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氏虽晕厥过去一场,脑子却还清醒着,哭诉了一回,便开始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是谁这么大胆子,连国公府世子爷都敢伤?”
想不通,她实在是想不通。
如今的陆家在京师不说声名赫赫,却也差不多了,是谁这么大胆!
陆昉听了,面上又露出愧色,正欲上前说些什么,就叫旁边的陆昀碰了碰胳膊,那要说的话便噎在嗓子里,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若直接说是白氏留下的人伤的,只怕罗氏情绪会更加激动!
老子欠的风流债,报应在儿子身上,这可比单单陆炘受伤要严重得多了。
把责任推给外人,总比只说要好些。
陆昀便道:“孩子玩闹起来没个分寸,也是一个不小心……您老放心,如今那伤人的妾侍已经被杖毙了,总归替炘哥儿报了仇。”
他说的含含糊糊,罗氏想到陆炘平日的胡闹,倒也没有怀疑,反而痛骂起陆炘来,责怪他太过顽劣,竟自酿如此大祸。
骂了一会儿,罗氏才想起来问:“那情况严不严重,太医是如何说的?不行……我得回府看看去!”
说着就要下床回府。
照陆昀的说法,这伤势还是有救的,老人家怎么也想不到,现今早已是“一刀切”的问题了。
“娘,您别急!”
陆昀赶忙阻止,硬拖着不让她下来。
罗氏这次晕厥病得可不轻,这几日为着陆烁担惊受怕的,身子虚的厉害,若是回去看到了陆炘的状况,怕是要出大事的。
他身为儿子的,如何能允许?能瞒一天就是一天吧!
“情况……还好,太医正治着呢!炘哥儿毕竟是男孩子,您若是去了,他不定多害臊呢!您还是好好留在府里养养,等那边妥当了,再回去不晚。”
其实陆炘现在情况已经稳定下来,除了不能人事了,其余倒是没什么问题了。
只是这样的话,如何能跟罗氏说,陆昀只得含糊其辞,不断绕话题忽悠老娘。
好说歹说,总算说的罗氏点了头,重新躺了回去。
两兄弟这才关上门走了出去。
“二弟,你刚刚……多谢!”
刚一出门,陆昉便拱手道谢,脸上还有些讪讪的。
陆昀没回答,拉着他走远了一段路,这才说道:“大哥跟我客气什么,娘近些日子身子弱,不能受什么刺激了,至于以后……哎,慢慢来吧。”
陆昉听了点点头,对这话不置可否。
“对了,顾家那边怎么说?”
这事一出,连惠崇帝那里都问了多次了,毕竟事关世子之位,可是早早就递了消息过去的顾家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当真看不出他们的态度。
“还是没消息。”
陆昉摇摇头。
顾家一直没表明态度,不过陆昉对这件事倒是不甚在意。
再怎么讨说法,难道已经成了的婚事还能翻出花来不成?
陆昀眉头皱起来,想了想才道:“我看大哥还是仔细问问才好。不日族里的人就要上京来了,炘哥儿这事总要有个说法,顾家人虽说是外人,安排不得咱们族里的事,可炘哥儿这事事涉世子之位,那便跟前朝扯上关系了。我听说顾家与鸿胪寺卿关系匪浅,到时候若是他们从中阻挠,足够咱们喝一壶的了。”
鸿胪寺掌管爵位之事,陆昀唯恐顾家会横插一脚。
听到陆昀这样说,陆昉也终于重视起来。
陆炘没有一儿半女,要么他续弦再生一个,要么就要从烁哥儿日后的孩子里过继一个了。
续弦明显不现实,二十年以后的事情,谁说的清呢?
反倒是烁哥儿那里,和炘哥儿一样都是他的骨肉,什么过继不过继的,说来还是自己的亲孙子。
因此陆昉对于后者更加热衷些,不过陆烁刚刚被封候不久,若是他的儿子再过继来继承了国公爵位,一公一侯,圣上能否同意尚且不知道呢!
所以这人脉就显得相当重要了。
想明白这些,陆昉点点头,回道:“你放心,回去我便亲自走一趟。”
送走了陆昉,陆昀就又折回了后院。
“怎么样?娘那里如何了?”
袁氏将陆昀迎了进来,一开口就是这一句。
整个忠勇侯府,也就罗氏被死死瞒着,其他人早在事发那天便得了消息,就是躺在病床上的陆烁也是一样。
“暂时稳住了……拖一天是一天吧!”
陆昀摇摇头叹息一声,在椅子上坐下了,转头问袁氏道:“烁哥儿那里怎么样了?”
袁氏正发愁着这几日的事呢,听到陆昀如此问,脸上立刻换上笑颜,说道:“伤口愈合的不错,人也越来越精神了,不过几天时间,现在已经能下床走动了。”
“还是要好好养着才好。”
陆昀也跟着笑了起来,只是想到国公府那边的事,脸上的笑意便又退去了。
袁氏一见,立刻明白他在担忧什么。
“老爷真打算过继?”
她声音有些抖,情绪明显激动起来。
这孙子还没抱上呢,就先许出去一个给外人,她如何能开心的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
陆昀拍拍袁氏的手,带着安慰之意。
“那伤口……哎,是彻底废了,大房总不能绝了户,不然这爵位怎么办?再者当初大哥将烁哥儿过继过来,如今国公府有了难,咱们总不能不帮不是?”
袁氏一听他这话,就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10
☆、第536章 插曲
这事不论从哪方面说,过继都是最好的法子。
若是她不愿,说不得还会让人说嘴,先不说懂不懂感恩的事,单单这爵位——
大好的一个国公爵位,就这么落到她孙子头上,许多人争着抢着都弄不来的好事儿,他们偏还不要,这不是找骂是什么?
只是对袁氏来说,荣华富贵享受了一辈子,多点儿少点儿有什么区别?
她是真的舍不得……
但这事不是她能决定的,也不是陆昀能决定的,还得要看族里。
想到这里,袁氏心下低落,索性也不谈此事了,而是道:“炘哥儿自醒来后就脾气暴躁,不仅打骂下人,连顾氏都跟着遭殃……也是个可怜人!我私心里想着,不如将顾氏接到咱们这儿来,等事情稳了再让她回去。”
这事说来还是袁文懿提的。
袁氏去国公府看过,炘哥儿醒来后性情大变,折磨起顾氏来更是变本加厉,顾氏平日里性情柔婉,袁氏不由对她起了几分爱怜之心。
因此袁文懿一提,她便同意了。
陆昀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这个,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想了想便同意了。
忠勇侯府递了消息过去,顾氏刚开始还不肯,陆炘更是情绪激动,不肯让她离府,抱定了要在府里困死她的念头,还是袁氏亲自过去了一趟,这才把她接了过来。
她面上倒还好,只是看那身上,一块块竟都是伤痕,白腻的皮子,更显得那伤痕触目惊心。
袁氏也是有儿有女的人,无意间看到,眼里顿时就滚滚落下来。
只是到底是侄媳,不好说什么,也是怕伤了她的面子,便拍拍她的手,说道:“好孩子,莫理会那个混账东西,你就安心在侯府住下来,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就是,咱们虽隔着一层,到底还是一家人。”
顾氏听了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木木的点点头,袁氏看着她的发顶,又想起出府时陆炘嘶吼的模样,心里又是一阵叹息。
顾氏便在府里安顿下来。
陆炘变成太监的事情,在京师里传了一阵子,热度总算降下来。
这时候陆家总算有了行动,开始筹谋着接下来爵位的事要如何运作。
陆炘醒来后性情大变,动辄辱骂、殴打下人,对陆昉更是屡屡出言不逊,知道了族里要商议爵位继承的事情后,更是暴跳如雷。
总归是不想失了这世子之位。
只是事情哪能都由着他呢!
惠崇帝那里,陆昀和陆昉已经上了折子,报备了一切等族里来了再论。
有太子在旁帮腔,这事情就暂时压了下来。
惠崇帝不再提,只等着视最终结果而定。
朝中大臣们察言观色,又碍于陆家父子俩的煊赫之势,也不再窜来窜去唱衰大房。
事情暂且落定,陆昀父子俩松了一口气,只等着族老们来了。
只是族老们暂且没等到,忠勇侯府倒是先迎来了太子。
他是来探望陆烁了。
虽然不是头一次了,自陆烁昏迷开始,太子屡屡驾临忠勇侯府,让陆家在京师人面前好生刷了一把存在感,只是太子如今地位稳固,陆家人丝毫不敢怠慢,每次迎接的都十分隆重。
太子谢沣领着兵丁灭了叛军,后又有唐老太傅亲自出山,力证他乃是王皇后所生,当年是因为身子不好这才托到玉罗山寄养,朝中即便有人犯嘀咕,却也不敢到明面上来说。
毕竟惠崇帝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他们这时候说些反对的话,岂不是找死?
没看到个别反对的官员,事后许多都被判做乱党了吗?
再者太子如今渐渐接触朝中事宜,比废太子当年的权力可大多了,谁人敢反对,那便是跟新君过不去。
“殿下金安。”
陆家人齐齐迎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