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宇将今天的课文背完,笑嘻嘻的跑到她跟前,撒娇道:“阿姐,我背的好不好?”
徐婉真将他抱住,吻了吻他的额头,笑道:“宇儿听课认真,背得也很好。”肢体接触是给孩子安全感的最好方式,已经失去了阿娘,徐婉真努力让徐文宇感受到最大的关爱。
何况徐文宇在念书上,天资聪颖暂且不谈,他自己是极勤奋的。启蒙班的作息时间,与书院学子一致,都是五更起,辰时授课。中午用了饭后,授课至申时结束。与现代小学最大的不同在于,没有寒暑假,也没有周末。放假时间与官员休沐一致,十日才放一次旬假,另外有节假若干。
徐婉真打心里觉得,这样的休沐制度,对于官员来说已经是足够了。但对于一名小学生而言,实在是繁重了些。徐文宇却从来没有抱怨过一句,每日都欢欢喜喜的去学堂,回来又认真完成夫子教授的功课,从不落下。
好在从旧年起,徐婉真给他加了牛乳进补,如今又每日晨练。徐文宇本身底子就好,精力旺盛,眼下念书辛苦也没有生病。他学习劲头足,夫子见他课业完成的不错,也时常夸他两句,看上去更有活力了。
念书辛苦,这段时日徐文宇褪去了婴儿肥,小脸上仍是肉乎乎的,但徐婉真抱着他,觉得身子上的肉都少了一圈。心疼的问他:“宇儿,念书可是辛苦?”
徐文宇一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闪着亮晶晶的光芒,将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一般:“不辛苦呢,阿姐,我喜欢去学堂。”
他偎在徐婉真的怀里,伸出一根肉嘟嘟的手指头,认真数着:“我喜欢中午和同窗一道用饭,喜欢和他们比赛投壶,喜欢在李夫子考较我时,我都能答的上来。”
是呀,他在青竹苑除了涂瑞章,又没个同龄玩伴。涂瑞章年纪比他小,因林氏之故也不能经常过来,自然是在学堂里更有趣一些。徐婉真这样想着,又想起如今他每日都要去学堂,眼下年纪小还不觉得什么,再大一点还是青叶跟着便多有不妥,还是早日寻一个书童的好。
天色渐晚,带着徐文宇一道,和徐老夫人用完了晚饭。刘妈妈将徐文宇带下去歇息,明日他还要早起去学堂。
徐老夫人将她留下,问道:“明日的‘牡丹花会’,真儿可准备妥当了?”
徐婉真微微一笑,道:“这等盛会,孙女安心当好绿叶便可。争强好胜的事情,还是交给那些贵女吧。”
见她想得明白,徐老夫人慈爱道:“真儿你除了身份,也不差她们什么,不卑不亢便好。这些贵女,面上功夫做的足足的,心底却最爱欺软怕硬,若是有人欺到你头上,”徐老夫人的眼睛眯了一下,沉声道:“你也无须示弱,我涂琼华却也不是吃素的!”
这些宴会,徐老夫人在闺阁时,不知参加了多少,对内里的个中手段,最是了解。有些贵女气焰嚣张,目下无尘,就怕她们拿徐婉真的商户身份做文章,加以羞辱。
感受到祖母的呵护之意,徐婉真胸中满满都是暖意,笑道:“祖母放心,真儿定不会让她们欺负了去。明日我带上采丝、郑嬷嬷同去,有不妥当,郑嬷嬷自会提醒于我。”
采丝是涂家的家生子,跟着涂曼珍交际过几次,识得的京中贵女较多,比桑梓更合适;郑嬷嬷在宫中几十年,对那些阴私手段最为熟悉。有这二人在,徐婉真自是不怯。
一夜好眠。
五月初八,宜会亲友、出行、沐浴、祭祀,忌进水、订盟。
刚到卯时,桑梓就轻声唤醒徐婉真。请柬上的时辰虽然写的是上午巳时两刻,但一来路途需耗费时间,二来以涂家时下的地位,还是早些到为好,只有身份尊贵的客人,才会踩着时间到达。
徐婉真洗漱完毕,一套早已准备好的衣裙静静的躺在床上。
衣裙以白色为主调,月白色窄袖上襦,衬一条玉色妆花缎月华裙,只在裙上淡淡的绣了两支吐蕊的玉兰花。
桑梓服侍她换上衣裙,又给她挽了一个垂挂髻。在髻旁仍然别上一朵精致的小白花,再插一支蝶舞玉兰点翠步摇。在耳后垂下的如瀑黑发,用米粒大的珍珠串给束住,自然的垂在肩旁。左手的白玉镯仍戴在她的手腕,整个人清冷脱俗。
对镜端详了片刻,衣裙质地自然是好的,但素雅太过了些,就算是在孝中,出席这种场合,未免显得不够尊重。徐婉真吩咐采丝:“将前些日子,茹娘姐姐给我做的那件束腰找出来。”
在三表叔公夫妇来之前,韩茹娘在徐宅闲来无事,做了好些女红,其中就有给徐婉真的束腰、手帕等物。那件淡花青暗花织锦束腰,费了她好些功夫,针脚细密精致,徐婉真一见便爱不释手,眼下正好配上这身衣裙。
加上束腰,果然庄重了许多,将她身上冷清的气质收敛起来,脸色也显得明丽起来。
准备妥当,徐婉真去给徐老夫人请安。
见了她的装扮,徐老夫人点点头,示意玉露将手上拿着的匣子打开,道:“还是太素净了,这匣子里的首饰你挑一件用上,莫教你看轻了去。”
这匣子里都是徐老夫人的好东西,甫一打开,满盒珠翠,珠光宝气氤氲。
☆、第178章 迎客
徐婉真忙道:“如此贵重的首饰,祖母佩戴方才合适,孙女怎么消受得起。”
徐老夫人拿起其中一根玉钗在她的头上比划了一番,笑道:“颜色好的时候不用,难道我这个老婆子来用吗?快别动,我看看哪支合适。”
一阵挑选,择了一把名贵的半月型玳瑁蜜蜡梳蓖,插在她的发髻正中,笑道:“如此,便齐全了。”
“真儿多谢祖母疼爱。”徐婉真施礼道。
告别了祖母,郑嬷嬷带着收拾好的熏香球、备用衣裙的包袱,先去侧门上了马车。徐婉真则带着采丝去“松涛院”给涂老太爷请安。
涂老太爷爱清静,平日里喜好伺弄庄稼,不耐烦见人,因此都免了小辈的请安。但今日则有所不同,表姐妹三人要去公主府交际,离开家前须得告知家中长辈。
在“松涛院”,徐婉真碰见了联袂前来的涂曼芬、涂曼珍两姐妹,双方客气的见了礼。涂老太爷见了三人,嘱咐了几句,便由邬娘子将她们送了出来。
涂家侧门,早已有三辆马车等在那里。
徐婉真、涂曼芬、涂曼珍三人上了头一辆两匹马拉的宽敞马车,邱嬷嬷带着银屏、画堂上了第二辆,郑嬷嬷和采丝坐在第三辆。
进了安喜门,在公主府侧门递上三人的请柬,门房验过后方才驶入,在二门前下了车。此时已快到巳时,垂花门前已到了好些女眷的马车。自有公主府的下人迎上来,将马车安置妥当。
后面马车的丫鬟先下了车,将各自的主子搀下车。在二门处迎客的是昭阳公主的嫡亲舅母、曹国公府的世子妃苗氏,和昭阳公主的贴身侍女白芍。
涂家姐妹俩自然是见过这苗氏的,相携上前,莺声见礼:“曼芬/曼珍见过世子妃。”
徐婉真落后半步,也上前见了礼。
苗氏乃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人,见她们从涂家马车上下来,笑道:“这是涂山长的一对嫡曾孙女儿吧,好俊俏的一对姐妹花。”
公主府的宴客名单她都仔细看过一遍,见到徐婉真落后半步,还有什么不明白?自然知道这是新到京不久的徐家嫡孙女,虽然徐家是商户,但徐老夫人曾经的名头她听老一辈说起过,当下也不敢怠慢,笑着招呼了她。
“今儿来的,都是公主的贵客,请先随婢子入府。”白芍上前一步,将三人往府内迎去。
涂曼芬、涂曼珍两姐妹是第一次来到公主府,一路上谨记李氏的吩咐,由各自的丫鬟扶着,低眉顺眼规行矩步。
这条通往“牡丹园”的路,徐婉真走了好几遍,此时自然是轻车熟路。白芍笑道:“全靠徐大小姐提点,昨日可不正是飘了一场小雨。”
徐婉真微微一笑,道:“婉真哪里敢居功,是白芍姐姐调度得当。”
见两人认识,又有说有笑,涂曼芬面上神情骄矜,心中却暗恨。这个徐婉真,走到哪里都爱出风头,竟然和公主府的侍女也相熟。
步入“牡丹园”,就连涂曼芬也掩不住眼中的惊讶、艳羡,涂曼珍更是满脸的兴奋雀跃,轻轻鼓掌赞道:“好漂亮的园子!姐姐,我第一次见到这样呢。”
听到她发自内心的赞叹,白芍并不觉得意外。“牡丹园”是按江南园林来建造的,除了皇宫,京城也就在此处能瞧见江南风情。与大开大阖、中正庄重的北方园林想比,更多几分精致的柔美,别具一格。首次见到的客人,都会发出如此赞叹。
为了呈现出江南园林的精髓,齐王特意从江南请了营造匠人来,将整座园子打造的曲径通幽、一步一景。溪水潺潺的蜿蜒流过,雕梁画栋的亭台,在掩映花木扶苏之中,露出形状优美的飞檐。
各色牡丹在园中绽放,牡丹本就品种颜色繁多,一眼望去姹紫嫣红。两姐妹啧啧称奇,也只有在公主府上,才能见到如此多名贵的牡丹,同时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