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嫂,妙锦可以进来吗?”门外传来了徐妙锦的声音,沐氏连忙把门打开,将她迎了进来。徐妙锦看着四哥四嫂,笑嘻嘻地说道:“四哥四嫂还未睡下啊,妙锦这么晚来叨扰,真是不好意思。”
“锦丫头这是快出阁了,舍不得你四哥四嫂了吗?”沐氏给她递了一杯茶,笑盈盈地问道。
徐妙锦接过茶杯,径直向徐增寿走去,取出怀中香囊,递给徐增寿,表情郑重地说道:“四哥,妙锦即将离家远嫁,心中放不下四哥四嫂,这香囊中有一锦囊,四哥现在且先不要打开看,劳烦四哥收好,待到皇太孙继位的第四年,定要将这锦囊取出,按照锦囊上说的做,方可保四哥一命!”
徐增寿接过香囊,好奇地笑道:“妹妹何时通晓这占卜算卦之能力了?怎会想到这样一出,皇上如今龙体安康,皇太孙继位,要等待何年何月呢!”
徐妙锦见徐增寿如此这般表情,全未把她心中忧虑之事放在心上,突然下跪求道:“四哥信也好,不信也罢,妹妹跪下求四哥收好这锦囊,在皇太孙继位的第四年打开,妹妹求你了!”说罢便已是泪如雨下。
徐增寿见小妹如此这般,便连忙起身扶她起来,把那香囊交给了沐氏,叫她收好,徐妙锦见四哥做此举动,方才放心,便扑到四哥怀中呜呜地哭了起来。
沐氏收好了那香囊,便回身劝慰道:“锦丫头莫要担心四哥四嫂,将来到了大宁,要好好照顾自己才是,哥哥嫂子不能一辈子陪在你身边遮风挡雨,那大宁地处蒙古边境,人口繁杂,怕是不比京中这般太平,锦丫头定要时刻谨慎小心才是。”
徐妙锦抬起哭红的泪眼,哽咽道:“四嫂放心,妙锦定会时刻小心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直接跳看这一章的人特别多,作者菌想说一下,你直接跳看这一章然后不看后面的79-86,只靠想象是完全没用的,这里埋的伏笔都是为了后面靖难大宁之变服务的,而且你看了87才会知道,跟你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第55章 大婚(下)
第五十五章大婚(下)
洪武二十七年十月,金风玉露, 天朗气清, 金桂飘香,北雁南飞, 宜嫁娶。
自那日从乐器行出来,徐妙锦对自己的一番坦言, 宁王朱权便再未想过自己将来真的有一天能与徐妙锦做夫妻。小时候第一次见到她的情景, 至今仍在他心头历历在目,杨妃娘娘寿诞上那首合奏古琴曲, 至今仍萦绕在他耳畔。此刻他乘坐在去中山王府迎亲的玉辂中,仍好似在梦境中一般。
如同徐妙锦二姐三姐出嫁时一样, 宫中早早派了女官至中山王府,女官手中捧着的是御赐的大衫霞帔和九翟冠, 只等为新娘子梳洗打扮之后就穿戴好。
徐妙锦平时本不愿意施粉黛, 连首饰都是戴的极其清雅的款式,而如今这大婚之日,却也不得不在脸上涂上一层厚厚的脂粉。李氏走上前来, 看着镜中的小妹, 已经把象征少女时代的垂发高高盘起, 不由得心中一酸,流下两行清泪。
少女时代幻想的大婚嫁人那日, 是为心爱之人把发髻盘起,而如今,却世事难料。三年前也是这样一个金秋时节, 也是在这间屋子里,徐妙锦看着二姐三姐满心欢喜的戴上九翟冠与红盖头,怎想得今日,即将掀起她红盖头的那个人,却不是她日夜为之肝肠寸断的所思之人。
中山王府大门外锣鼓喧天,花团锦簇,一副热闹至极的景象,傧相早站于府门一侧,只等新郎官一行人到来。大家对这热闹场面自是欢喜不已,可谁又能曾想,这众人眼中的天作之合,新娘子心中却是悲凉至极。
大婚之日前夜,徐妙锦取了一个精致的雕花梨木镶宝石的小匣子,她轻轻摘下手腕上的玉镯,将那玉镯放在了匣子中。摘下玉镯的那一刹那,从此她便与他再没有任何瓜葛,他将永远只是她大姐夫,而她今后便成了他的十七弟妹。
罢了,这人世间有些事情越是强求,越是求而不得。这玉镯,那张小弓,那个元青花玉壶春瓶,那些诉不尽柔情思念的书信,从此以后再与她无关,就让它们束之高阁吧。
绣楼上登高望远,中山王府花园的全景尽收眼底,徐妙锦倚着栏杆而坐,秋风轻轻而过,吹起丝丝秀发拂过面颊,转眼间四年光阴就这样过去了,这四年间,发生了太多太多,这四年光阴,已足以让相爱之人生死相许,那么再过四年光阴,她会不会彻底将他忘记呢……
铜镜中已戴上九翟冠的新娘子将她的思绪拉回到了大婚之日,她理了理已经盘好的鬓发,宫中派来讲那男女之事的嬷嬷此刻已经笑盈盈地走了进来,这次她不需要再回避了。
魏国公徐辉祖与夫人李氏此刻已经坐到了正堂上,女执事引着已着好红色纻丝大衫,配深青色织金云霞凤纹霞帔的徐妙锦款款而来,她向大哥大嫂各拜了四拜,徐辉祖双目满含期待之情对妹妹叮嘱道:“戒之戒之,夙夜恪勤,勿或违命。”李氏则是抹着喜泪,起身又再三帮她整理了衣冠,哽咽地嘱咐道:“尔兄有训,尔当敬承。”
嘱咐完了话,这会已有傧相来传报,说新郎官一行人已快至府门口,徐辉祖便起身迎了出去,李氏又与宫中的女官帮徐妙锦把罩头盖好,此刻便只等新郎官来迎了。
宁王则是着青衣冕服,自玉辂中而下,他本就眉清目秀,身姿如竹,历经这几年再外练兵之后,此刻已比四年前那赠琴的少年成熟了许多,相比四年前的书生气,此刻更显英武。
他抬头看了看中山王府前御笔亲书的牌坊,曾经无数次幻想过有一天从这坊下走过,去牵心上人之手,此刻梦境中的画面终成的现实,可他却知道她的心并不在自己这里。
魏国公徐辉祖已迎出大门,与宁王朱权互相行过礼后,新郎官便被引入了府中。执雁者再一次把手中的大雁交与徐辉祖,这大礼终成,徐达的四个女儿终于都有了属于自己的归宿。
新娘子头上蒙着红盖头,由宫中来的傅母搀扶着,款款而来。李氏握着徐妙锦的手,已是泣不成声。徐辉祖亦走了过来,与宁王拱手一辑,旋即又语重心长地道:“宁王殿下与小妹自幼相识,小妹交与殿下,我本没什么可担心的,可小妹向来性子顽劣,却又执拗,今后无论遇到何事,还请宁王殿下多担待着她些。”
“魏国公何须如此客气,今后你我便是一家人,我既有幸娶得锦妹妹为妻,此生定不会有负与她。”朱权目光坚定地看着徐辉祖,承诺道。
李氏轻掩泪容,将小妹之手交付与他,他二人之手交汇的瞬间,他发现她的手是如此之冰冷,而她却感受到了他手中传递给她的温暖,这温暖就好像是心中所思的那人,此刻正坚定的握着她的手,誓不再与她分开半步,这温暖让她安心,她虽不再抗拒,却已是满眼止不住的泪。
他牵着她的手,在一片喜乐声中乘上了凤轿,从踏上凤轿的那一刻起,她便再无法回头。
迎亲的仪仗队伍自中山王府而返,由东长安门进至午门外,再由左顺门入宫内候。待到进宫之后,便要行合卺之礼了。夫妇共牢而食,合卺而握,交杯而饮,此礼方成,从此以后,便是同甘共苦,患难与共的夫妻。
洞房花烛明,燕余双舞轻,摇曳的烛光之中,他轻轻掀起那盖在新娘子头上的红盖头,却露出一张已经哭花妆的脸。
看着她此刻的模样,他心中已是完全了然,原来他所期盼的所有一切,终究还是抵不过四哥在她心中的份量,他只是轻轻唤来了侍奉在侧的侍女,带她去隔间洗漱更衣。
她不施粉黛的样子真是极其的漂亮,摇曳的烛光下映衬着如凝脂版的脸颊,真是叫人阵阵心动,可是这一夜,本该是洞房花烛夜的缠绵,他竟与她背靠背的坐了一夜。
洪武十五年,他五岁,她四岁。
他在宫中大本营读书,小小年纪便显示出不凡的天赋。她三哥与四哥时常来大本营中与众皇子探讨经文史论,国事兵法,她那时便爱扮作小小书童,跟在四哥身后,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情景。
洪武十七年,他七岁,她六岁。
皇太子与诸王围猎于荆山,讲武事。她乃是将门之女,小小年纪便不甘于人后,他们年龄相仿,志趣相投,都喜爱音律,却也能策马驰骋,他想猎一只兔子的时候,她拦住了他,她说小兔子也是生命,你就忍心这么让他们失去母亲吗?从此他便怜惜于她。
洪武二十一年,他十一岁,她十岁。
他生母杨妃娘娘的寿宴上,他们合奏了一曲阳春白雪,震惊四座,名满京城。余音绕梁三日而不止,从此他便视她为伯牙子期。
人人都道他们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可洪武二十三年她从北平归来之时,她的的心已再不属于他。
如今他们之间的距离靠的这般近,心却是那样远。
他无奈地笑了笑,摇摇头对哽咽地她道:“锦妹妹向来知道我是何等人,锦妹妹不愿意,我怎会勉强你。”
她抽了抽被子,哭泣声缓和了很多,只是不住地在自责,说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