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被这药水的威力吓到了,看向律非的眼神越发莫测起来。
见那些白骨大部分都聚集在了火树周围,荆白大喊了一声“辛回!”,辛回得了指令,立即将手中的缚灵锁往那边飞去,同时口中默念口诀,那缚灵锁上也涂上了化骨水,那些被缚灵锁困住的白骨纷纷化作了骨灰。
见状,几人脸上的神色总算松动了几分。而后又依法炮制,直到将林子里的白骨清理干净,日暮已经开始西沉,可是四周的血雾还是没有散开,而五个人身上带的清心符纸已经用完,若是从新写符纸耗费灵力不说,恐怕到明天早上都出不去。
荆白御剑往树林上端风,直直飞了约莫十来丈高,依旧是大雾弥漫,又费力地往上升高了两丈有余,这才脱离了血雾的遮挡,荆白就着高度四周一看,这才发觉这林子委实不小,这雾更是盖住了方圆数里的地界,只是东边的更浓一些。
荆白驱剑回到了地面,神色有些凝重,说道,
“想要御剑离开恐怕不行,方才你们也试过了,飞不出这大雾的高度,我倒是能飞到这浓雾之上,只是十分费力,更被提带上你们。恐怕只能走出去。”
江聆身后还好好背着辛回那个大大的包袱,皱眉道,
“关键是我们不知该往那边走,而且,不知道林子是否还有别的妖怪走尸,再糟糕一些,恐怕还会遇上魔族。”
荆白沉默了片刻后,还是说道,
“方才我在上面看见林子东面的雾更浓一些,想来往西边走或许安全一些。”
律非将化骨水别在腰间,又捏紧了剑,才说道,
“既然如此我们便往西边走吧,时间不多了,等到天黑了就更加不好办了。”
天黑了,走尸也该出来活动了。
最后一行人还是往西边走去了。因为怕前面又有什么东西,他们走得很是谨慎,所以也很慢。没了清心符纸,也看不见四周的路,只能一直往西边走。
说来也奇怪,这一路上竟然什么也没有遇到,直到他们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后,才发现前面没有别的路,有的只是一座园子。
园子门口上方的牌匾上没有字,只有大门修得很是气派,朱漆大门,门口两边还分别立着两头栩栩如生的石狮子,那石狮子的模样比一般的石狮要凶狠些,眼睛处竟然隐隐闪着幽绿的光,看着有些瘆人。
五人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荆白推开了大门,开了大门才发现是一个长长的甬道,而最重要的是,甬道里没有雾,空气也正常了起来。
几人眼中都有些疑惑,但同时又忍不住猜想,这里或许就是这血雾阵的出口处。甬道里有些暗,几人不敢生火,怕又引来些什么不该来的,最后还是辛回从储物袋了掏出了一个茶盏半打小的夜明珠来,四周这才明亮了起来。
甬道两边的石壁上没有半分花纹或者文字,两壁空荡荡的,连个灯台都没有,江聆用剑鞘在石壁上敲了敲,石壁是实心的,实在也不像是有什么机关的样子。
五人虽然疑惑,却还是决定往里面走。这甬道很长,走了很久都还望不见尽头,远处没有被夜明珠照到的路被隐在黑暗中,像是黑暗张开的一张血盆大口,想将世界上所有的光明都吞噬掉。
几个人也不知走了多久,直到辛回的肚子都在叫的时候,终于看见了前面有扇同方才进来时一模一样的大门。
律非看见终于到了尽头,便忍不住想冲过去,荆白也十分谨慎地拦住了律非,从身上摸出一枚铜钱,蓄力弹出,那铜钱撞上大门,门便吱呀一声开了。
外面依旧是一片黑暗,只是不同的是,能看见天上的星光。
众人这才放下心了来,走出了大门。只是一出大门,便有些愣住了,他们原以为出了这林子,应该是一片荒地,可是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条宽阔的街道,街上很静,没有半分人影,商铺房屋却修葺得很是阔气,层台累榭,碧瓦朱檐。
江聆心头一震,已经有些说不出话来,只有律非惊讶地指着身后道,
“来时的那扇门不见了。”
众人这才转过头,发现哪里还有什么朱漆大门,只有一座城门,城门上面龙飞凤舞三个大字:
江州城。
第57章 (八)
看到城门上清清楚楚的“江州城”三个大字,辛回脸色唰的变白了, 震惊之后, 下意识转头看向江聆。
江聆脸色也有些苍白,但是却没有辛回这般震惊。其实早在江聆看见方才那个街道的时候, 他就已经猜到,他们到了江州城。这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这里的一砖一瓦他都像是刻在脑海里一般熟悉, 尽管整整八年过去了,可是时间好像忘记了带他离开, 将他孤零零丢在了这一座死城里。
就在众人吃惊的时候, 原本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突然狂风大作, 卷着沙尘扑面而来, 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辛回心念一动,一手抬起捂住脸, 一只手快过意识伸出扯住了江聆的衣角, 江聆原本有些僵硬的身体松动了几分, 空出一只手来,牵住了原本抓着他衣角的那只手。
风沙太大,就在大家都埋头遮住眼睛的时候, 辛回突然大声喊了一声“江聆”。就在刚才,江聆拉住辛回的手,还不等辛回心里的大石稍微放下一些,便感觉牵住自己的手突然消失了。
辛回下意识往前一抓, 什么都没有。辛回心里彻底慌了,那么久了,原本埋在心里的那些顾虑和猜想,终于萌芽长了出来,不过一瞬间,长成了参天大树,刺得她心口疼。
荆白听到辛回惊慌的声音,连忙问道,
“江聆怎么了?辛回,你先不要走动,靠近我们一些。”
辛回只是不管不顾地大喊着江聆的名字,不小心吞进了一些风沙,刮得嗓子生疼,声音一声比一声沙哑起来。
荆白就在辛回右手侧,连忙循着声音靠近辛回,一把拉住了她,口中还在劝道,
“不要慌,这阵风来的诡异,既然他能带走江聆,便能将你也抓走。”
荆白话音刚落,便左手捏了个决,又在周身起了一个结界,将长龄、律非都护在其中。
只是外面的风着实吹得激烈,不停拍打着结界,荆白的脸色有些苍白。长龄见状,抬手替荆白输了一些灵力,荆白这才好受了一些。
待他们能视物之后,律非和长龄才发现江聆不见了。四人脸色都很不好,毕竟人就在他们身边不见的,而且江聆居然连声音都没来及发出,便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律非的眸色里盛满了沉重,半晌才开口道,
“方才我便觉得这江州城有些怪异,现在终于想起来了。当时我和大师兄奉命到江州城时,江州城早已化作一片废墟,楼台屋舍尽数被毁,只余了三两座客栈还能住人,可是我们眼前的这街道,商铺屋舍俨然完好无损,哪里又半分是浩劫过后的模样。”
被律非这么一说,辛回才反应过来,刚刚的怪异感是什么。
听完这话,四人的脸色更加不好了。江聆如今还不知在何处,情况如何,辛回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犹豫了许久,辛回还是说道,
“大师兄,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瞒着你们,我和江聆是从江州城那场屠杀中幸存下来的仅有的两人,当时我们从江州城城外醒来,一路辗转才到了遇见你们的那个村子。只是后来,掌门宣告天下,江州城城主勾结魔族,满城被屠,我和江聆不敢透露身份,怕引来杀身之祸。”
“那时候我年纪尚小,已经记不清当时江州城发生了什么,但是想来江聆是记得的,只是他后来再没有同我提过江州城,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以为江州城已经被一个又一个的春秋冬夏掩埋了,可是这次我们阴差阳错到了这里,我才知道,这件事根本没有过去,不,这一切一定不是巧合,只是为什么偏偏抓走了江聆?”
辛回将这么多年一直压在心里的秘密说出来之后,却并没有觉得松快,一瞬间,竟然无比自责起来,如果不是自己偷懒,总也练不好辟谷,也不用停下来吃东西,便也不会有后来这些事。
荆白他们三人在短暂的震惊过来,倒是没什么别的想法,只是他们当年也不过两个孩子,纵使江州城城主有什么过错,与他们两个孩子有什么干系呢?当初江州城附近妖魔肆掠,也不知江聆、辛回两个半大的孩子是怎么走到了他们相遇的那个小村子。
如今江州城仿佛成了一个谜,这么多年,江州城三个字不仅是辛回和江聆不能提说的心头刺,就连整个修仙界,都对当年江州城城灭一事讳莫如深。
荆白抬手拍了拍辛回的头,就像小时候给她偷偷送吃的时候一样,掌心很温暖。
“辛回,不要怕,我们一定能找到江聆,等找到江聆,我们便去金陵,完成师命之后,到时我做东,带着你们把金陵游个遍,吃个遍。”
辛回这才想起来,大师兄是金陵虞氏的子弟。四个人顿时沉默了下来,外面的风小了一些,只是依旧没有停下的架势,隔着风沙能清晰地看到街道上的景象。连酒肆前招幡上的花纹都看得清清楚楚,如果这一切真的是幻境的话,这大抵是辛回见过最为真实的一个幻境。