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你们方家的好家风。”大陈氏冷眼瞧着何家贤,恨不能把她抽骨拨筋,眼里恨意浓烈:“我倒是不知道,一个穷门小户的丫头,有什么底气在此说些不知所谓的话。”她瞪了何家贤半天,发觉对方并不怕她,也不和她对视,像是纯粹无视她一般,越发恨得咬牙切齿:“这么多长辈在,有你说话的份儿?”
陈氏便出来打圆场:“姐姐莫气,老二维护她维护惯了,她自然不愿意相信会有这样的事情。单凭意气用事,早辜负了她贤德淑女的名声。好在她做不得主,说了也不算,这事儿有我跟老爷为你们做主便是。”
方其瑞突然插进一句:“媳妇儿,你说说什么叫三从?”
何家贤没料到他突然问这么一句,下意识就回道:“自然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是啊,这个道理是个女人大概都懂吧。”方其瑞眼睛转到张玉环身上,又转到大陈氏身上,笑着道:“既然是这三从,我竟不懂,一个嫁过人的女人,丈夫还没有死,也没有被休,竟然就由着别人做主想私自改嫁,这是个什么道理!”
他此话一出,语惊四座,张玉环立时就低着头不抬起,大陈氏对他怒目而视,片刻后对着面沉如水的方老爷道:“妹夫,你别误会,咱们玉环是订过亲,可也是堂堂正正退了婚的,并没有什么夫家。”
“是吗?”方其瑞反将了一军占了上风,瞧着张玉环的不解和大陈氏的惊慌,悠闲的反问道:“那要不要把人叫过来问问?我听说住得不远,就在绿口巷子那边,不费事儿。”
大陈氏顿时变了脸色:“你这是什么意思?威胁我吗?”
“我可不敢。”方其瑞冷笑着道:“就是怕娶了后患无穷。”他瞧着方老爷:“儿子虽然行为不端,平素放浪形骸,却也知道有些女人碰不得,纵容不得的道理。此番我已经问清楚了,爹若是不信,大可以去问问。人呢,只要您想知道,我立刻就能给您带过来!”
方老爷听到这里,听得出方其瑞对他的讥讽,不由得有些内疚。此时再看看大陈氏的表现,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正色对着大陈氏:“难不成还有什么隐情?”
大陈氏咬咬牙,苦笑着道:“哪里有什么隐情,不过是玉环受了委屈,我替女儿做主心切,冤枉了老二而已。”她顿一顿:“哎,说起来还是我家玉环不对,既然爱慕表哥,光明正大的便是,下什么蒙汗药,如今即便是你吃了亏,也没人证明,没人相信了。你自己做的糊涂事,自然该你自己担着。”
冤枉?刚才逼着方其瑞娶张玉环的时候,可没说什么冤枉,倒是一副理直气壮的嘴脸。何家贤心里腹诽着,早已经瞧不起大陈氏等人。
“既然是误会,那就算了。我这边还有生意要谈,就先走了。”方老爷被耍弄了这一阵,早已经怒火中烧,不过碍着对方是长姐,不好发作,不等她们说话就走了。临走前意味深长的瞧了瞧何家贤和方其瑞,眼里闪过一抹不明的情绪。
他二人并不知晓,只听大陈氏服了软,方其瑞便朗声道:“既然是误会,还请表妹给我夫妇二人道个歉,不然,我这冤枉亏可不吃。”
何家贤见他要为自己讨个公道,不由得很是内疚,想着昨天打他的时候,可是真的气急下了狠手的,满脸歉意的瞧他一眼,暗道回去要好好补偿他。
张玉环能屈能伸,倒是很干脆的走过去施施然行了个礼:“玉环一心爱慕表哥,作出这种糊涂事……”
“不用解释了。你的心思大家都明白的,以后别爱慕了,二爷受不起你的爱慕。”何家贤老早就等着她,也不听她去编那些漏洞百出的理由,也不用她绞尽脑汁自圆其说,干脆把话说的明明白白,省得老花心思跟这种人打交道。
待他二人走后,陈氏一脸疑惑:“怎么回事?”大陈氏的转变她可是看在眼里,不想姐姐为难,因此没有说话,这会儿早已经按捺不住的发问。
就连张玉环也是一头雾水,她还等着大陈氏为她做主的,怎么风向说变就变了,不过相比于陈氏,她隐约有些眉目:“是不是那家人纠缠?纠缠什么呀他们,咱们又不理亏。母亲,您是不是怕他们把嫁妆的事情说出去?咱们不是给过他们银子了吗,说好的……”
“环儿,是母亲对不住你。”大陈氏重重叹一口气,颇为无奈:“那家人是吃不饱的狗,自打你要求退婚,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咱们的事情,狮子大开口就要一千两保密费,否则坚决不同意退婚,说是咱们家欺瞒他们,真的闹起来,只能对簿公堂。”
“母亲怕你为难,便给了他们,谁知道他们尝到了甜头,又要三千两。我也不想再让你为母亲的事受委屈,便答应了他们。可是母亲本来手头就紧,哪里去筹措三千两,只得拖着,谁知道竟然方其瑞那个混球知道了他们的住处,瞧他那有恃无恐的模样,只怕是该知道的都知道了,那家人也不是什么守信誉的,自然是见钱眼开,有什么说什么的。”
☆、138、偷鸡不成功
怎么会这样,张玉环颓然。她跌坐在冰冷的地垫上,瞧着大陈氏:“母亲,当初是您说,只要随意把我许了人家,从父亲那里支了置办嫁妆的银子,等您手上转圜过来,就能填补上,再退婚,保管办得干干净净的……”
“是,谁知道我看走了眼,那家人那样不识抬举!”大陈氏也很是苦恼,劝道:“为今之计,只能先给了那边银子,堵住他们的嘴,这边再想办法。”
“……”张玉环很想说什么,碍于陈氏在场,也不好说,只低了头委屈的眼眶都红了。
大陈氏也觉得很对她不起,抬眼看了一下陈氏,陈氏便苦笑着道:“姐姐别看我,我这里的情况你是知道的,都贴补了玉荷了。加上其业最近在做一桩大买卖,他爹那里要不出银子,也是我这边垫着,只怕手头比你还紧呢。”
大陈氏便喏喏的不作声,片刻后才起身道:“已经闹成这样,玉环你跟我回去吧。”
“我不回去。”张玉环气道:“回去后父亲又成日里唠叨,觉得我退婚后跌了身价,非逼我下嫁给那些三教九流不入眼的东西们……”
大陈氏何尝不知。自从她们二人合谋闹了这么一出订婚退婚的事情,张老爷十分不喜张玉环,觉得她年纪大了该尽快嫁出去才是,媒婆相中的都是一些低三下四的人家……
哎,想到当初差点可以做方其瑞的正妻,再看看如今他对何家贤的维护与宠爱,张玉环真是嫉妒红了眼。
“我宁愿给表哥当妾,也不愿意按照父亲的意思去随便下嫁。”张玉环苦苦哀求:“母亲,你就再容我待一段时间吧。”
大陈氏瞧瞧陈氏,见她并没有说话,心下了然,假意劝了几句,见张玉环心意已决,便转了画风:“你如此痴心一片,母亲不成全你实在心下不忍。可是现在事情闹得这样难堪,你再待着难免对人说三道四,莫不如这样,你先回去梳洗换衣服,咱们今日先回去,过几日你姨妈下帖子请你时,你再过来小住,如何?”
这倒是个下台的好办法,张玉环爽快同意,方玉露便陪着去了。
待她走后,大陈氏有些失望的瞧着陈氏:“你瞧你出的主意,如今把玉环都逼成什么样子了。”
“姐姐可别怪我,当初是姐姐出尔反尔的。难不成姐姐是怪我,没有订婚骗嫁妆后,再退婚退到方家头上来?”陈氏见大陈氏矛头指向她,冷笑着道:“咱们家可不是那么小门小户,由着人欺骗,玩在手心里。”
大陈氏知道陈氏是气当初她主动提起要把张玉环议给方其瑞,后来遭遇经济危机,又撤消提议的事情,便赔笑道:“若非是亏欠着你,玉环好端端的正房不做,非跑到你们家要给老二做妾?咱们姐妹心照不宣,就不说这些了。”
陈氏见姐姐先服了软,这才释怀些:“当初我由着你要议亲就议亲,说不议就不议,不过也是心疼你在夫家过的艰难。不是我说你,别纵着老大了,再这样你有多少银子也不够补他的窟窿。”
大陈氏就不说话了,只要提到儿子,她就有些无可辩驳的灰败。半响找了个由头:“我去瞧瞧玉环,见她收拾的如何了。”
张玉环正在跟方玉露说话:“……好妹妹,我知道你手里头有银子,你先借我应急……”
“昨个儿不是都给二哥了吗?”
“他哪里能这么快带出去,定然还在屋里呢,你去要……”
“表姐,你是在搞笑吗?昨儿个我冒险帮你,指不定他心里已经知道我跟你是一伙儿的,现在还要去要银子,我可是没脸!”
“你……就不能救救你表姐的急吗?”大陈氏刚好在屋外听到,忙走进来插话:“你表姐知恩图报,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万一她还不起,我还还不行吗?你还信不过姨妈?”
“……”见姨妈突然进来开口,方玉露急了,却又不好明摆着拒绝长辈,忙找了个托词:“那些银子都是母亲给的,我要问过母亲,姨妈既然急着要,我也不能拒绝,我过去请示了再来回复你们。”说完不等大陈氏说出反对意见,急忙裙摆一提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