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闭了闭眼,努力与脑中的眩晕对抗着,问道:“这是什么药?”
“这个吗?既是迷药,又是毒药!”郑太妃的抚掌笑道:“当年,是你的父亲用在我和汝阳王身上。害得他失去了继承皇位的资格,也害得我失宠。”
什么?
曹皇后和太子心头齐齐一震。
原来,当年的真相竟是如此?
中了毒,两人都失去了走动的力气。太子心中不住的想着对策,却发现都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而郑太妃的兴致高昂,想必憋了这些年,早就想将这些话痛痛快快的说出来吧。
“这种药,药性奇特。先是令人头晕乏力,过上几个时辰,离得最近的男女便会双双交合。若不是因为如此,先帝怎么会突然冷落了汝阳王?”
她也中了毒,却兴致高涨道:“先帝是真疼爱汝阳王的。就算亲眼见到他和我在一张床上,也没有治罪于他,我也逃过一劫。”
“今儿是个好日子。”郑太妃掩口笑道:“我和汝阳王只是差着辈分,但你们可是血亲的母子。可惜太子妃未到,否则这场好戏更加精彩。”
曹皇后和太子对视了一眼,看出了对方眼里的震惊。
这个女人果然是疯了!
曹皇后淡淡开口道:“按你这样的说法,她也逃不过去。”她是指的卫思雅。
“她?”郑太妃噗的一声笑了出来,道:“先帝这样对我,你以为我对她还有几分在意?他的女儿,与我何干!”
作为一个母亲,她能如此对待自己的女儿,这态度跟之前乃是天壤之别。
原来,那些母慈子孝,借口要见卫思雅最后一面,都不过是拿她做文章罢了。
卫思雅全身乏力,但意识却是清醒无比。从她的眼角处沁出了无声的泪水,和桌面上的酒液混在一起,啪塔啪塔的往下滴落。
太子心中不断想着脱身之策,也被郑太妃这样的凉薄惊到。都说虎毒不食子,她这是先将女儿弃之不理,到这时又压榨出她最后一分利用价值。
太子想了想,问道:“你坐下这种事,就是为了投靠汝阳王吧。但他有没有为你想过?你在这深宫,一旦事发根本不能逃脱。”
既然这座偏殿已经被郑太妃控制起来,想要求生,唯一的办法只有从郑太妃这里入手了。
闻言,郑太妃轻蔑的笑笑,道:“殿下你不必浪费精力挑拨离间,汝阳王他早有安排。”说到汝阳王时,她的面上浮现出如同少女的娇羞来。
曹皇后慧眼如炬,冷冷笑道:“原来,你和汝阳王两人早已勾搭成奸,还怪皇上算计你们?”
郑太妃恼羞成怒,厉声道:“若不是他,我们的事怎么会被先帝看见?他死了,幸好还有你们在!”她还有报复的对象。
她自问做事严密谨慎,和皇子私通这样的宫闱丑事,一旦事发后果堪忧,她怎能不再三小心谨慎?
那时,她得宠风华正茂,而先帝已经垂垂老矣力不从心。
意气风发的汝阳王进入了她的视线,他年轻强健的身躯,令她欲罢不能。
那段日子,乃是她一生中最美好的时日。如果不是因为庆隆帝,她现在一定和汝阳王双栖双飞。
正是因为有了这段回忆,才能让她在深宫中苦苦支撑了十余年,终于等到了汝阳王举起叛旗的这一天。
想到他对她做出的那些承诺,郑太妃的唇边就漾起一抹令人心折的微笑。
“太妃娘娘。”太子无情的戳穿了她的幻想,道:“假如你口中的汝阳王那么真心对你,给解药你了吗?”
☆、第1023章 是我
“你又是如何得知,父皇已经驾崩?”
太子紧接着两句追问,原以为会看见郑太妃赫然变色,却见她不可抑止的笑了起来,直笑得眼角都飙出了眼泪。
“殿下,你不是到了现在,仍然以为能说动我吧?”
她坐直了身子,道:“看来我不把话说明,你是不会死心的。在卫光德身边,有我收买的内侍。他死就死了,你瞒着只是怕会动摇军心吧?”
卫光德是庆隆帝的姓名,郑太妃恨毒了他,这时便直呼其名。
“军心,是一定会动摇的。”郑太妃笑得鬼魅,道:“明日一早,就有人会发现你们母子二人交合而死的丑态。”
“到了那个时候,你以为还能瞒得住卫光德的死讯吗?皇帝、皇后、太子纷纷殒命,这卫家的江山,难道不该由城外的汝阳王来坐吗?”
郑太妃将她的打算和盘托出,笑容越发得意。
“至于我中的毒药,要感谢殿下的关心了,汝阳王早就令人送了药进来。”
这时,郑太妃身边的一名内侍抬起头来,丰神如玉的脸上含着温润的微笑。
他垂头扮作内侍时,众人都忽略了他的存在。但他这一抬头,整个人的气质都为之一变,成为场中最耀眼才存在。
“江尘。”
太子恨得咬牙切齿。
万万想不到,身在宫中,还会着了他的暗算。
毫无疑问,郑太妃这一连串让人不知不觉入毂的算计,就是出自他的手。
江尘笑容和煦的拱了拱手,道:“我们这还是第一次正式见面,且容我做一个自我介绍。”
“卫明尘,请多指教。”
“原来,你是汝阳王的儿子。都这么大了,能替父分忧了。”曹皇后突然出言道。
“皇后娘娘英明,明尘不敢当此赞誉。”
若是换一个地点,这是多和谐的一幕叙亲场面。只是在当下,怎么看怎么诡异。
见到他,太子的心头第一次升起了绝望。
原来是自己料错了。汝阳王根本就不是在等天下人的反应,是在等卫明尘的谋划。
实在是好手段!
纵然是敌人,太子都忍不住要为汝阳王鼓掌了。
明修栈道,用大军围城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谁能想到,五万精兵只是起一个诱饵的作用?
暗度陈仓,实则重点放在皇宫之中。郑太妃再不得势,也是宫中的太妃。有她在,防守再严密的皇宫也有了一个漏洞。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不过,这件事真的是汝阳王所为吗?
太子细细想来,将视线集中在卫明尘的面上,“是你?”
卫明尘微笑着颔首,“是我。”
果然如此!
太子闭了闭眼,强忍住脑中的不适,难道真是天要亡我?
汝阳王称得上一员猛将,怎地生出这么一个狡诈如狐的儿子来。
他看了一眼曹皇后,曹皇后的眸子里透出慨然赴死的死志来。“盛儿,想开些。想想我们做了十年的皇后、皇子,眼下就算立刻死去也算够本。”
她已经看不见眼前的生路,说这句话,一来安慰太子,二来触怒卫明尘,想要求一个痛快罢了。
太子虽然心头不甘,他好不容易才将废太子扳倒,眼看就要继承大统,却功亏一篑。
但他转念间便明白了曹皇后的想法:在这样的情况下,求生已不可能,唯有求一个好死。最好激得他发怒,将两人当场斩杀,也好过受辱而死。
于是,他配合的笑了笑,道:“母后说得是,过了半辈子好日子,死则死矣。”
果然,卫明尘的嘴角显出一丝狰狞,抽搐了几下,破坏了他温润的面容。
这些年他东躲西藏、殚精竭虑、朝不保夕的日子,不经意间用上心头。对比眼前的两人,过得如此安乐无忧。
两人的话,可谓戳进了他的心窝子。
他额角青筋暴跳了几下,转瞬却笑了出来。
“啪!啪!啪!”他两掌相击,发出一下又一下的清脆掌声。“好口才,不愧是皇后娘娘。”
随即,他不再理会两人,从怀中拿出一个冰裂纹玉瓶出来,看向郑太妃笑道:“太妃娘娘这会可是不舒服?先把解药服下,再接着看好戏。”
郑太妃笑了笑,伸出手掌。
卫明尘拔掉木塞,倒了两粒褐色药丸在郑太妃的手中,道:“一粒即可。还有一粒,给思雅姑姑。”
郑太妃看了看倒伏在桌上,动弹不能唯有眼泪不停滴落的卫思雅,冷漠道:“她不必了。”
她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如此狠毒,连卫明尘都微微诧异。用玉瓶收起了多出来的一粒药丸,他笑道:“随太妃娘娘的意。”
他笑得如此意味深长,曹皇后心头一动,随即垂下了眼帘。
郑太妃挑衅的看了一眼曹皇后,得意的将药丸放入了口中。为了彰显她在汝阳王心中与众不同的地位,她问道:“尘儿,你父王何时进京?”
卫明尘笑了笑,道:“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劳娘娘您费心了。”
“什么?”郑太妃一阵愕然。
曹皇后抬起眼,眼中闪着怜悯的神色,缓缓道:“太妃娘娘,你实在是不够聪明。被人利用了这么多次,竟然还抱着天真的幻想。”
“你说什么?”郑太妃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她的头已经不晕了,这番动作倒也显出一些威势来。
曹皇后连连冷笑,却不回答:“你的疑问,就带到黄泉去问先帝吧!”
她在心头恨极了郑太妃,如何会好心为她解答?方才她已经窥出了端倪,但此乃郑太妃自寻死路,她何苦要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