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她们二人的反应,周大掌柜相当满意。果然是自己看中的人,懂得这封信,对眼下徐家的重要性。这个礼,他是代昭阳公主受的,自然受的起。
在前来探访前,周大掌柜做了充分的准备。如果徐小姐不如自己所想,那么呈上去的就会是一张“云裳”赔罪的礼单。礼物虽贵重,但也不过是花费些银钱罢了,远远抵不上这封薄薄的引荐信。
待周大掌柜告辞,郑嬷嬷笑着恭喜徐婉真,道:“恭喜小姐。”
徐婉真轻轻点头,眼中也是掩不住的喜意。这封信,就是京城权贵圈子的敲门砖。她作为一个败落商户的女儿,竟然能一只脚踏入,已经是很剩下的便靠自己努力。心中的信念益发坚定,这最难的一步已经做到了,还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略作歇息,徐婉真、韩茹娘、苏良智一众人等从“云裳”出发,终于返回了“月下居”。
徐文宇没能等到阿姐回来给他讲故事,闹了一会,在刘妈妈的安抚下,已经睡去。
徐老夫人见徐婉真迈入入内,难掩心中激动,站起身迎了上来。徐婉真哪里能让祖母迎接自己,连忙快走几步,握住她的手,轻声道:“是真儿不好,让祖母担心了。”
徐老夫人眼中涌现热泪,连连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好担心,从此见不到真儿了。”她的年纪毕竟大了,遇到事情的时候强作镇定,此刻心里放松,内心的软弱才冒出头来。
徐婉真拭去她的眼泪,扶着徐老夫人到榻上坐好,碧螺拿来腰靠给她靠上。玉露奉上热茶,笑道:“老夫人这下放心了吧,小姐活生生的,一根毫毛也没少。”
徐老夫人被她逗的笑起来,对徐婉真道:“今天够折腾的,你又受了凉。先回去好好歇着,明天咱们俩再好好叙话。”事情的原委,徐婉真还没来得及对任何人说。不过只要人平安,什么话,不能留着慢慢说?
徐婉真退下,郑嬷嬷、桑梓在门外候着,几人回到南偏厢。徐老夫人早已吩咐人,准备好了泡浴的热水。郑嬷嬷按顺序往浴桶中放入药材,桑梓为徐婉真拆掉发髻,脱去外衣。
徐婉真泡入热水中,闻着药材中熟悉的香味。一整天的疲累袭上心头,加上身体受寒虚弱,不多时竟然沉沉睡去。待热水慢慢变凉时,郑嬷嬷为她擦拭干净身子头发,涂上香膏,换了干爽的寝衣。和桑梓一道,将她扶到床上躺下。
桑梓望着沉睡的徐婉真,不过短短半日,又是失踪又是落水。心里酸涩,小姐这是吃了多少苦啊?回想起来,上一次自己这样守着她,还是大夫人刚过世之日。
郑嬷嬷知道桑梓对徐婉真的感情,轻声劝道:“你有一个坚强的小姐,你瞧,她脸上可有疲惫?”
桑梓定睛瞧来,徐婉真虽在病中,但呼吸平缓,脸色安稳,显见今天的遭遇,并未能影响她的心志。
不多时,苏良智将煎好的汤药拿来,叮嘱桑梓,若是夜里发烧,定要及时用温水擦拭。郑嬷嬷将徐婉真唤醒服了药,嘱咐桑梓夜里多加警醒,自己才去歇下了。
☆、第63章 人心
韩茹娘也回到了北偏厢。画扇凑上前来,幸灾乐祸道:“徐大小姐真是命大,被掳走了还能平安回来。但失踪了可足足有半日呢,谁知道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韩茹娘闻言大怒,脆声喝道:“跪下!”
韩茹娘一向温柔待人,画扇从未见她如此发火,吓得身子一抖,连忙跪下。
只听韩茹娘正色道:“婉真妹妹是有福气之人,何曾被掳走过?”
画扇心里翻了个白眼,又来睁眼说瞎话这套,不过小姐既然如此说了,自己做丫鬟的又能如何,当下应道:“小姐说的是。”
韩茹娘紧紧的盯着画扇,道:“这些话,你给我烂在肚子里,一个字也不能瞎说。否则,我只好将你交给郑嬷嬷处置。”
提起郑嬷嬷,画扇心有余悸,撇着嘴应下了。
她在韩茹娘这里做丫鬟,比之前的日子,好上不知道多少倍。活计轻省,韩茹娘又是个性子绵软的,任由自己拿捏。贺二公子指头缝里漏出来一点,都够自己吃大半年。画扇哪里见过这些好东西,拣一些不起眼的小物件藏了,再偷偷换成银子藏好。一来二去,韩茹娘竟然都没有发现,画扇的胆子越发的大。
但今日在“花颜阁”,不过就是洒了盒胭脂,徐婉真就要将自己撵了,这不是挡她的财路吗?因此画扇心中恨极徐婉真,见她出事,心下盼着就此失踪的好。
没想到徐婉真竟是个命大的,晚上平安无事的回来了。画扇便想着多多撺掇,让小姐起些疑心,疏远了徐婉真,自己才好继续捞些好处。财帛动人心哪。
谁知道韩茹娘并不上当,画扇只好按下此事,慢慢再想法子。小姐总是要出嫁的,徐婉真总不能跟着韩茹娘一辈子吧。
画扇的心思,韩茹娘并未察觉。她今天大悲大喜,到晚间已是极度疲惫,头刚沾上枕头便沉沉睡去。
徐婉真这一夜,因着阴虚火旺,几次醒来要水喝,又起夜了几次。桑梓整夜未眠,伺候她喝水起夜,又时不时去探她额头,看是否有发烧迹象。
翌日卯时,月下居在公鸡啼鸣中醒来。
徐老夫人先打发玉露去看了徐婉真的情况,玉露回禀她仍在昏睡,但夜里并未发烧,无甚大碍。
徐老夫人放心不少,和徐文宇一起用过早餐,一起去南偏厢看望徐婉真。
徐文宇见阿姐躺在床上,心里害怕。当时阿娘就是这样躺着,没多久就过世了。大眼里蓄满晶莹的泪水,小手紧紧地牵着徐老夫人,小声问道:“祖母,阿姐怎么了?怎么不起床呢?阿姐会死吗?”
徐老夫人柔声安抚道:“宇儿不怕,阿姐只是生病了,病好了就能陪宇儿一起玩了呢。”
“真的么?您不骗我?”
“真的,你小舅舅已经开了药。他可是大夫,不信你可以问他。”
徐文宇才放下心来,刘妈妈想将他带出去,他固执的摇头道:“不,我不出去,我要在这里陪着阿姐。”
苏良智一早进来给徐婉真诊脉,便见到这一副温馨的姐弟图。徐文宇守着床边,两手托着腮,望着睡眠中的徐婉真目不转睛。
苏良智笑道:“宇儿,你守着你阿姐干嘛呢?”
徐文宇扭头见他,将食指比在嘴唇边“嘘”了一声,悄悄说道:“阿姐在睡觉,小舅舅说话小声点,不要吵着她。桑梓姐姐说昨天晚上,阿姐没有睡好呢。”
见他那可爱的模样,苏良智也配合的说起悄悄话:“好的,我来给你阿姐把脉。看是不是好些了。”
听苏良智是来给阿姐把脉的,徐文宇挪动小身子,给他让出位置。
苏良智将手搭上徐婉真的手腕,及时喝了药,又休息得当,脉象比昨日好上一些。对伺立在床旁的桑梓道:“没问题了。就按眼下这个方子,服上三天药,当可无碍。”见桑梓眼底青黑,知道她昨晚辛苦,这又是路途中人手不够,又道:“药还是我煎好送来。”
郑嬷嬷此时进来,对苏良智施了一礼道:“谢过苏三爷。”让桑梓下去休息,白天她来照顾徐婉真。
苏良智去徐老夫人处,禀了徐婉真的病情。徐老夫人沉吟道:“既然如此,我们在扬州再留上一留,三日后出发。”
“月下居”众人悉心照料徐婉真,在尹家大院内,气氛如秋风般瑟缩。
尹成业于深夜突然被捕,让他手下的掌柜们乱了阵脚。各晋地盐商也感觉唇亡齿寒,做这个行当,谁没有一点不干净?不约而同的聚到尹家大院,共同商议对策。众盐商群情激愤,最后推举出仅次于尹成业,在晋地盐商中排在第二位的熊兴运,前去刺史府讨个说法。
钱峰此刻面沉似水,坐在关押尹成业的牢门前。他需要弄明白,尹成业为何会掳走徐婉真?徐家还有别的什么仇家吗?
钱峰道:“尹成业,昨日你掳走那女子,所为何事?”
尹成业一脸茫然,其实他也没想明白,自己明明是掳走冰月,怎么后来就变成那位神秘女子了。不过事已至此,对着钱峰,他只能有一句答一句,不敢耍任何花招。
他答道:“我想掳走的其实是冰月,不想掳错了人。我自己也不明白,是哪里出了差错。”
钱峰眼瞳一缩:“冰月是谁?”从未听说过这个人,跟徐家有什么关系?
尹成业答道:“就是贺二公子买走的那个小妾。冰月是她在‘伊人居’时候的名字。”
原来是韩茹娘,钱峰放下心来。“为何要掳她?”
“林巡史的公子在旧年秋天见过她一面,便一直对她念念不忘。等花魁大赛过后,马上就要领取今年的盐引。我想把她献给林公子,争取更多盐引。”
又是一桩权色交易,钱峰皱了皱眉头。接下来的事,除了徐婉真怎样被错当成韩茹娘一事外,他比尹成业更清楚。
尹成业见钱峰沉默,心内惶急,道:“钱老爷,我知道的都告诉了你。不知是何处冒犯了您?求求您,看在我不知者不罪的份上,就饶了我这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