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其实也没什么好的,可要是这天下乱了,我们在意的人难免就要过得不好,所以我这么做也是没法子。”
“眼下西戎的大军算是半废了,你们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就像夜阑所说的那样,将熏衣的身世诏告天下。熏衣她不仅是白秋芫的女儿,也是墨沉舟唯一的子嗣,虽说墨沉舟的部下在营啸中已经死得差不多了,但是谁也不能保证他没留下几招后手,不过只要熏衣的身世被坐实了,墨沉舟留下的后手多半就废了。”
“等熏衣的身世被诏告天下之后,你们又要做什么?”
“自然是想法子叫熏衣郡主多得几分大汗的信赖了,也只有这样,熏衣郡主才能代表西戎前去出使东墨并和东墨储君签订契约。
至于之后的事儿,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等熏衣坐上了西戎大汗的位置,也就是我该功成身退的时候了,我到底是东墨人,熏衣没成为大汗之前能容得下我,可等她成了西戎大汗之后,可就未必容得下我了。”
轩辕青衫笑着将自己和熏衣墨轩三人合力制定的计划和盘托出,他既然将这些事儿告知白宁,他就有那个自信确保白宁不会将这些事儿说出去。
白宁听了轩辕青衫的所有计划之后,无奈长叹:“轩辕青衫,都说你们轩辕氏一族都是滚刀肉,一族都是莽夫,只会喊打喊杀,怎就出了你这么一个浑身都是心眼子的老狐狸?
你盘算的这事儿要是做成了,功在千秋,我也不得不对你说声佩服。”
轩辕青衫笑道:“殿下过奖,再说了,要是没有殿下尽力相助,青衫和熏衣盘算的这事儿还未必能够做成。”
话说到这一步也就差不多了,白宁和轩辕青衫也算得上是同生共死推心置腹的交情了,相处之时便亲密了许多,这也使得墨沉舟的死对轩辕青衫以墨沉舟养子的身份收拢军权影响减小了许多。
等白宁和轩辕青衫带着一大帮残兵败将回到了西戎皇都的时候,白河愁带着文武官员亲自出城相迎。
白宁和轩辕青衫交换了个眼神之后,同时翻身下马,而后单膝下跪向白河愁行了个礼,口里道:“臣此行不利,大败而归,请陛下降罪!”
白河愁知晓西戎大军被打残了主帅也死了的时候,自然是怒的,但是在愤怒的时候,他心底也感到了一丝慰藉,为了大局,他坐视害死自己姐妹的墨沉舟手握大权,心里不是不难过的,而今墨沉舟死了,他心底也松快了许多。
当下他便上前扶起白宁和轩辕青衫:“你们两人何罪之有?还不快快起身!朕也不是那等蛮横之人,你们若是没有尽心吃了败仗,朕自然是要怒的,可是东墨的投石机和斩马刀摆明了是克制西戎骑兵,你们能够带回这些将士和为数不少的粮草,朕已然很知足了。”
白宁和轩辕青衫借着白河愁相扶的力道直起了身子,脸上都带了几分苦涩的笑。
“陛下……咱们西戎怕是再也不能对东墨硬来了,那投石机和斩马刀可不是吃素的,这秋收之战的事儿,臣觉得是时候该停了。”
白宁沉吟许久,到底还是把这件事儿说出了口。
白河愁闻言,眼神复杂,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结果就在这时候,户部侍郎直接怒道:“殿下说得这是什么话?我们西戎国力贫乏,若是没有秋收之战,每年要饿死多少子民!”
白宁冷笑一声:“呵,你和本宫说西戎国力贫乏,本宫倒要问你,西戎的银子都被用到哪儿去了?本宫去东墨走了一趟,别的事儿没打听到,但是东墨的鸡子儿一个几文钱我却是打听到了。
一个鸡子儿最多也就卖三文钱,可是你们户部呈上来的奏折是怎么说的?鸡子儿贵,一个鸡子儿便要十两银子!你知道西戎的一个鸡子儿可以从东墨换回多少米粮么?
难道我们西戎将士的命在你户部侍郎的眼里还比不过几个鸡子儿?我们西戎和东墨本无血仇,为何东墨和西戎会宿怨,还不是因为我们年年岁岁靠骑兵去劫掠粮草!为什么骑兵会去劫掠粮草?
还不是因为我们这些王室被你们户部的人蒙蔽,觉着我们西戎买不起东墨的粮食,为了不饿死西戎子民,只能去东墨抢粮!
以前的事儿,本宫本也不打算当着陛下还有这么多官员的面儿拆穿,可是你不把本宫赏你的面子当回事儿,我也只好看看你的脑袋几斤几两了。”
白宁说到这儿,白河愁和官员们哪还有不明白的,东墨和西戎本不必打战,但是户部为了中饱私囊,硬是撺掇着历代王室掌权人年年岁岁去劫掠东墨!
正文 第459章 剜目
顿时像兵部侍郎等武将出身的官员心里都不是很好受,他们都是一步步从底层兵士爬上来的人,谁没有几个过命兄弟?可这些个过命兄弟也多半都死在了战场上……
其中上了年纪的武将神情更不好看,他们都是有孩子的人,而且他们的儿子也多半都走的是武将的路子,虽说上了战场的孩子多半能博点儿军功回来,但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那么顺利的,总有死了儿子的人,这时候死了孩子的人看着户部侍郎的眼神那就不是一般的愤怒了。
白河愁听完白宁这番话后,心底的愤怒已经无法用言语表说。
他冷冷一笑:“难道朕不知道劫掠东墨是错事么?朕知道,可是朕还是让将士们去做,为的是什么,为的是不让西戎的子民们饿死!可现在,要不是宁儿告诉朕,朕还不知道西戎的银子居然这么不值钱,居然十两银子才能买一个鸡子儿!
以前朕不知道银子值多少钱,户部侍郎和朕哭穷,朕便信了,现在回想一下,我们西戎这一错,便是几十年……
朕和先帝都对不住将士们,将士们拿性命为西戎去东墨劫掠粮草,节省银子,可是朕却没能看出来户部的人都是一群欺上瞒下喂不饱的白眼狼!
朕要这双眼,又有合用!倒不如没有!”
话音刚落,白河愁眼底便掠过一道冷意,轩辕青衫刚好瞥见白河愁的手向上抬起,神色顿时一变。
“陛下万万不可!”
白宁只听得轩辕青衫口中发出一声惊呼,回过神来,便望见自家父皇拿手指戳瞎了左眼……
若不是轩辕青衫见机得快护住了白河愁的右眼,只怕白河愁右眼也是要瞎了的节奏。
当下白宁又惊又怒:“父皇,你这是做什么?”
“朕有眼无珠,在王位上坐了这么多年,又从没有想过民间疾苦,民间物价如何……若是朕和先帝爷能够体察民间疾苦,也不至于被这些混账东西愚弄,害得我西戎将士……
他们死得不值啊!将士为保卫疆土而死是荣耀,可他们是因劫掠而死,便是朕对不住他们!朕既然看不清真相,要这双眼又有何用?倒不如废了,也算是对将士们做个交代。”
白河愁勾了勾唇角,左眼流下的鲜血硬是衬得他这抹笑带有几分邪气:“谁料到,朕还没将两只招子都给废个干净,就叫墨轩这小子给拦下了,他倒是好胆色也够忠心,不似他的养父墨沉舟也不似他的娘亲桔荧惑,倒更像是……”
白河愁说到这儿便没再说下去了,但是就是他的这一句话,也足以让西戎的官员们开始联想墨轩的身世了,墨轩不是墨沉舟的孩子是谁的孩子?他像谁?
白河愁虽然瞎了一只眼,但他并不是个瞎子,当他发现官员们神情开始变幻莫测之后,眼底便划过一丝冷意。
“宁儿,朕身为一国之尊尚且自惩,你说户部这些个混帐东西又该如何处置?”
白宁这会儿正看着白河愁瞎了的左眼悲恸不已,听得白河愁发问,当即便怒道:“自然是千刀万剐而死!户部这些混账,不死不足以平民愤!不死不足以正王威!不死无以慰我西戎万千将士的英灵!”
“千刀万剐么?虽说这死法是残忍了点儿,但是和他们做的那些个混账事儿一比,还算是便宜了他们啊。”白河愁冷笑数声,“依朕看,还是先将户部这些人的家产尽数没收,彻查九族,但凡是参合到愚弄王室的事儿里的人,除了不记事的幼童,尽数斩首示众!”
白宁闻言冷笑一声,单膝行了跪礼:“父皇圣明!”
“朕算不得是个圣明的君主,但朕是个明理的君主,朕看重西戎,见不得有人欺上瞒下……宁儿,你可会觉得朕如此行事,太过狠戾?”
“怎么会?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父皇肯给那些混账留一线香火,已然是宅心仁厚,若是有人觉得父皇行事狠戾,那本宫也只能说那是因为他的亲人没有一个上过战场,所以他不懂将士家属们的提心吊胆与痛彻心扉!
要是真有这等拎不清的人,本宫见一个打一个,非把他们的脑子给打个清楚明白不可。”
白河愁闻言轻叹一声,摇头笑道:“你这孩子,罢了罢了……都是快要……的人了,行事还是如此随心所欲。”
见着白宁眼底那一丝怒火,白河愁终究是将“登基”这两个字给咽了回去,他敏感地察觉到,他这个自小被当作沙弥教养的孩子是王室难得的真性情之人,而且他并不在意权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