子,还是个急性子,去佛堂之前,带着包袱就兴势匆匆来问罪了,倒是符合她一向彪悍的作风,开门就摔了一个茶盏,冲何家贤怒道:“缩头缩脑的算什么?背后算计人……”
何家贤没想到来得这样快,看来方玉烟去请安陈氏就挑明了,大概没回院子就冲过来,没带多少人,一旁方玉静倒是跟着解释:“二嫂不是那样的人……”
“闭嘴!”方玉烟骂了一句,方玉静立刻缩头缩脑不说话。
何家贤百口莫辩,只能把昨儿晚上想了一宿的招数拿出来: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冲吉祥使一个眼色,吉祥带着雪梨往前一步拦住方玉烟,何家贤趁机闪过去出了院门就往外面走去。
只是走到后园,才发觉无处可去,只能又朝前院方其瑞的书房过去,路上就遇到抬家具的仆役,一旁梅姨娘正在指点哪一样开在单子上,是什么货色,多少银子,是什么等级……
因着吉祥,何家贤很是领梅姨娘的情,因此经过时唤了她一声。梅姨娘行了个平礼,叫了声“二奶奶”,仍旧忙自己的活计。
何家贤也不好停留,往前走了几步,就听梅姨娘温和而坚定的对送柜子的小二道:“这个柜子成色不行,根本不是纯正泰山红木,叫你们掌柜明日送上等的来,若是迟了……”
那小二听她口气和缓,长得端庄漂亮,还以为是大户人家的夫人,忙一叠声的答应着:“是……夫人,夫人放心,只怕是搞错了,并不是有意的……”
话音未落,就被一个尖细的女声打断:“一个姨娘罢了,还敢冒充夫人。”
何家贤回头,见是沈姨娘带着方其凯过来,方其凯一见各种雕花大床啊,柜子啊桌子等大家具,也不管什么,冲过去就往上爬,在上面蹦来蹦去的大声叫嚷:“哈哈,二姐姐的嫁妆……我先踩了在脚下……叫她不得翻身……”
何家贤正纳闷小小年纪怎么如此恶毒,就见沈姨娘一脸笑容瞧着宝贝儿子,丝毫不觉得不妥当,反而点头对小二说:“别乱认什么夫人……咱家的夫人可不是这种德行……”
小二只得又连声点头答应着,不敢回应。
沈姨娘等方其凯蹦够了,才叫他下来回房去。方其凯站在上面就往下蹦,谁知道床边上有个小凳子,脚下一歪没跳稳,偏磕在凳子上,立时噗通摔在地上,顿时就抱着脚鬼哭狼嚎起来。
沈姨娘一面心疼的眼泪汪汪,一面冲梅姨娘怒喝:“瞧你干的好事,东西也不好好摆放,胡乱扔在这里是想害谁的命呢。”
何家贤本不愿意搀和,走近一看方其凯脚面上不过是红肿了一点,热鸡蛋滚一滚,有个一两天就消了,忙道:“沈姨娘还是赶紧叫个大夫来给四弟瞧瞧吧。若是伤到筋骨,拖久了可不大好。”
☆、94、白惹一身腥
沈姨娘白了她一眼,怒道:“谁知道是不是诚心的?若是伤了筋骨我可绝不善罢甘休……”又觉得何家贤说的有道理,忙叫了个健壮的婆子背着方其凯走了,接着命一个丫头去请大夫过来诊治。
何家贤等沈姨娘走后,才小声对梅姨娘道:“姨娘操劳辛苦了……”
梅姨娘温和的笑笑,淡定而安静,轻声细语:“无妨,都是小事。”她微微有些赞许的瞧着何家贤,没想到这媳妇瞧着傻呆呆的,偶尔也有灵光的时候,便笑着道:“家里人多,难免事情多,若是一点儿委屈也受不得,那可就鸡犬不宁了。”
见何家贤点头,梅姨娘也不避讳:“吉祥只是有点小聪明,大的事情她出身有限见识有限,到底还是要你自己拿主意。”
何家贤想来她是怕自己太过于信任吉祥,又担心吉祥能力不足罢,便诚心诚意道:“恩,我不懂的都请教过相公。”
梅姨娘大疑,立刻又云淡风轻:“小两口能和和美美的就好。你去吧。”
何家贤见虽然旁边没有别的人,甚至丫鬟也就她自己贴身服侍的,却仍旧不欲与自己多说,只能识趣的走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