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看了一眼还穿着一件夹袄背褂子,就说道:“你还穿这么厚?不嫌热得慌?”
李公公瞟了一眼屋里的其他人,可不是都这么穿的吗?李公公哪里敢怼他,便陪笑着说道:“奴才年迈又体虚,自然是怕冷的,哪里比得了皇上身强体健?”
皇上将手中的扇子扔给了李公公,说道:“给朕扇风。”
李公公拿过扇子,又不得不遵从他的命令,但是又怕把皇上给扇凉了,便轻飘乎乎,又缓又慢地扇着,还离得远远地,等风吹到皇上那里的时候,连头发丝都没有吹动。
“扇重点!”
“嗳!”李公公虽然口头上应着,可是手上力道也不过就是加了一点点罢了,皇上哪里感受到凉意呢?
皇上不耐烦地将扇子夺过来,往李公公头上一敲,说道:“不扇了,不扇了,瞧你这有气无力的样子。去,给朕摆上冰盆。”
“啊?”
“啊什么啊?快去啊!”
李公公垂着眼帘子说道:“皇上,这春天都还没有过完呢?又不是三伏天,哪里就用的上冰盆啊?”
“非得三伏天才能用吗?现在朕觉得热,那就可以用。”
“皇上,依奴才之见,您这热,并不是来自于外部,而是来自于您心里。”
“那你有办法解决朕心里的烦躁?”
呃!哪能啊,李公公连忙说道:“奴才这就去拿冰。”
一会儿,屋里就摆满了冰盆,屋里的宫人都被冻得直起鸡皮疙瘩,可是皇上依旧觉得热,他总觉得内心里的不安在一点点扩大,那种不安感充斥着他的整个心,想压也压不下去。
“报!一千里加急战报!”
一声尖锐的通报声响起,划破了夜空,马蹄声噔噔噔急促地奔跑着,宫门应声而开,马匹速度不减,径直冲了进去。
平时马匹只能到宫门外,不得入内,因此大臣们都是在宫门外下马,走进殿里。而轩王则可以换乘软轿。
只有这种特别紧急的战报,才因为要缩短时间而被允许骑马进去。
皇上远远地就听到宫门外传来的战报声,一直焦急踱步的脚猛地停了下来,心里的那份不安瞬间涌上了他的脑袋,他只觉得脑袋轰隆一下,几乎要炸开了。
原来真的出事了,自己的直觉一向很准。
那送信的人骑马到御书房外,皇上早已经快步走出了御书房,那人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漆筒,交给皇上,说道:“北疆全线告急,已经丢了三个城池,卑职出发的时候,援军还没有到。”
刚一说完,筋疲力竭地晕了过去从马上翻滚下来,那些小太监连忙过去将他抬了下去,忙吩咐喊御医。那匹马也趴倒外地,进气没有出气多,嘴角还吐出了白沫来。李公公连忙招呼人给这马端了一盆水过来给它喝。
皇上可没有心思去管那一晕一厥的人和马,他的整个心思都在手中的那个火漆筒上。
皇上快速地拆开了火漆筒,从里面将战报抽出来,差点就没有站住身子,李公公见状,连忙上前一把扶住了皇上,李公公顺势往那战报上瞅了一眼,不禁也腿脚发软,倒吸了一口凉气。
“快,速速召集大臣来宫,召开紧急议事。把志王和安王也一并叫过来。”皇上吩咐道,声音有些急促,恨不得让他们现在立马就飞到自己面前来。
“是”
李公公连忙下去安排了上百个传旨太监,一出宫就四处散开来,往各个大臣家里快速策马跑去,哒哒哒,一整片马蹄声响起,在这个宁静的凌晨显得格外的清脆,在墙角躲着睡觉的野猫被惊得立即蹿上了围墙,弓着身子,竖起了尾巴,立马呈现出一副随时攻击的样子,睁大了眼睛看着道路上快速奔驰的马匹,过了一会,确定它们不会对自己有敌意,这才喵了一声,从围墙的另一面跳了下去,继续窝在墙角睡觉。这一方矮墙仿佛将它与另一侧的急促的马蹄声给隔离了开来,即便墙的那头已经乱成锅粥也罢,还是天下打乱,似乎与它都没有关系,墙这头依旧是这样安宁,这只猫很快就又重新进入了梦乡。
朝中大臣基本上都集中在贵人集中的东城,因此这一夜,东城比京城里的任何一个角落都要喧嚣,与那只不管闲事,顾自睡觉的猫相反,东城里的狗就狂吠个不停,一只狗叫起来,隔壁的狗也会立即爬起来,养着脖子帮腔,鸡舍里的鸡被这一整片的狗叫声吓得在鸡舍里扑腾着翅膀,惊吓得往鸡舍最里头的角落挤去。
一时之间,整个东城真的就是鸡飞狗跳了,那些个百姓便也连忙披上外套,掌上灯出来查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只见皇宫里的太监骑着马到各个大臣家里奔走相告,而那些离皇宫较劲,反应又比较快的武将,已经穿上了衣服,策马就往皇宫赶,而那些平日里喜欢坐马车或是坐软轿的文官,今天也一应全都弃车骑马了,跟在传旨太监身后,连忙往宫里赶。
那些大臣就连头发都没有好好梳一下,脸也没有洗,身上的衣服都是胡乱套上去的,一身乱糟糟地就骑马往皇宫里跑,必须得在皇上规定的半个时辰之内赶到皇宫,这些外在的形象等到了皇宫再做整理吧。
一些胆大的百姓就掌了灯,在屋外看着这一个个骑马穿梭而过的太监和大臣,而一些胆小的,就把家里的门窗扒开一条缝,从缝里往外偷窥。
不一会,骑马通过的人就越来越少了,该去的也都去了,马蹄声不再,那些狗狂吠了半个时辰,也吠累了,便都呜呜了两声,重又趴到地上睡觉,鸡舍里的鸡也渐渐安静了下来,不再挤在同一个角落里,纷纷各自寻了个宽敞点的地方睡觉,不过也睡不踏实了,是不是因为一点点动静而惊得抬头四处瞧了几眼,再又将头沉了下去。
整个东城重又恢复了安静,那些百姓便悄悄地掌着灯,走到邻居的围墙边,隔着围墙低声问道:“这大晚上的,怎么这么急匆匆地把那些当官的都叫宫里头去了。”
那个邻居说道:“怕是有重要的事情发生吧。”
“难不成跟北疆有关系?”
“应该是,虽然咱们不知道朝廷的消息,可是前两天这京城里突然之间就不卖粮食了,还到处高价收购粮食,虽说当时我们得到的消息是在咱们北疆的军营里发现了北云国和西昌国的奸细,可是以往也不是没有过奸细,也没有像这次一样这么兴师动众,影响这么大,所以,我怀疑,可能北疆那边的局势有些危机啊。”
“这么说来,皇上大晚上的将他们叫进宫里,难道是北疆那边又打起来了?”
“依我看,不仅仅是打起来了,还有可能输了,而且还是输了一场大的。”
“那怎么办?会不会打到我们这里来啊?”这个人首先想到的不是东朔的国土被侵占了,也不是东朔这个王朝会灭亡,更不会考虑他们杜家的江山会不会毁灭,他首先想到的就是会不会把他的房子烧了,会不会危害他和他的家人的生命。
“能怎么办?我们普通老百姓还能想出什么办法不成,总归还不是得皇上和那些大臣们去想吗?你在这里干着急有什么用啊?”
“我这心里总是有些不踏实。”
“我也是心里不踏实,以前轩王驻守边疆的时候,我们哪里会有这个担忧啊?若是轩王还能重新上战场那就好了,一定能将北云国打得落花流水。”那人一说起轩王的时候,眼里充满了崇拜和敬畏。
“轩王爷都这样半年多了,也没有见他好起来,还是天天坐着轮椅,听说鬼谷子现在都已经不住在轩王府了,想来是鬼谷子医治不好轩王的病,才会离开的吧。”这人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虽然以前大家都不太喜欢轩王的性子,可是只有在国难当头了,他们才会回想起轩王的英勇来,才会想起轩王的好。
“行了,都睡觉去吧,管他呢,天塌下来有高个子挡着,总归还不是派那些武将去吗?”
“可是很有可能会征兵的吧。”
“呸,要征兵了就找我们老百姓了,他们那些个当官的,有几个会把自己儿子送到边疆送死。我们黎民百姓要是不去当兵的话,既要被那些刑法给制裁。”
“算了,明天去打听打听消息吧,也许情况没有这么糟糕。先回去睡觉吧。”
这两人说完就各自回了自己的房中睡觉,可是翻来覆去也还是睡不着。
依依的静苑也在东城,只不过并不在闹市区里,有些偏僻,相对那些富贵人家的距离还有点远,依依门前的那条小路并没有传旨太监骑马冲过去,不过她家附近的那些狗倒是也跟着那些狗一起叫着。
依依没有起身出门来看,她的心情还没有调理好,依旧比较郁闷,自己的事情都还是一团糟,就更是懒得去管别人家的闲事了。不过心里还是对今天晚上的意外感到有些担心,只怕是东朔出了大事了吧。
鬼谷子就更是不会起来看了,他本就是方外人士,这几十年来,不管这四国怎么打战,他都如同与自己无关一样,漠不关心,从来就没有归属感,要为东朔呐喊助威的那股子劲也没有,反正他们要是打得厉害了,自己就躲到药王谷享受那一方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