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越笑道:“是不太好玩,不过能参加感觉还是挺好的。”
今日他头上戴着黑色儒巾,身上穿着簇新的蓝衫,腰间悬着白玉佩,衬得那张俊秀的脸越发透着一派清雅出尘的气质来。
咦,等等,白玉佩?
展云端觉得那玉佩似乎有些眼熟,凝神仔仔细细一看,没错,是一块羊脂白玉佩,上面雕着鱼跃龙门的式样。这玉佩她再熟悉不过了,原是展谦的心爱之物,前世里,他榜下捉婿,给顾越的信物正是这块玉佩!
这会儿见这东西居然挂在顾越身上,展云端一时心头大震,指着那玉佩吃吃地道:“这……这……爹爹,这是你给他的?”
“什么你呀他的,”展谦不明白女儿为什么这么大反应,奇怪地瞪她,“是我给你大哥的,不还是你提醒我的吗?”
是她提醒的没错,可是给什么样儿的不好,怎么偏偏给了一块跟前世的定亲信物一模一样的呢?
展云端隐约有种大事不妙的预感,只觉得心里头毛毛的,却又说不出究竟哪里不对。纠结了半天,一狠心一咬牙,嗨,不就是件饰物嘛,有什么大不了的,还能作妖不成,不怕不怕!
她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统统抛在了脑后,问顾越:“今天的簪花礼顺利吗?”
“挺好的,”顾越答道,“对了,有件事儿要跟你说一下,我今天遇到韩二叔了,他叫我向你转达他的谢意。他本来说,过两天要和他哥一起亲自来我们家致谢,说说履约的事儿。我想了一下,不管是押题押中了,还是吉庆斋要传艺给我们家,这两件事其实都不宜让外人知道。我就跟韩二叔说了这层意思,他也表示认可。所以,最后商量下来,致谢就免了,看他们家谁来负责传艺,直接过来就是了。”
展谦在一旁点头,“你考虑得细致,是该这样,尤其是你们押题押中的事儿,切记要保密,否则传到坊间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弄不好闹出泄题的谣言来,那可挺麻烦。过几日昭王爷就要来了,这个时候更是不宜多生事端。”
听到昭王的名号,展云端心中一紧,这位王爷如今在她心中的感觉和瘟神没什么两样,不过,印象中他的封地是在江西的,怎么会跑到苏州来呢?她忍不住问道:“昭王殿下来咱们苏州做什么?”
展谦道:“不知道,说是进京朝贡顺便来这边游玩的,只是少不得又要地方上迎来送往一番,不应酬又不行……”说话间他已经皱起了眉头,竟是大为苦恼。
看着老爹的样子,展云端深表同情,眼下的昭王风光着呢,他是皇帝的亲叔叔,太皇太后宠爱的小儿子,就算他真的借游玩之名,跑到苏州来打秋风,众官员也只得认了,还得陪上一脸的笑。虽然老爹背后是丰诚侯府,但到底是臣属,一样得有所表示。
展谦自去头疼给昭王表示点什么不提,过了两天,韩家负责传艺的人就来了,让展云端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人居然是韩老娘!
第26章 赴宴
俗话说得好,人逢喜事精神爽,用在韩老娘身上真的是再合适也没有了。和上次展云端看见她的模样完全不同,韩老娘穿一身簇新挺刮的青布衫裙,满头白发梳得整整齐齐,在脑后挽了个圆髻,插两只珊瑚顶素银簪子,看着既体面又健旺。
到了谢氏面前,韩老娘口中说着请太太.安便要跪下,早被谢氏抢上来一把挽住。谢氏笑道:“可是折煞我了,您老这么大年纪,如今也是秀才的娘亲了,况且又是来教我学手艺的,别拜了,别拜了,当不起。”
韩老娘这才起了,又叫身后的一个年青小媳妇过来磕头,原来是韩世平的小儿媳妇。谢氏勉强受了半礼,叫丫头扶她起来,又请二人坐下说话。韩老娘告了罪方才侧着半身坐了,她孙媳妇很是乖觉地站在她后面垂手侍立。
韩老娘向谢氏笑道:“论说原该我那不成器的儿子亲自来的,只是听了越少爷的话,不敢轻易前来打扰,想来想去,也就我这老婆子还算合适,虽说如今年纪大了不中用了,当年跟着孩子他爹在店里做活的许多事倒是还记得清清楚楚,再则有我这孙媳妇跟着,也可以帮忙提点着些,她在店里学了有两三年的,只请太太放心,这次受了您家的大恩,我们必定尽心尽力教授,绝不敢藏私。”
谢氏自然又是一番谢,当下将早已准备好的自己这边的约书拿了出来,递给韩老娘,又怕她不认识字或者眼神不好,问道:“老人家,您能看得清楚不,要不要念给您听听?”
韩老娘看也不看,叫孙媳妇收了起来,笑道:“不用了,哪里还信不过太太呢。”说完,便与谢氏探讨起何时开始如何开始要作哪些准备等等细节来,显得办事利落又诚意十足。
展云端见大局已定,也不多打扰,自己从谢氏那里出来,一时无聊想着去展谦书房找本书看看,刚晃到书房门口,便看到顾越正在里面跟展谦说话。
她还在犹豫要不要进去,展谦已经瞥见女儿的身影,叫道:“端丫头进来,正要找你呢。”
展云端一诧,笑嘻嘻地跨进门去:“爹爹有什么好事找我?”
见她笑得跟朵花似的,展谦也忍不住笑了:“只有好事才能找你?好吧,勉勉强强也算是件好事吧,你准备准备,后日和阿蜚一起跟我出门。”
“去哪儿?”
“昭王爷到了,”展谦懒洋洋地往椅子上一靠,“硬说是什么私人出行,所以不要官方接待,现在住在一个姓杜的富商的园子里,以杜老爷的名义邀我们这些人后天去游园赴宴呢,还得带上家眷,你就当是咱们家家眷的代表好了。阿蜚这次中了案首,是咱们刘知府特别点名一定要他去的。”
原来是这样,能被老爹当作自家门面带出去,展云端觉得还是挺自豪的。可是一想到要见昭王,心里还是有些怪怪的不舒服。
大概是看出她有些犹疑,展谦道:“你放心,既是园子里的私宴,形制应该不会太拘束。你又是个小孩子,到时候也不用多说什么,有好吃的吃两口,好玩的玩两下,有你愿意搭理的人就搭理两下,不愿意搭理别人也就算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展云端顿觉轻松不少,笑道:“那好,到时候我只管吃就是了。”虽说这辈子到目前为止,相比前世,她已经长进了不少了,但那种场合里,作为一个小姑娘还是守愚藏拙的好。
替展家争光出风头的事就交给顾越了,虽然顾越本身是个低调的性子,可是奈何这次无意中得了个案首,只怕到时候他想低调也低调不起来。
展谦忽又想起一桩事来,对两个孩子说道:“对了,前不久收到消息,钟家的姻亲京城里赵家赵东楼刚升了兵部尚书,如今钟家的人正得意着。万一什么时候遇到他们家人,谨慎些,能避则避。虽说前面的事跟钟家也算是揭过去了,但小心些总是没错。”
“爹爹的意思是,后日的宴会钟家也会去吗?”展云端问。
“按理说不会,”展谦道,“他们家是武将,昭王是藩王,总要讲究些避讳吧。我也就是刚想起来这件事,随便那么一说。”
两个孩子都表示明白了,展谦道:“那没什么事了,你们就先去吧。”
顾越拿起放在书案的两本书册,问展云端道:“妹妹一起走吗?”原来,他也是来找展谦借书的。
展云端道:“我是来跟爹爹拿书看的,你先走吧,我要找找看。”
顾越点一点头,先行离去了。展云端一边在书架上找书一边脑子里却在仔细回想前世关于赵家的一些记忆,在她模模糊糊的印象中,赵家的这位兵部尚书好像跟昭王有点什么关系,到底是什么关系呢,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实在想不起来也只能算了,隔天早上,展云端起来梳洗,因是要见王爷级别的大人物,玉笙和琼枝等一干丫环比她还要紧张,帮她打扮得比平常格外精心些,又有教引嬷嬷在旁边絮絮叨叨地叮嘱了许多关于形态举止礼仪的话。
好不容易出了门,到了昭王在苏州的下榻处——杜家花园,便有杜富豪亲自在门口迎接。
这位杜富豪据说是主要做丝绸生意的,也就是这些年发的家,修了个让别人眼红让自己得瑟的园子之后,杜富豪深深感觉到这个社会对暴发户的不友善,因此一门心思地想找根粗壮的官方大腿抱抱,正好遇到了昭王来苏州,于是两方一拍即合,达成了王八与绿豆的深切合作关系。
杜富豪在那里迎接来客的同时,旁边亦有昭王府的随从属官在那里接待,当然王府这几人出现在这里的主要目的是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官员们来见昭王,总不能两手空空只带着一张嘴来,总是要表达表达对皇家的敬意的,这样的话势必要有人在这里专门负责接收这些敬意。
展谦奉上的“敬意”是纹银三百两,虽然这已是官场潜规则里程仪费的正常水准,但在其他人费心思准备的新奇礼物衬托下,展谦的这点“敬意”堪称简陋。以至于从接待大厅出来,展云端偷偷问展谦:“爹爹,咱们送的礼会不会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