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一愣,还未想明白这个“也”字是什么意思,便又听到老太君继续问道:“有妨害的药物?什么有妨害的药物?自从她有孕之后我特意叮嘱厨房,送过来的任何食物都要层层把关,怎么会误食有妨害的药物呢!”
“回老夫人,根据病人的状态以及具体情况,草民估计误食的应当是麝香一类。至于是如何误食,那就不得而知了。”
周婉娴眼睛瞪得老大,灼灼亮得吓人:“孕妇不能碰麝香,哪户人家的妇人不知道!这东西平日里用得就少,又怎么会偏偏让她误食呢!可见必然是有人下毒!我们周家一向家宅安宁,今天短短一日却发生了两起投毒事件,也就是说,给这妾室下毒之人,必然也是想要害我卓儿的凶手!娘,你可要明察秋毫为我跟卓哥儿做主啊!”
“住嘴!你还嫌事情不够多吗!”老太君呵斥道,同时责问这院子里的下人:“平日里你们主子的饮食是谁负责的?我倒要看看哪个奴才心这么大,竟敢连麝香也送到主子跟前!”
这时一名丫鬟从内室走了出来,手里捧着件裙子,脸上尤带泪痕,二话不说先跪到老太君脚下重重磕了个响头,然后直起身子道:“夫人的饮食都是奴婢负责的。出了这么大的事,奴婢不敢推卸责任,甘愿任凭处罚,但只求老太君能给奴婢一个求证的机会。”
梧阳就站在老太君旁边,不知为何心中不详的预感越发强烈,回头跟身后的玉棠对视了一眼。
老太君疑惑的看着她,片刻后点点头:“你且说。”
那丫鬟站起来,擦了把脸而后捧着裙子笔直走到大夫跟前:“大夫,请您看这件衣裳可有问题。”
大夫道了声告罪,拿起衣服细细看了看,又凑近鼻子闻了闻,然后猛地睁大了眼睛:“这衣服布料上浸有麝香!若这是病人的衣裳,那就正好能解释落胎一事——长期穿着这样的衣裳,布料里的药力势必会通过口鼻不断渗入人体,对于孕妇来说无异于大凶之器。”
丫鬟的眼泪立刻就掉了下来,转身再次噗通跪倒在地,指着梧阳大声道:“请老夫人为我们家主子和未出世的小少爷做主,严惩凶手还主子一个公道!”那位柔柔肚子里的孩子不过两月尚未成型,哪就能看得出男女,不过此时,自然是怎么严重怎么说了。
众人的眼神一时如同探照灯般,全部聚焦在梧阳身上。
身后的玉棠惊慌的小声喊了一句:“小姐……”
梧阳握住她的手,回头冲她笑笑:“没事,别怕。”
周婉娴第一个回过神来,望着梧阳的目光带着深沉的恨意和怒火,尖声问那丫鬟:“你可能确定!”
那丫鬟举起手指,同样是满脸愤恨:“这衣裳正是用少奶奶当日贺喜送过来的布料做的,我们家主子昨个儿才上了身,今日小少爷便没了。奴婢愿对天发誓,所说之言句句属实,若是有一句假话,甘愿堕入畜生道,生生世世做牛做马!”
梧阳心中叹了口气:当日正是为了避嫌,因此所有能入口的东西例如食物药材一律没送过来,哪知即便是这样,依然着了有心人的道。
和卓哥儿被下毒有着众多凶手可能性不同,柔柔肚子里的孩子一出事,她当之无愧便是最大的嫌疑人。
这时内室传来一阵响动,却是那位柔柔挣扎着从病床上爬了下来踉跄跑过来,脸色惨白身形虚弱,裙角上还带着斑斑血迹,着实凄惨悲清惹人怜惜,没跑几步便扑倒在周建文怀里,声泪俱下的冲着梧阳控诉:“我知道你一直恨我,巴不得我从未在建文面前出现过。可哪怕你对我有再大不满,你尽管冲着我来啊!为什么要伤害我的孩子!为什么!!”
周建文也望着梧阳,神色既痛苦又无法原谅:“阳阳,你怎么会是这样……”
眼看情形不对,玉棠也跪倒在老太君跟前:“老太君明鉴,这布料当日是奴婢亲手挑出来的,因为主子说礼要重些,挑的还是春日时节老太君赏下来的贵重料子,绝对不可能浸了麝香的。主子一向心善明理,老太君您再清楚不过,绝对不会作出这种伤天害理之事,求老太君明察!”
周婉娴冷笑一声:“你这丫鬟倒是牙尖嘴利,照你这么说,对布料动手脚想要害人的倒是老太君不成!你自己说的,布料的确是从你们牡丹院出来的,你主子就算再心善再明理,我还没见过能对小妾的孩子心平气和相待的,更何况,这小妾比你主子还要受宠得多!你们顾家教出来的,不管是主子还是下人果真都是居心险恶没一个好东西!为了争产夺爱,连孩子都下得去手!我便先替卓儿报仇,好好教训教训你这狗奴才!”
说完从头上拔下一把簪子,抬手就要往玉棠身上刺。
被梧阳一把拦了下来。
她抬头环视一圈,抱着柔柔满眼难以置信和悲愤谴责的周建文,目光冷凝瞧不出深浅的大夫人,背着双手眉头紧皱的大老爷,一向护着她如今却是难掩失望的老太君,以及惊疑不定不能确定她是不是凶手、却不自觉往后退了退的二夫人。
不大的客厅,此刻泾渭分明的分成了两边。
一边是她。另一边是周家。
“这么说,”她开口道,“大家便都认定我是凶手了。”
周婉娴想要将钗子抽回来,然而不论怎么用力,钗子都像长在梧阳手中似的纹丝不动,顿时大骂:“顾梧阳,事实摆在眼前,对这小妾下手的是你,对我卓儿下手的也必定是你无疑!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梧阳松开手,看着周婉娴一个失衡重重栽倒在地上哀哀嚎叫,然后拉起玉棠轻声道:
“没什么好说的。报官吧。”
作者有话要说: 补周日说好的两更和周一的一更。我知道更新迟了,自PIA嘤嘤嘤。
今天是周二,还会更新一章。条件允许的话我看看能不能双更。
下章彻底脱离周家。之后就是秀恩爱啦~
么么哒~
☆、第127章
庆安城说小不小, 交通便捷人口繁茂;说大也不大, 首富周家出了两桩人命案子、将长孙媳顾氏告上县衙的消息不到半日便人尽皆知。
老太君原本还不想闹上官府。一是顾虑周家名声,再者,这件事一旦闹开来, 周建文成婚之日纳妾一事在顾家那就再也瞒不住。
可一个周婉娴她都没能劝下去,再加上痛失爱子的柔柔、怜惜真爱的周建文、没了孙儿的大老爷大太太以及唯恐天下不乱的二房, 哪里还能拦得住。众人还没走出梨花院, 周婉娴就派手下那几个兵丁跑到县衙门口击鼓鸣冤,将状告梧阳妒忌生恨下毒害人的诉状递了上去。
此时已是掌灯时分,按理就算衙役们再勤快这案子怎么着也得第二天才送到县令跟前。但或许是因为涉及两条人命,当事方又是庆安城内地位显著的首富周家, 没一会儿便有官差上门, 说县太爷要连夜办案。
晦暗的夜色下, 县衙此刻却是人声鼎沸灯火通明。几乎大半个庆安城的百姓都挤在大门外头瞧热闹。
梧阳看着外面挤挤挨挨的人头心中略有不安:官差一出现在周家她便派玉桂去柏彦那报信,为的倒不是其他,而是千万要安抚住顾家爹娘。突然知道自家女儿这大半年在周家情况的真相, 如今还被周家以杀人的罪名告了一状, 梧阳怕他们受不住。眼下估计整个庆安城里都在传这件事,也不知道爹娘是个什么情况。
周家人似乎将她这丝不安会错了意。周婉娴扶着老太君冷笑一声:“吵着要报官的不是你嘛, 怎么,果真如了你的意你又做贼心虚了?现在怕可没用了,且等着吧,等县太爷断清是非将案子一判该打该罚,那才有你好受的。”
周建文怀里拥着柔柔, 也是满脸失望和悲痛:“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阳阳,伤了人就要付出代价的。”
梧阳直接当他们不存在。眼角余光都欠奉。按捺不住早就跑出来想看热闹的Best two 绕着她转了两圈,嘴中啧啧称奇:“你们这审案的地方倒是有趣。”掏出金元宝对着大堂上方那块“明镜高悬”的牌匾和两边拄着法棍不怒自威的衙役咔嚓咔嚓一顿拍。
梧阳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将他格开:“拍照归拍照,别拿屁股对着我脸行不。”
Best two 恼羞成怒的爆出一连串毫无意义的威胁,又拍了几十张这才把元宝收起来。指着周建文对梧阳道:“这么一来,你跟目标人物可就算彻底闹翻了,对于完成任务目标有信心吗?”
在今天之前周建文对她的好感度已经涨到了97,不过认识到她“歹毒冷血心狠手辣连未出世的孩子都能下手”的真面目之后,好感度骤降到81。
梧阳嘴角一弯,毫无压力:“你且等着瞧吧。”
众人站了没多久,便有堂役击堂鼓三声,伺立两旁的衙役将手中的法棍往地上重重一敲,齐声高呼“升堂!”庆安城的县太爷便从牌匾后头的暖阁内走了出来。
不知是因为围观的百姓太多还是这么大的案子审得急也没来得及有什么准备,县太爷显得有些慌乱,如坐针毡似的在椅子上左右晃动不说,手里还攥着块帕子不停的擦着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