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柳慌忙拿帕子给她擦:“是奴婢没服侍周到,请夫人降罪。”
曾氏理也不理,一把握住她的手,厉声问道:“我的儿怎样了?”
她紧紧的钳住春柳的手,只一个呼吸的功夫,春柳白皙的手上便出现了鲜红的指印。
春柳忍住痛,忙道:“世子爷没事,只是要卧床静养。”
曾氏将她放开,抬腿就要下床,脑子却一阵眩晕,身子晃了一晃。
刘栖兰忙上前一步将她扶住,劝道:“母亲,王太医都说了,大哥只要好好调养就行。您这才刚醒,别着急。”
曾氏扶着额头喘了口气道:“不行,我得亲眼见了才放心。”
春柳无法,只得和刘栖兰一左一右的将她扶好,进了里间。
刘祺然听到外面动静,知道母亲醒了,便一直盯着门口。见母亲进来了,忙笑道:“母亲您放心,孩儿没事。”
他回来之后,小厮特意为他收拾过,又上了药包扎好,看起来比刚受伤的狼狈要好上许多。
但曾氏瞧着他身上包扎着的素罗,眼泪大滴大滴的流下来。脚底下快走几步,奔到刘祺然的床前,伸出手摸摸他的额头,泣声道:“我的儿!怎么就弄成这样?可还痛?”
母亲的手搭上额头的这个瞬间,让刘祺然恍惚觉得,仿佛回到了年幼之时。
那时的自己,上树掏鸟窝、下河摸鱼,将这国公府的后花园糟蹋的不成样子。被父亲请了家法教训之后,母亲也是这样默默的看着自己垂泪,问自己痛不痛。
那时的母亲比眼下年轻许多,眼角没有细纹,头发里也没有白发。
刘祺然忍住眼泪,低声道:“孩儿不孝,让母亲担忧了。一点也不痛,真的。”
正值母慈子孝之际,从屋外传来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你还不知道,他怎么会弄成这样吗?!”
平国公刘景山大步迈入房门,喝问道:“这个孽畜!竟然连老子也敢随意欺瞒了啊?你今天算是有出息了,英雄救美啊!”
曾氏捏着手帕,哭道:“老爷这是发的什么火?儿子都这样了,还苛责于他?”
刘景山气呼呼的在她身前站了,面色发沉,手指着床上的刘祺然道:“这你要问问你的好儿子!明明知道我和涂家不对付,他竟然去救涂家的二小姐!之前还给我说什么,把她娶回来好生折磨,替我出气!”
刘祺然知道他的心思算是败露了,在床上翻了个白眼。父亲的性子他很清楚,说是睚眦必报也不为过,这才因为一件小事,跟涂家结怨至今,还耿耿于怀。
刘祺然闭上眼睛装死。反正太医说了,他需要卧床静养,少说话。
夫为妻纲,曾氏就算对刘祺然百般疼爱,但也不敢违逆夫君的话,只带着泪眼道:“有什么话,等然儿好了再问不迟。”
高义悄悄的上前一步,站在床的侧面,防着万一平国公要动手责打,他也好扑救一二。
刘景山气哼哼的看着这一屋子的人,全都向着刘祺然,反而防备着他,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他一甩袖子,道:“就是有你护着,这个孽畜做事才越来越没有分寸!罢了,等他好了我再来问话。”
曾氏大喜,忙道:“老爷慢走!”
看到父亲发脾气,刘栖兰吓得一动也不敢动。生怕父亲气不过,要对重伤在身的大哥动用家法。对于父亲来说,子女多得是;但对她来说,大哥就只得一个。
看着刘景山出去,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曾氏问高义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你好好说一下。”
高义面有难色,朝刘祺然看了一眼。刘祺然点点头,事到如今,他也没有什么好瞒的。
“回禀夫人,世子爷有意娶涂家二小姐为妻。今日路过,看见涂家二小姐遇险,才贸然相救。”高义斟酌着言辞,略去了前因后果。
“涂家?”曾氏恍然大悟。怪不得他发那么大的火,涂山长是这个京城里,唯一不给他脸面的人。
刘栖兰却高兴起来,只要大哥成了亲,有了子嗣,平国公一脉便不会绝后。她的地位便永远不会受到威胁。
她笑道:“母亲,无论是谁,只要大哥想娶,又有什么不可以?”
曾氏点点头,道:“兰儿说的是。那涂家虽然说是书香门第,但没什么背景根基。抬头嫁女,低头娶媳,正好门当户对。然儿放心,明儿我就物色一个妥当的人选,前去提亲。”
刘祺然大急,他虽然你想快些成亲,但他和涂博士有约定,待他在国子监读满一年。
以他对涂家的了解,硬来只会坏事。母亲还是将此事想的太过简单了一些。
☆、第393章 变化
见他神色焦急,高义道:“禀夫人,世子爷曾经答应过涂博士,在国子监学满一年,方才上门求亲。”
“哦?”曾氏笑道:“原来,你是为此才去国子监读书?”
刘祺然的脸上浮现出不好意思的神色,难得见他如此,屋中的气氛一下子轻松起来。
刘栖兰打趣道:“母亲,您看大哥脸红了呢!看来,大哥对涂家二小姐,是真心实意的。”
无论刘祺然娶谁,她反正都要嫁出去的女儿,并不甚在意,只要能延续平国公的爵位就行。因此,既然刘祺然中意那涂二小姐,她便有了撮合的心思。
刘祺然面色赫然,他这辈子头一次为女子动心,却被家人抓了个现行。
瞧他如此情态,曾氏心下了然,点点头道:“好,那便依着你。只是有一点,为娘要先见这涂二小姐一眼,才能放心。”
刘祺然还差几个月才行冠礼,男子成亲,都在及冠之后。既然人选定下,缓一年也算不得什么。
见母亲答应,刘祺然喜上眉梢,没口子答应道:“好的好的,等孩儿病好了就安排。”
亲眼见过了儿子,曾氏放了心,又嘱咐高义等人好生照看他,训斥道:“世子平白受这等劫难,你等统统脱不了干系!只是眼下还需要你们服侍,等然儿养好伤,再行责罚。”
高义恭敬应了,心头暗喜。既然躲过眼下这一劫,等世子爷伤好之后,夫人应该忘记了今日这怒火,责罚起来自然也就手松一些。
说了一会话,刘祺然脸上出现疲惫的神色,刘栖兰劝道:“母亲,王太医吩咐过,大哥需要卧床静养。我们在这里,大哥可没法静养。”
刘祺然抬眼看了她一眼,心道,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一向看自己不顺眼的妹子,竟然关心起自个了?刚刚说起婚事,也全靠她说了几句,才顺利敲定起来。
他自然是不知道刘栖兰心里发生的变化,但事情是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他也不予深究。
曾氏站起身来,又叮嘱了一边,才带着众人走了。
临走时,刘栖兰还特意道:“大哥,这养伤无聊,你想要吃些什么,只管给妹妹说。妹妹一定亲自下厨。”她有一手好厨艺。
她这个变化实在太明显,刘祺然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有些莫名其妙,只得点了点头。
等众人出了门,他实在是忍不住,问高义:“高义,你说我妹妹莫不是吃错什么药了吧?”
他的话虽然这样说,高义自然是不能议论主子的是非,道:“小的猜测,世子爷这次受伤,恐怕是把大小姐吓坏了吧!”
不得不说,他虽是胡乱一猜,却是道出了真相。
刘祺然略想了想,便撩开手。不管是什么原因,妹妹对自己好,总是好事。
“明儿一早,你提上四色礼盒去国子监,替我向涂博士告三个月的假。”刘祺然吩咐。
高义嘿嘿一笑,自家世子爷是为了救涂博士孙女才受的重伤,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当然要好好表现表现。告假是假,表功才是真正的目的。
“世子爷放心,小的知道怎么说。”
刘祺然也快活的笑了起来,他正发愁马上就要来临的旬考,这真是老天开眼啊!
……
龙舟赛结束,洛阳城里又重新热闹了起来。
徐婉真跟随着庄夫人,一道回了安国公府。既然她已受邀出来,看完比赛便回家就有些说不过去。
何况,她能感受到,庄夫人是真心疼她。
徐文敏抱着徐文宇,享受着兄弟俩难得的相聚时光。
在平日,徐文敏要忙于生意,徐文宇则每日都要坐马车去书院进学。
就算徐文敏有心带他外出游玩,等徐文宇回家用过晚饭,在做完先生布置下来的功课,已经是暮色四合。
两人就这么随意走走,也没有一个固定的目的地,看看这里望望那里,徐文宇便开心不已。
他虽然比同龄孩子成熟,但毕竟还是个孩子。哪有孩童不贪玩的呢?
只一会儿工夫,他的左手拿着糖葫芦,右手往口中塞着金丝糖。一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不停的朝街边小摊上望去。
徐文敏的手里拿了好些个盒子,这些都是徐文宇要买来带回家给祖母、阿爹、阿姐的礼物。
看着眼前蹦蹦跳跳的小身影,徐文敏只觉得再多的辛苦也值得了。
曾外祖父说过,宇儿是块儿念书的料子。他眼下,就想好好的将徐家的生意经营起来。一来让祖母安享晚年,二来为妹子正一副体面的嫁妆,三来么,就是为了宇儿日后的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