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般说了,韦妃纵然再是心急,却也不能追过去问了,只好点点头,带着一肚子的疑问和困惑离开了。
许萱知道忠王是在派忠王妃来套她的话,但她也只能言尽于此,况且她与李白本就不欲参与皇室之争,朝代如何走向,其实她并不关心,最初来到这里时,她最担心的本是自己的寿命,后来便是与李白的未来,至于将来谁登上皇位,她一点也不在乎。
她算了一下时间,八月五日是李隆基四十岁的寿辰,他必将大操大办,介时以李林甫为马首是瞻的一群马屁精定然是支持李隆基的,而那些劝李隆基不要铺张浪费的必然会惹李隆基生恼,到时候,太子又会怎么做呢?
“我们家里的东西多吗?”许萱问道。
朝青不解道:“多啊,这么些人,加上吃穿用度,还是不少的,娘子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许萱轻轻叹了口气,道:“我是问相比我们来时,若是离开府上,带的东西多不多?”
“咱们要走了吗?是要回安陆了吗?”朝青先是疑惑,而后高兴道,“那要看娘子有没有什么不舍得的物什,其实收拾收拾,和来时也是差不多的。来了有快一年了,还挺想那边的家呢。”
许萱笑了笑:“我只是问一下,你不必和他人提起。”
朝青不解的应了。
许萱本想回内室,却想到今日李白休沐,不是出去与人喝酒,便是在书房了。
进了书房,果然见李白在屋内练字,她走过去替他磨墨,道:“方才回来时,遇见忠王妃了。”
李白笔尖一顿:“她说了什么?”
许萱笑道:“还能说什么,要么是忠王派来的,要么是担心忠王未来的前途过来套套话,毕竟你现在是在圣人身边做事,有些消息总是能比多人早些知道。”
李白皱了皱眉:“我向来不打听那些八卦之事,忠王有什么话大可直接来问我,派个女人来试探,他到底还是对那个位置有想法的,现在太子逐渐失势,但武惠妃的势力还在,他有把握?”
许萱见他动怒,忙安抚道:“我看他倒也没有恶意,只是想让你帮他而已,不过他见你不愿,应该也不会强迫你。”
李白脸色好看了一些,他将笔随意一扔,将快要写完的一页纸弄得尽是墨点,不悦道:“一个两个的都有自己的心思,就连圣人也是只有闲下来时才会想到我,还对我生了警戒之心,每日如此,真是煎熬。”
说起宫里的事,李白忽然想起一事:“对了,昨日太子与圣人顶撞了几句,我听见了郝象贤的名字,但他们说的什么却没有听清,不过圣人很是震怒。当时并没有多少人,故而还未走露风声,但宫内安插了人的,这会儿估计开始动手脚了。”
许萱点点头:“也是差不多到时候了,元道长后日便要离开了。宠之?不会是惹什么事了吧?”
在长安的日子并没有比在安陆好多少,李白失望至极,但矛盾的他还抱有一丝丝希望,纠结的挣扎着。
“他在这长安得罪的人可不少,被人诬害构陷的也是正常,太子的船要翻,首先拿他来开刀!”
许萱惊道:“已经动手了?”
李白沉吟了片刻,道:“依我看,许是布置了很久,郝象贤平时嚣张惯了的,许多罪名都能按在他身上但还不能打倒他,现在太子不行了,圣人估计也不会管郝象贤的死活,任人宰割了。”
许萱闻言担忧不已,想去太子府打听打听,又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心焦不已。
轮到李白来安慰她了:“你放心,只要太子还未被废,他就应该还能保条命,他屡次帮我,又是咱们家的近邻,自然能帮就帮,我会看着办的,你别多想。”
许萱顿时轻松了一些,李白若说出手,总还会有转圜的余地,毕竟还有崔宗之等人在。
“不过我看韦妃倒很有眼缘,一点也没有王妃的架子。你说,忠王会帮太子吗?”
李白道:“忠王也很喜欢他这个王妃,但我想,他或许会静观其变罢。”
许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种无力感使她没有安全感,联想到之前郝象贤似乎想要和她保持距离,近来也很久未曾联系过,以前都是郝象贤来拜访,她去太子府总是不方便的,而现在太子的地位岌岌可危,郝象贤也怕是不能够自保了,现在只能将希望寄托给太子了么?
“对了,或许寿王并不知道这些事情呢?若是寿王愿意帮宠之,或许......”
李白扶上许萱的肩,柔声道:“现在还不清楚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毕竟现在还没有传来什么消息,或许没有我们想的这么糟糕。”
是了,她关心则乱,还不知什么事情怎么去帮郝象贤呢?
“若是你帮不上忙,还会连累到你,就......”许萱说不出不管郝象贤的话,一同长大的情分等同于亲人一般,但万一真有什么事情,她不想李白也累及进去。
“放心,我自有分寸。”
第102章 露从今夜白(十五)
也不必李白多费心,第二日早朝后, 李隆基命太子一人留下。御书房内, 弹劾太子通事舍人的奏折高高的摞在李隆基面前, 他一本也没有翻开看, 只是沉着脸扫视了一下众人的神色, 而后将目光放在脸色苍白的李瑛脸上。
“嗣谦, 你来看看这些奏折, 朕这些天已经看了很多了,每条证状都是有头有尾,有理有据, 这些年来, 那郝象贤狐假虎威,做了多少引起民愤的事情,他又是你身边人, 也是朕看错了人。”
李瑛跪在地上,满脸痛楚:“定是有那奸人想要陷害儿臣,郝象贤是什么样的人, 儿臣最是清楚不过。他平时虽然跋扈了些, 惹了某些人不快, 但他绝对不会做有害百姓的事啊!”
李隆基冷冷的看着李瑛,似乎并不关心奏折里面的东西是真是假,于是问向一旁看书的李白,道:“说起来,这郝家与许家乃是至交, 太白是许家婿郎,你怎么看?”
李白望着李瑛投过来的期望目光,顿了顿,道:“据太白所知,郝象贤为人过于直爽,不懂得圆滑世故,但也没有那般十恶不赦,在某看来,这样的人能在太子殿下身边,也是难得可贵的。”
李瑛连连点头。
李隆基也不知听进去几分,沉吟了片刻,道:“你这般所说,那郝象贤似乎一点罪状都没有,但这些都是大臣们联合上奏的奏折,总不是这些大臣都在撒谎陷害一个区区太子通事舍人罢?”
李白还欲说什么,李隆基一抬手,态度坚决道:“是真是假,派人将郝象贤带来,朕要亲自问一问这个当年由朕亲自选出的太子通事舍人,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事情,惹得群臣愤懑!”
高力士派人去传唤,李瑛跪在地上战战兢兢,这些年郝象贤不论做些什么,对他都是忠心耿耿,许多事情两人一个□□脸一个唱白脸,有人想对付他了,第一个要除去的自然就是郝象贤了。
李瑛眼圈泛红,他与郝象贤的关系不仅仅再只是君臣,亦是师友,亲人,兄弟,不可分割的,他曾经还像郝象贤许诺,若有一日他登基,郝象贤必然会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是现在,他眼看着就要保不住他了......
李隆基心里定然也是心痛自己儿子的,见李瑛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他叹了口气,道:“你先起来,身为一国储君,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一点君主的气势都没有,以后怎么震慑群臣,怎么让他们心甘情愿为你效力?!”
李瑛闻言更加委屈,但却挺直了身板,就像小时候那般,每每被李隆基当做储君教诲时,他无论多委屈多难过,最后都会化为他更努力的动力。
郝象贤走近御书房内,将眼前的局势一扫,便心下了然,他双唇紧抿,似乎带着一种赴死的决绝。
李隆基低头看他行礼,又扫了一眼脸色愈发难看的李瑛,将自己手边奏折仍在郝象贤脚边,沉声道:“有人向朕告密,你私下收财敛兵,可是意欲谋反啊?”
李瑛倏然一惊,忙跪下道:“父皇,儿臣可以作证,宠之他绝无叛逆之心......”
“住嘴!起来!”李隆基愤怒道,他双眼赤红,令李瑛震惊不已,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李隆基发这么大的火。
李白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哀叹且遗憾了看了郝象贤一眼,将怔在原地的李瑛扶起。
李隆基这才将目光放回郝象贤身上,冷冷道:“确有此事?”
李白死死的抓住李瑛,不让他再触怒龙颜,这时候他若是把自己摘出来,或许还能保住太子之位,而李隆基显然也是对自己的儿子抱有一丝希望和庇护,单独将太子和郝象贤唤进御书房,也是不想李瑛有什么差池,被累及到。
郝象贤也不看那奏折,他跪在地上,上身挺直,原本玩世不恭的脸上此时无比严肃,他没有看郝象贤一眼,认真且坚决道:“是,臣有失圣人提拔。”
李瑛顿时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
李隆基不怒反笑道:“你倒是认下的快,还不等朕拿出证据来。朕问你,此事是你一人所为,还是太子命你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