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你们究竟要不要听我说啊。”木槿有些恼羞,急了,伸手去咯吱谷佳珲。
谷佳珲挣扎轻笑。
穆库什劝道:“别闹,小心把阿木沙礼给闹醒了,回头孝子哭起來可麻烦。”
木槿收敛了动作,把声音也放低了:“你们知道二哥家的事吗,头一个二嫂子是李佳达褚祜巴晏的长女,早些年沒了,后來三娶的叶赫那拉济兰,是孟古姐姐福晋的堂侄女,听说一进门就管了所有的家底,二娶的那个哈达那拉萨茵根本不中用……”
“这些不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我们都知道,都过去了,总翻出來讲有什么意思。”
谷佳珲插嘴:“我不知道呀,我那会儿还小啊,我喜欢听这个,五姐继续讲。”
穆库什叹了口气,翻了个身,沒做声,也不知道是睡了,还是缄默在听。
木槿继续说:“其实那时候我也小,只隐隐约约记得一些事,那个二娶的萨茵是三姐夫的妹妹,三姐进门后才嫁给二哥的,性子绵软,在家一直受那个济兰的气。三姐可沒少为这个小姑子撑腰,只要萨茵一哭回娘家,三姐就捋着袖子冲到二哥家去,三姐的那些悍妇的名声,一半儿都是打这起的。”
谷佳珲“啊”了声,显然很惊讶:“三姐竟也会这般好心。”
木槿笑道:“三姐自小就是个护短的,她虽然性子跋扈些,却也沒真的伤过我们什么呀,就是嘴巴利害了点。”
穆库什背着身子,闷闷地说:“这是二哥的家事,她随便插进去指手画脚,这才是她名声不好的原因,哪有出嫁的小姑子随便插手兄长家的家务事的?也就是她仗着自己是个得宠的,二哥又是个好性儿的,换你……你俩敢吗?”
木槿吐舌:“我可不敢,二哥就算好性子,阿玛可不是好惹的,那个济兰可是布喜娅玛拉的妹妹。”
“妹妹?族妹?”谷佳珲好奇地问。
“不是族妹,也不是堂妹,是一个阿玛生的亲妹妹。说是长得跟布喜娅玛拉很像,就……和大福晋似的……”木槿最后一句话说的有点含糊,说完急忙转移话題,继续说道,“前头的二嫂子过世后,济兰随后进了门,家里闹的不像话,大家都说孟古姐姐福晋会把二哥的长子接进木栅來抚养,也是因为看不过去自己的堂侄女胡闹……”
“别胡说,李佳氏在时,福晋就时常把岳托阿哥接到栅里來养,你小时候睡的那架悠车……原是八哥的,后來岳托來了,就又给了岳托睡。”
“咦,还有这渊源?”木槿好奇起來。
穆库什叹气道:“我那会儿刚记事,常去孟古姐姐福晋那里玩,也抱过岳托阿哥,那孩子……可惜了。”
木槿一愣,转而也叹了口气,欷歔:“可怜的孩子。”
只谷佳珲不懂,奇怪反问:“怎么了?”
穆库什和木槿都沒有回答她,只是各自沉默着,一时幽暗的屋内显得格外的凄冷起來。
谷佳珲觉得这样的气氛太冷清,不禁往阿木沙礼那边靠了靠,抱住了她。
阿木沙礼睡得极踏实,呼吸绵长,那张可爱的小脸让人看了不禁心生暖意。真真是个漂亮的惹人喜爱的孩子。
穆库什突然开口:“若孟古姐姐福晋还在,也不至于会是如今这样。好在福晋那会儿自知身体不行了,怕自己无力抚养,便给二哥又定了门亲。为了这事,济兰和福晋闹的很不痛快,福晋过世后,济兰作为娘家侄女过來帮忙料理丧事,结果她在丧礼上又是吐又是晕的,不过就是怀个身孕而已,本來丧礼就乱,她这哪里是來帮忙的,根本就是……”
孟古姐姐过世的时候,她和现在谷佳珲一样大,因为平时和孟古姐姐亲近,所以即便额涅关照过不许她乱跑,她也偷偷去了灵堂想祭拜孟古姐姐,结果……回忆往事,穆库什窝在被子里的身体微微颤抖起來,想起时常拿糖果给她吃的海真,忍不住眼眶湿润起來。
海真是孟古姐姐的陪嫁丫头,也是阿玛的苏拉格格,旁人不知,穆库什却是知道的,孟古姐姐一直想抬举海真,给她讨个名分,她却连个名头正脸的通房都沒要,只愿陪在孟古姐姐身边伺候。
那么善良的海真,最后却在孟古姐姐入殓的时候一头撞死在棺木上。
“四姐你说的可是让二哥娶已故二嫂妹妹的那门亲事?”
“嗯。”穆库什的鼻音沉重,不过木槿沒有听出來。
“那门亲事怕是不成了,那个姑娘今年也十一了,本该是到了两家履行婚约的时候。可就是前几天,济兰在街上碰到了那姑娘,两句话不合,差点打了起來,回去后那姑娘就绝食了,死活逼着达褚祜巴晏要退亲。”
穆库什终于动容,想起这门亲事还是孟古姐姐为了岳托而一心安排下來的,不由更加伤感起來。
木槿谈性正佳,可沒想到不仅穆库什沒接她的话題,就连谷佳珲也沒了声,转头一看,不禁好气又好笑起來,原來谷佳珲抱着阿木沙礼,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竟然睡着了,脸贴在阿木沙礼的脑袋上,口水都快滴下來了。
她小心翼翼地将谷佳珲和阿木沙礼分开,替两人掖好被子,回身再看穆库什,发现她侧身背向,规规矩矩地窝在被子里,安静得沒有一丝异动。
木槿低唤了两声,穆库什沒反应。
她只得叹了口气,扯着被子盖好,阖眼安睡。
第二十章 年少初见(1)
莽古济记挂女儿的心显然比穆库什三姐妹想象的要严重的多,天刚蒙蒙亮,莽古济便已入了内栅,先是去阿巴亥屋里给努尔哈赤请了个安,努尔哈赤向來醒的早,倒也不妨事,只是苦了阿巴亥,睡意正浓,便被莽古济的大嗓门给吵醒了,醒了不要紧,还得爬起被窝來笑脸款待她。
努尔哈赤起身后便去了衙门,莽古济像是成心跟阿巴亥作对一样,在屋里足足又耗了一个多时辰,在看到阿巴亥那张精致的脸蛋上终于克制不住流露出强烈不耐后,莽古济心满意足地告辞了。
莽古济见到女儿的时候,她个小沒良心正趴在炕桌上吃着早饭,不过是一盘子饽饽,配着一根大葱,她居然吃的有滋有味,枉费在家时她这个额涅每天叫人给她变着方的翻花样整吃的。
“额涅!”阿木沙礼看见了莽古济,虽然莽古济一脸黑青,可她沒有半分惧意,反而扬着手里那根大葱,笑靥如花地跟她额涅显摆,“额涅,我好想你。”
她从炕上直接扑了下來,莽古济怕她摔着,赶忙一个箭步上前把她抱住。油腻腻的小手蹭上了莽古济一身崭新的缎子面的夹棉长袍,阿木沙礼攀上莽古济的肩膀,搂住她的脖子,得寸进尺地凑过嘴,在额涅脸上啪的亲了一口。
莽古济即便是有再大的怒气也早就被消融得烟消云散了,眼底明明已满是笑意的她,非假装板着脸,在女儿屁股上不着痛痒地拍了两下:“现在知道想额涅了,我还以为你在外头玩疯了,根本不想回家了呢。”一边说,一边眼风冷不丁地朝嘉穆瑚觉罗氏母女四人扫了过去,“以后记得听话,别一到外头,被不三不四的人拿几句好话一哄,就忘乎所以了,连自己的阿玛额涅都不要了。”
谷佳珲最沉不住气,腾地冲前一步,被早有准备的穆库什一把抓了回去,强按住她不许动弹。
嘉穆瑚觉罗氏面带微笑,好像根本沒听到莽古济刚才那番指桑骂槐,只是对阿木沙礼说:“乖孩子,快跟你额涅回去吧。”
阿木沙礼有些不舍,看了看自己的额涅,又转头看了看一旁站着的三位德赫么,终于不舍之情胜过了一切,她小声问道:“那我以后还能來吗?”
嘉穆瑚觉罗氏嘴角一抽,笑容差点维持不下去。
莽古济冷哼:“这屋里有什么好玩的,你要來栅子,难道不能去你德格类那克出那里住吗?他那不比这强出十倍啊。真是个小傻瓜。”
谷佳珲到底还是孝子心性,被莽古济一而再地讽刺挖苦,哪里能一忍再忍,她被穆库什拉着不能动,可那张嘴却犀利无比地拿话还击了回去:“是啊,我们这屋子小,比不得十哥哥那,要说这栅子里的房舍,除了布喜娅玛拉格格和八阿哥住的那间,可就只有大福晋的屋子最大了。我们额涅沒福分,住不得那么大的屋子,可不比有的人,有福分住进去,却沒福分一直住下去,最后还得拱手让人,给人腾屋子。”
第二十章 年少初见(2)
自己的额涅衮代被阿巴亥逼出了木栅,与儿子别室而居,这一直是莽古济兄妹几个心里的隐痛,谷佳珲这话等于直接拿刀戳进了莽古济的心窝子,她哪里受得了,怒火冲天地冲过去一巴掌掴在谷佳珲脸上,要不是穆库什拉得快,谷佳珲这一巴掌挨得结实了,整张脸都得肿起來。可饶是如此,谷佳珲的脸颊仍是被指甲刮到了,三根手指印清晰的显现。
谷佳珲先是被吓到了,随后回过神來,哇地声哭了起來。木槿心里是惧怕莽古济的,多年被欺压养成了在莽古济面前的荏弱习惯,但眼看着妹妹被欺辱,她再害怕心里仍是免不了怒气在拱,做不到穆库什那样理智克制。
“你女儿还在边上看着呢,你伸手打自己的妹妹多能耐啊?谷佳珲不过比阿木沙礼大两岁罢了,你也下得去手……”木槿说不出刻薄的话,她从小被莽古济欺压,能站在她面前顶嘴已经是她的极限,像穆库什这样受欺负最多,影响最深的,早就习惯性地在莽古济面前软掉了。
“哈!”莽古济冷狞地叉腰笑,吐出來的话比刀子还利,“你现在能耐了,不过是嫁给一个布占泰就让你张狂得忘了自己是谁了?也不照照镜子瞧瞧自己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