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泰傻眼:老太太搞什么鬼呢?这根本不是他教的词啊!
诶?不会真有大护法神上她身了吧?
秦漠惊悚地瞧着师父:这就是您老人家留的一手?果然浮夸不要钱,瞎来了是吧!
居然妄称百世天帝,这下小爷要被天打雷劈了!
师父被他注视着,一脸的镇定。
看那些村民吓得面无人色,他心里就很爽!管什么是真是假!
接下来若还镇不住形势,就得再拖时间,等媳妇把那家伙的臭皮囊带来再说!
啊,有点着急了!
咋还不来呢。
阿泰冷眼瞥着乌鸦。
就在这时,他听到村外方向传来一声悲痛欲绝的哭泣!
——是他的锦娘!
乌鸦反应比他还快,陡然一振翅,如离弦之箭飞离了树梢。
阿泰神色一变,立刻拔步飞掠过去。
河岸上,村民们听了四奶奶的“神降”之后,哭声连成了一片。
苦啊……无论怎样都是死!
为何金刚大护法神不直接把山神捉了下地狱,非要拿他们蝼蚁草民开刀呢?
四奶奶说完后,似乎被神灵耗尽了体力,四脚朝天倒在了雪地里。
口吐白沫……
秦漠目瞪口呆,这也装得太像了。
*
阿泰到达江员外家中时,发现里外仆人都被撂倒了。
他焦心如焚,循着妻子压抑的哭声找到了地方。
那是一间布置高雅、精致的厢房,华贵得皇宫一样。
妻子站在窗下的软榻前,哽声悲泣着。
阿泰慢下脚步,轻轻唤了一声,“锦娘……”
妻子吓得一抽,转身惊怔地望着他。
满脸的眼泪……
阿泰一眼瞥见,她的身后露出一只瘦得皮包骨的手臂,上头布满了蛇鼠虫蚁的咬痕,千疮百孔,溃烂得不成样。
——简直比地狱深处的骷髅还可怕。
锦娘的手抖得不成样,似乎不想给他瞧见,扭曲地朝后张着,拼命想遮住他的视线。
而不知何时,那乌鸦已站到了桌上,像审判者一样冷漠地注视着这一幕……
阿泰瞥了它一眼。定住脚步,温柔地望着妻子,“锦娘,别怕……我已经想到了,其实他就是我,对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 别怕。
乌鸦是想向锦娘证明它没有接受李燕妮的灵气,以此博点可怜分。
其实他下来后,早就可以吸灵气了……可是非要让自己保持这种死样子。
第63章 曾经
“不, 他不是你。”锦娘说,“你也不是他。”
她坚定得不容置疑,就像陈述着一个冷酷的真理。
阿泰凝视着妻子。
他的目光就像一条小舟, 快被满载的心疼击沉了。抬了抬手,做了个想抱她的动作。
锦娘如布道一般,坚持不懈向他灌输道,“你们是不同的,是彻头彻尾的两个人!这一点得搞清楚。”
阿泰忙不迭点头,“我明白了,锦娘。来, 咱们回家吧……”
锦娘没有动。
她抿唇思索着, 沉静没有表情——脸庞早已淹在决堤的泪水中,她对此浑然不觉。
极度悲伤与极度冷静在她身上同时呈现着……
阿泰瞧着心都碎了。
乌鸦站在桌上, 像一只被冻僵的死鸟。
锦娘抬眼, 视线笔直瞧向它。“我把你扔在上头, 让你受了大苦,是我害了你。事到如今, 我没有回头路了。我只能一错到底。”
乌鸦的身体中飘出一道男人的声音来:“你要一错到底?我想知道你打算怎么做。”
——这声音让阿泰以为是自己在说话。
锦娘板着脸, 并不知自己在泪流成河, “你马上会知道的。”
她从空间摄出一把尖刀来。像个中风的老人颤抖地握住它, 转身看向身后那具破烂不堪的皮囊。
乌鸦冷静而中立地说:“你打算毁掉我的身体。只要皮囊没了,魂魄就会在七七四十九天后消失。你要消灭我?”
“没错。”锦娘剧烈喘息着,两手握刀,向那具比骷髅还可怕的身体捅了过去。
“可是你杀了我, 他也会没命。”乌鸦说。
锦娘顿住,眼角余光冷冷扫着他。“不。他会好好的,他是不死之身。”
阿泰目光微闪:老子并非不死之身呐,我的宝贝。
他带着事不关己的表情,上前搂住抖得不成样的妻子。
这时,才总算看清了榻上的……人类。
他光着上身,瘦骨嶙峋,新旧伤痕交织覆盖着残破的躯干。如同被游客们用刀子刻花的枯树。
可是,那张脸光洁漂亮。虽然清瘦,却好看得要命。
——是威仪胜妙的圣王之相。
但是,这个拥有圣王之相的男人……他剃度了!
他是个光头僧人,头上烫了戒疤……
阿泰瞧着他,宛如受到一场史无前例的暴击。
一种致命的熟悉感如一根利箭从他脑海中呼啸而过,撕裂了亘古的混沌。
他无比确信,这就是曾经的自己!
穿越之前的自己就是这模样!
我竟然出过家吗……
他满腹疑云,却不敢当着妻子显露出来,口中不屑地笑道:“这是个秃驴嘛!怎么可能是老子。我果然想多了!”
乌鸦对他充耳不闻,饱含讽刺对锦娘说,“不死之身?他至多还有半年可活。”
阿泰的脸沉下去,“大放厥词的死鸟!老子马上把你的脑袋摘下来……”
锦娘却浑身一震,“半年?”
“当然。他的意识已开始混乱。你不知吗?”乌鸦显然懂得如何击溃人心,不紧不慢道,“你如此沉醉于妻子的身份,却连丈夫的身体状况也不知道……真是可笑。辛苦造出的一个童话,终究不过一场梦幻泡影嘛!”
锦娘死死瞪着他,湿润的眼底泛起了一层红光。
阿泰瞳孔一缩。
他惊恐地发现……妻子入魔了!
——或许,她早已入了魔!
意识到这一点,他好像被一根尖锥刺到了魂根上,疼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该死的!这是崩溃的征兆!
阿泰屏住呼吸,疯狂命令自己赶紧挺过去。
他的脸僵硬成了一块岩石!
锦娘并未发现丈夫的异样。
她在恐惧和疑惑中挣扎片刻,最终坚定地说,“不会。半年后他还会好好的,而你才会彻底消失。只要我现在杀掉你,这件事就一锤定音了。”
这话无疑给了乌鸦毁灭性的打击!
它漆黑的身体里涌出一股安静的愤怒,如冰冷的潭水淹没了这屋子。很长时间,它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来。
锦娘盯视了它一会,以绝情的姿态别开眼睛,转过了身。
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哪怕万劫不复也不会后悔——她的心里如是对自己说。
乌鸦的声音却不依不饶响了起来,“你认为只要不行|房,只要他不再强大下去,就不会出事,对么?很遗憾!不完整的灵魂承受不住日益炽盛的爱欲。他很快会意识混乱,变成一个傻子。”
阿泰恰好恢复过来,一下子被戳到了致命痛处,整张脸都狰狞起来,“啊——不吉祥的死鸟,真是可恶到极点呐。老子向太阳发过誓,要把你这愚蠢的脑袋拧下来。老子可没打算食言呐!”
他把妻子抱到一边,动手就要拧掉那颗“愚蠢的脑袋”。
锦娘一把拉住他,手抓得紧紧的。如肺痨病人一般喘息着。好像凶案现场毫无经验的凶徒,慌张地说,“哥……我再想想,让我再想想……”
乌鸦绝望冰冷地说,“你不必再想。我受尽世间大苦,早已背弃道心,由杀戮入了魔,如今所求不过一死。你们动手吧。”
阿泰冷笑,“锦娘,别上他的当。这家伙在装可怜呢。就算在上头吃了苦头,下来都几天了,他咋不吸灵气?他这留着一身的伤给你瞧!可又怕你认不出,就先把一张脸收拾了出来。这只该死的臭鸟十分狡诈。指不定这一身伤是他自己一手捏造的呢!”
锦娘:“……”
眨着一双泪眼,向那具皮囊瞅过去。
阿泰狰狞地掀了掀嘴皮子,又要动手拧脑袋。
乌鸦毛都竖了起来。声音变得越发冷酷,“周泰,你不想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吗?你连自己是不是人类也不清楚吧?”
锦娘率先被这话击溃了,转身呵斥道,“你别说了!”
泪迹斑斑的脸变得一片刷白。
阿泰顿在那里,凝固着。
乌鸦似乎要冷酷到底,“你不过是她从我的魂魄中割裂的一部分,你只是属于我的一小部分。而你的身体不过是……”
“不要说了——”锦娘叫了一声,满眼恐惧。
声音惨然,近乎泣血。
阿泰心疼到极点,想抱住她好好安慰。想告诉她,哪怕自己是牛粪做的,只要她不嫌弃就无所谓。
可是,脑海深处不知中了什么魔咒,好像致命的内核被人击中,漫起了大面积的空白。
他感觉丧失了身体,自己正从这世界坠向无限的虚空里去……
他拼命念起了咒。
然而,妻子的哭泣渐渐变得遥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