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且看如今的形势,秦晋二王能安心辅佐那十六岁的黄口小儿吗?而旧太子的势力,又以凉国公蓝玉为首,那凉国公向来骄纵,屡有僭越之举,而那皇太孙又非太子妃常氏嫡出,他与凉国公之间本就存在间隙,殿下可还记得当今圣上为给已逝的懿文太子扫清障碍,屠杀功臣勋戚?如今皇太孙羸弱,陛下为给皇太孙的将来铺路,那凉国公蓝玉怕是活不久了。”道衍和尚放下手中佛珠,做了一个阿弥陀佛的动作。
“这么说来,确有可能,只是如若凉国公蓝玉一死,不知道又要牵连多少人,一个胡惟庸案已经是弄得整个应天府如血染了一般……”燕王朱棣叹气道。
“这凉国公一除,殿下便想想看这统领北疆的军事大权会花落谁家,除了殿下,贫僧想不到其他人选了。所以贫僧才道,让殿下不要趟这档子浑水,等太子/党和秦晋二王两党斗个鱼死网破,到时殿下只需坐收渔翁之利便好。而在这期间,殿下要多留意在京中栽培自己的人了。”道衍胸有成竹地说道。
京城
话说那刘三吾在洪武皇帝面前提议要立皇太孙,朱元璋亦是没想到刘三吾态度如此之坚决,一时打乱了洪武皇帝心中的计划。那刘三吾字字珠玑,每一句话说的都是合情合理,可洪武皇帝亦有自己心中的疑虑,皇孙性格羸弱,这一点比他父亲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样的性格,能镇得住这大明江山吗?
洪武皇帝捋了捋胡须,悠然长叹道:“立嫡立长虽是礼法,但立贤也是未尝不可啊!”
刘三吾突然呵呵地冷笑起来,他说话做事一向直白,所以坦然地反问洪武皇帝道:“敢问陛下,立贤的标准为何?纵观古今,自古以来又有几个君王敢立贤?立贤的又有几个有好下场的?秦至二世而亡,皆因始皇不立长子扶苏反立二子胡亥。汉武帝英武一世,为立幼子刘弗陵,酿成巫蛊之祸。唐高祖李渊曾在长子与次子之间犹豫不决,最终酿成玄武门之变。陛下且看,这古往今来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
朱元璋听了刘三吾一席话之后,半晌没有说话,他脑海中仔细思索着朱允炆的好,自太子朱标生病以来,朱允炆便做到了一个孝子所能做到的极致。
太子小敛时,是他亲手为太子沐浴穿衣。太子大敛时,又是他亲自将父亲的遗体抱入棺内,他在父亲的棺前顿足痛哭,左右侍从费了好大劲才将他们父子分开,他知道从此以后将与父亲天人相隔,从那之后眼泪便没有停过,这一切都是朱元璋看在眼中的。
太子出殡前的灵柩摆放在东宫正殿春和殿前的西阶上,朱允炆便命人在院子里临时搭建了一个草庐,他就在这四面透风的草庐中陪伴亡父的灵柩,以天为被,地为枕,身上盖着枯草,昼夜不休,不时地还要起身去添长明灯里的油,就这样风餐露宿一直待到了七七忌日出殡的那天。
洪武皇帝于七七忌日那天来到东宫,他乍一见皇孙朱允炆的样子,心中便觉一惊。只见他面如枯槁,双眼红肿,嘴唇干裂,已经没有力气说话。洪武皇帝见皇孙如此这般,心中不觉一阵心疼,太子妃吕氏在一旁不住地抽泣,哭诉着皇孙已经几天未进食了,再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啊!
朱元璋是极其重视德性之人,自那以后,皇孙朱允炆的孝心便在洪武皇帝心中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毫无疑问,帝王在德性上应该在世人之上,而这孝行,偏偏又是德性的集中体现,洪武皇帝从思绪中回到大殿,那刘三吾说的没错,燕王再好,可惜并非马皇后嫡出,他身上流着蒙古人的血,在这一点上,洪武皇帝实在是过不去这道坎。
洪武二十五年九月,皇孙朱允炆被正式册封为皇太孙,成为了继已逝懿文太子之后,大明帝国的新任继承人。
自懿文太子正式被下葬,继而又正式册封皇太孙之后,徐妙锦便向洪武皇帝请旨,去霞心庵为懿文太子诵经祈福半年,洪武皇帝欣然应允,而正是在她遁世在栖霞山中祈福之时,道衍大师所预言的那件大事在朝堂上引来了一阵血雨腥风,洪武二十六年二月,锦衣卫指挥蒋瓛告发凉国公蓝玉谋反,蓝玉谋反之罪被坐实,后被判剥皮处死。
此案前前后后牵连了上万人,京师在次血流成河,至此明室开国元功宿将,几乎被一网打尽,朱元璋正式把江山,权利握在了朱氏子孙及后代的手中,他坚信如此这般为皇太孙扫清障碍,江山定能永固。
宁王府的营建工作此时已经进入了尾声,洪武二十六年的新年一过,朱元璋便迫不及待地让儿子们去就藩了。因为蓝玉案而牵连了大批开国功勋,北疆真实的军事布局已经移位,燕王朱棣悄无声息地成为了这次案件最大的受益者,实际上北疆的军事大权已经尽数掌握在他手中。
洪武皇帝也不是没有考虑到蓝玉案之后燕王军事实力大增这一事实,所以他才敦促宁王辽王等人去北疆就藩,以此来平衡北疆的军事实力。
宁王朱权离开京师之前,曾去霞心庵想与徐妙锦辞行,然而这次不知道是怎么了,徐妙锦拒不见客,不光是他被拒之门外,连自己的哥哥嫂子也不见,只是说想安心潜修,不想被外人打扰,宁王朱权吃了一个闭门羹,只得悻悻地踏上了北上之路。
谁也不知道徐妙锦这次闭门不见客又是打的什么主意,不过魏国公徐辉祖的心思再明白不过了,只要妹妹不给自己惹事,她愿意清修就清修吧,这中山王府倒是落得个清闲,不过吗……他把此事想的太简单了,徐妙锦如果要不惹点事情,那她就不是徐妙锦了。
待到半年之期将满之时,徐妙锦给家中去了一封书信,说是要在霞心庵再多待一个月,当时徐辉祖并未觉得有异,妹妹既然愿意再多清修一段时间,这总是好事,可殊不知徐妙锦悄悄留了一封书信和几本抄好准备呈给洪武皇帝的佛经,便带着她在黑市上买得的假路引,悄悄北上了,她北上,那目的地还能是哪,自然是偷偷跑去北平了。
又过了一月期满,徐辉祖和夫人李氏便亲自带人来霞心庵接徐妙锦归家,由于徐妙锦是闭门清修,所以霞心庵的小尼姑们也不知道她已经早早离开了,只是每日送的饭还是照常送,其实呢,她早已花重金买通了一个小尼姑,悄悄把每日送她的饭倒掉了。
徐辉祖在庵外等了大半天不见人影,心想着这小妹又在搞什么花样,结果过了半晌,从庵里匆匆忙忙跑出来一个小尼姑,神色慌张地喊道:“不好了!郡主留书出走了!”
“什么!”徐辉祖简直被气的直跺脚,却因为他是男人,无法进这庵中一探究竟。李氏忙带着几个丫鬟进了庵内,过了一会便拿了一封信出来。徐辉祖连忙接过信,撕开一看……顿时横眉怒目,被气的七窍生烟。
李氏见丈夫神色不对,便连忙抚着他的背劝慰地问道:“这是怎么了?锦丫头到底去哪了?”
徐辉祖被气的火冒三丈,他没好气地回道:“这死丫头,居然敢骗我们,她那一个月根本就没在清修,早就偷偷跑去北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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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北征(上)
第四十六章北征(上)
徐妙锦和如意自出了霞心庵,便女扮男装一路游山玩水, 如意一开始还担心着, 一旦被大老爷发现了,她回去可是要掉脑袋的。可她毕竟也是年轻人, 这一路吃吃喝喝地看风景,竟也渐渐忘记了先前的担忧。
二人在山东逛了孔庙, 大明湖与趵突泉, 在大明朝吗,趵突泉还叫泉亭, 从山东府出来便继续北上,这会已经到了北平城郊的大兴县。
自魏国公徐辉祖知道小妹留书出走, 便气愤的怒不可遏,这会正在宗祠里开家庭会议, 准备把小妹揪回来家法处置, 徐膺绪和徐增寿知道大哥此时正在气头上,便都不敢搭话,生怕再火上浇油。李氏抚着丈夫的背, 让他消消气, 三弟妹朱氏递了一杯茶过来, 也赔笑道:“大哥消消气吧,当务之急是赶紧把小妹找回来啊。”
徐辉祖接过茶杯, 本想着喝一口,但心中实在憋火,便猛地盖上茶盖, 把茶杯哐的一声摔在了桌上,茶水溢出茶盖,溅了一桌子都是。
徐增寿见大哥这次是真发怒了,便好心劝慰道:“大哥还是多派些人手,分陆路水路一起北上吧,这小妹子向来鬼点子多,也不知道她走了哪条路,她啊,八成是不能用自己的路引,定是买了假路引,如今黑市里做这生意的人多的去了,说是假路引,却也是官府货真价实盖了章的。”
“现在派人去还有用吗!都已经一个月了,她就是快走慢走,也该走了大半路程了!”徐辉祖眉头紧锁,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那也得派人去寻啊,要不先给大姐去一封信吧,要大姐那边也派人去寻着,一旦找到小妹的行踪便赶紧知会与我们。”李氏劝着丈夫道。
“她此刻若是已经到了北平,奔了大姐那里,我也就放心了,可如今……就怕她在半路上出什么岔子,毕竟是两个姑娘家的。皇上最近刚下了圣旨,北边蒙古人又蠢蠢欲动了,皇上命大姐夫带兵北征肃清北元残余,我怕小妹到了北平,会遇到什么危险啊!”徐辉祖叹了口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