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一个时辰后,风沙才渐渐小了下来,荆白收起了结界,只是四周依旧静得诡异,不知该去哪里找江聆。
律非到现在还背着他那两个装的满满当当的包袱,手里拿了一个罗盘,凝眉道,
“在这里根本分辨不清方向。”顿了顿,他又继续道,“方才带我们到这里的那扇门,应该是哪位大能打开的空间结界。”
长龄有些吃惊道,
“那么长的一个甬道,若是空间结界,怎么能支撑这么长的时间?只怕是师父也不能做到。”
荆白看了一眼头顶黑沉沉的天空,说道,
“不需要维持那么久,只需打开之后,放我们进去,然后在结界里设下一个幻境,那人既然能打开空间结界放我们进来,就算是设下幻境,以我们的修为又哪里能看出来,将我们困在幻境里一定时间后,才打开结界放我们出来,让我们以为我们是从一道门到了这里。”
律非点头道:“不错,我也是这么想的,这确实是最为可能的一个猜测,我们遭到袭击的那片林子原本就里江州城不远,打开空间结界也不难。”
虽说不难,那也是相对于大能来说的,凡世能将空间撕开一道口子来的人,都能称为当世大能了,只是这法术极其损耗修为,只能必要时候用来保命用,不过既然都能将空间撕开了,想来也用不到这个法子保命了,所以见过这个法术的人很少。
四人沿着街道走着,一边警惕地看着四周,一边仔细搜寻江聆的踪迹,走过某处大宅子时,辛回突然脚步一顿,荆白他们也停下看着辛回。
“我闻到了乌金香,那是我放在包袱里的。”
荆白他们神色一凝,而现在那包袱应该还在江聆身上。几乎是下意识的,他们都转过头去看面前的那处大宅子。
江府。
在江州城里,敢用江府二字为牌匾的便只有一人——江州城城主江秋眠。
四人对视一眼,荆白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其余几人便会意放轻了脚步,到了江府的大门前,他们这才发现,这扇大门同他们在林子里看见的那扇大门很是相似,便是那扇门带他们到了这里。
只是大门紧闭,从大门进去显然是不明智的。长龄径直走到旁边的院墙之下,院子里有一棵大树的枝干已经伸到了围墙外面,长龄直接鞭子一甩,缠住树枝,借力一跃便藏在了树的枝叶里。
荆白无奈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一张穿墙符来,往墙上一贴,三人便穿墙进了江府。
他们现在所在应该是在江府的后花园,园中花草葳蕤,只是那些花儿美则美矣,却没有半分香气,像是假的一般。
过了回廊,他们到了一座精致的小院。那院子门口没有半分装饰,可是那门确实用白玉雕成,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老子财大气粗”的阔气,顶上却挂了一块木牌匾,上面笔墨写就了两个字:吾居。
看着这两个字,四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了。“吾君”,那是江聆在小天峰上的院子,当时辛回还笑他,这名字取得委实随便,不俗不雅,比之律非只在院子上方写的“自在”二字更为草率。
而且小天峰上那“吾居”二字同这眼前这两个字连笔锋都一模一样,一勾一划如出一辙,显然就是出自同一人之手,连江聆当时因为因为年纪小,腕力不足,“君”字那一撇因力道不够而略微停顿的地方都一般无二。
律非眼睛睁得老大问辛回道,
“江聆......原来是江秋眠的儿子?”
辛回也是一脸茫然,想起来,在江州城外见到他时,他身上那个铃铛便不是一般的法器,当时自己也猜测他恐怕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只是没想到是城主家的。
只是若真是如此,那江秋眠是真的勾结了魔族吗?或者应该说,江聆相信这个说法吗?若是不相信,那他是不是心中也有恨也有怨呢?城破家亡,父亲死后还背上骂名,心中没有怨恨才不正常罢。只是这么多年,辛回真的一点都没有看清过江聆。
江聆这人,用荆白的话来说,叫做少年老成,律非喊他冰美人,他确实从来不笑,也从没有少年人的活泼。在小天峰,祁鸣对弟子的修炼管的不严,连一向要撑起大师兄威严的荆白都会有时忍不住偷懒,只有江聆,没有过一日放松修炼。
辛回和江聆一起长大,却从来不是什么两小无猜的情谊,荆白曾说,辛回从来不喊江聆师兄,就是因为在辛回心里,江聆并不在小天峰这一分类里头。他们两人小小年纪便共同经历过生死,不是一句“师兄”可以概括的,辛回看不懂江聆,也并不尝试去懂,但她从未想过有一日,江聆会脱离她的生活。
但是这一刻,辛回深深地感受到了,江聆就要离开了,他在小天峰同他们师兄妹四人朝夕相对八年,可他始终像是一个过客,就像他的院子,整整八年过去了,他搬进去时是什么模样,现在依旧还是那个模样。
如果真的有一天,他离开了,恐怕想在小天峰找到一点他存在的痕迹都难。
辛回看着那两个字,眼前有些模糊起来。她应该早一点察觉的,她早就有不安的预感,可她从没有去深究。
荆白抬手捂住辛回的眼睛,在她耳边轻声道,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辛回,我们会找到江聆,然后我们便带他回小天峰。”
辛回点头,收敛了心中的酸楚,长龄站在门前,这次他们没有再小心翼翼地穿墙而过,而是直接推门进去的。
那白玉门将将打开,一大股乌金香的味道扑面而来,一阵眩晕后,辛回他们才发觉院子里有人,可是方才他们半分活人的气息都没有感受到。
那人背对辛回他们站着,看不见脸,一身青衣,看装束应该是一男子。只是那男子像是融入了这方院子的画中人一般,负手而立,没有半分气息。
听到开门声,那男子低声说了一句“麻烦”,负在身后的手微抬,然后辛回他们便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袭来,最后的那一刻,辛回好似听到了谁的声音说了一句“不要伤他们。”
只是不待她去细想,神识紊乱,整个人已经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最后一更终于码完啦啦啦!
第58章 (九)
月色如水,自九天上泼下倾了一地的碎玉。
月白袍男子踏着地上的碎玉缓步往右厢房走去, 房中安置了四个尚在昏迷的人, 两男两女,年纪都不大。
男子脸色有些苍白, 推门而入后没有点灯,只是借着月光走到其中一个女子床边,眸光将女子的轮廓勾勒了个完全, 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红线铃铛来,很是仔细地将红线系在了女子手腕上。
那女子似乎在做了噩梦, 眉头轻蹙, 似笼了烟,男子动作温柔地抬手摸了摸女子的额发, 手指轻轻抚过眉心, 轻叹一声后,又慢慢起身离开了。
辛回昏迷后便陷入了噩梦中, 她看见江聆被黑暗吞噬, 而自己被困在原地, 她救不了他,就在她苦苦挣扎的时候,突然闻到了一阵乌金香的香味。
辛回神识被这香味一刺, 梦便醒了。
醒来的时候,四周漆黑,应该是在夜里,辛回连忙看向一旁, 见荆白他们三人具都完好无损,呼吸均匀,这才放心。
辛回尚在回想方才的梦,总觉得江聆似乎来过,自己的额头好像还留着江聆的温度。辛回下意识抬手去摸额头,突然清脆的铃声响起,辛回循着铃声看着自己的手腕,上面赫然系着一个铃铛。
几乎是一瞬间,辛回便确定江聆真的来过。她立时翻身而起便往房门走去,门口却有结界,辛回运气强行打开,那结界依旧牢固如初,就在辛回绝望的时候,那铃铛不小心碰到结界,那结界便被破了。
辛回来不及细想,打开门拔腿便往外跑,或许江聆还没有走远。到得外边,才发现这就是他们最开始进的“吾居”的右厢房,辛回沿着抄手回廊往院子门口走,刚要走到门口却碰到了人。
那人自然不是江聆,而是一身青衣,一头墨发只用发带松松绑了,装束很是自在悠闲,只是脸上带着白色面具,看不出年纪。
辛回霎时停在原地,因为她认出此人应该就是他们走进院子时,看见的那个青衣男子。当时便是这个男子弄晕了他们。
男子也站在原地上下打量着辛回,半晌,他才移开视线,负手慢慢踱步往院子外面走去。辛回心中焦急,想着这人肯定知道江聆的下落,便往前快走了两步追至那人身后,开口道,
“你是谁?你可知道江聆在何处?”
那人却突然转过身来,看向辛回的手腕,虽看不见他的脸色,但辛回又感觉到了当时初进院子时,来自他身上的威压。
“他竟然给了你这魂器。”男子突然说话,吓了辛回一跳,听这声音,年纪不算大,约莫是而立之年。
辛回尚在想着他说的魂器,男子突然往前一步,伸手便要去夺辛回手腕上的铃铛。察觉情形不对,辛回旋身躲过,男子像是终于有些动怒,劈手而来,带着掌风,只取辛回面门。
辛回自知他们二人法力悬殊,不敢接下硬抗,便又往一旁的回廊跳去,耳畔只是被那掌风刮过,便有一丝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